第225章 睁开眼
肖雨的眼前是一片黑色。
阵阵寒冷从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钻入，亲临那件本就单薄的衣裳就显得更加起不到作用了。
她记得自己为了让徒弟魏成霜有机会逃离魇妖之腹，拼尽全力将魇妖带入了自己制造的断界之中。
可事与愿违，极星在她身上留下的保护屏障和路依然置于她命元之中的那一缕元灵也只是暂时帮了她一次，使得她侥幸从魇妖的梦魇里脱困。
可那魇妖不知存在于妖域多少年，她也不知今夜偏偏是魇妖之祭。
魇妖之祭，活物为饲。
只是肖雨还不知，眼下这塔中可不止她一个活物，还有正在与魇妖死斗的魏枫语，和表面上说要逃跑，实际上却是在四处寻找她的魏成霜。
以及在三层没有窗户的阁楼上修养身体的梅玉儿。
周围好黑，也突然变得好冷。
肖雨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红球断界中可以这样地寒冷，就像是她第一次站在北方寒地之时，面对着满天的风雪，自己单薄的衣衫再一次变得无力抵抗。
“蠢货，快醒醒……”
她听见有人在不断叫喊，之不过声音太模糊了，她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
她睡恹恹的，觉得自己真的好疲惫，好似有一双打手在蒙着她的眼，即便是睁开了，也是什么都看不见。
自打来到了南方妖域，简直没有一日安生。
荒唐秘境，目族风波。
火烧密林，收徒一个。
冰锥入心，每日放血。
温水深潭，死里逃生。
而可能是世间唯一的一颗回还珠也已经被她做了人情，用来修复了碧海听风。
本以为应了白净仪的约定，在十五日的修行之后便可以再次踏上前往西方的旅途。
谁知，这白净仪的黑色圆塔之中还有这样致命的玄机，让她下一次身陷险境，有一次被迫直面生死。
无尽的疲惫和寒冷侵袭全身，肖雨蜷缩成了一团，眼皮沉重，昏昏入睡。
嗡！
脑海中的声音太模糊了，可也足以让她动了动眼皮。
她无力地睁开眼睛，面对着漆黑的一片天地，甚至都要忘了自己此时此刻是在哪里。
嗡！！！
那声音变得更大了，如一记尖锐的棒槌，直击肖雨那麻木的心神。
啊！！！
她口中一声尖叫，如从梦中惊醒，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的头顶是千丈的命元巨球，上头红白锁链攀缘交错，如滔天的双色火焰，正熊熊燃烧。
命元屹立于灵海之中，亦是灵力的源泉。
灵海广阔无边，如雾气弥漫于海上。
可海却不是水之海，而是白色的火焰之海，那些白焰正肆无忌惮地燃烧着。
白焰之间，无数红色的火花正劈啪作响，好似在昭示着火焰的炽烈，但也在以渺小之身滋养着那些白色的火焰。
肖雨茫然漂浮在命元巨球之外，伸出手想要与之触碰。
可突然的，一声声嗡嗡巨响从命元之中不断传来，吓得她忽然觉得自己身处的这片灵海竟有些陌生可怖了。
那命元巨球好像有猛兽被红白锁链困住了一般，里头咆哮不断，外头更是时而鼓出来一个大包。
那些包时而大时而小，也经常三五成群地冒出头来，好似要冲破锁链的禁锢，获取渴望已久的自由。
终于有一次，一个巨大无比的脑袋差一点就穿破了锁链，将命元的外壳拉伸成一层薄薄的外壳，那长满刺头的脑袋长着血盆大口，朝着肖雨尽情地咆哮。
“花刺鬼！”
肖雨第一眼就认出了花刺鬼的样子，也终于在此时此刻回想起来自己在寒地突破修为走火入魔时曾经许诺给那些妖类的话。
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妖魂，在被她将妖元吞噬之时曾说过一句话。
“绿洲界。”
肖雨曾许诺，要带着这些妖魂一起回到绿洲界。
可这几个月来，她穿过了无尽森林，也来到了绿洲界，却无暇兑现承诺。
终于，借着这魇妖之祭，这些沉睡已久的妖魂也一起苏醒了。
“你言而无信。”他们说。
那是无数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叠加在一起的苍老声音。
肖雨听得出那里有花刺鬼的叫声，也有无数血煞的吼叫。这些都是被她吞噬的妖元中残留的杂质：妖魂。
可肖雨却呆滞地听着那些抱怨，无法给出一点反应，因为此刻的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虽睁着眼，却觉得那些声音和颜色都离自己好远，仿佛无论怎样伸手都无法触碰到一丝一毫。
“姐姐，一切都是假的姐姐，你睁开眼看看呀！”
稚嫩的声音如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声声呼喊着肖雨。
那是路依然的声音，来源于命元的最深处，却只有机会说了一句话，便被那些妖魂给拦住了。
“是然然吗？你怎么来这里了，白姑姑不是不让你进来吗？”
肖雨有些精神错乱了，她睁着眼，却看不到路依然的那一缕白色的元灵被妖魂拘走了，只能模糊地响起当时的路依然是如何被白净仪拒之门外的。
“蠢货，你瞎了吗，你这是要我断子绝孙吗，看准点不要只打我下面了！”
这又是谁的声音，肖雨觉得这人说话听起来真的令人讨厌。
她厌恶地摇了摇头，却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偏移脑袋，那命元巨球却始终都在眼前。
十分诡异。
“然然，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在哪里？为什么要我睁开眼，难道我现在没有睁着眼睛吗”
她在呼唤。
“你又是谁，外面说话的男人，是谁让你闯入我的灵海？再不说话我可就要烧死你了！”
她在大声呵斥。
可是任她如何呼喊，也只能听到外面含糊不清的呼喊声。
睁开眼，睁开眼……
“难道我没有睁开眼吗？”
肖雨自言自语，双手爬上自己的双眼，慌乱地摸索着。一不小心碰到了眼仁，戳得生疼。
“我明明是睁开的！可你们都在哪里！”
她心中焦急，漂浮在半空手足无措，眼睛四处搜寻却只能看到无尽灵海中的白焰和火花，以及命元巨球中正挣扎这着的那些数不尽的妖魂。
它们陌生的面孔在指责她，埋怨她，笑她瞎了眼，怒她言而无信，斥她侵吞生灵，犹如魔头。
它们在嘲笑她，无数声音叠加在一起，汇聚成了无穷无尽的怨恨：“你永远都别想睁开眼，就在此处与我们共眠吧。”
肖雨的脑中各种声音交错，她再次听到了路依然的喊声，也听到了那陌生男子断断续续的谩骂，也听到花刺鬼在嗡嗡惨叫，也有手心中的轮回盘鬼气中传来的激烈跳动……
她捂着脑袋，感觉自己头疼得要裂开了。
仿佛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可那些声音却从未停止。
她捂着眼，也睁着眼，看得清周围的一切，可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让她睁开眼。
看着根根分明的颤抖着的十指，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她在呐喊：“我怎样，才能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