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梁娇娇得了甜,近日往对门儿姜家跑得很是勤快,怂恿姜芷妤再做绢花去鬼市卖。
彼时,姜芷妤正趴在软榻上,抱着软枕翻看话本子,等她说完,才百无聊赖道:“不干。”
“为什么呀?”梁娇娇简直要磨破嘴皮子。
姜芷妤一朵绢花便能卖得半贯钱,若是勤快些,每月赚的银子她都简直不敢想!哪儿还用挤在这逼仄巷子里啊,买两间宽敞院子住着多好。
姜芷妤连翻几页,跳过了那哭哭啼啼的情爱,去看杀人者何人,嘴上慢吞吞的回她:“太累。”
梁娇娇险些气晕过去。
她哥哥还在努力给姜芷妤攒聘礼呢,她做些手艺活儿,竟还嫌累?!
“我若有你那手艺……”梁娇娇咬牙,恨铁不成钢的道。
还未说完,便被姜芷妤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你没有。”
梁娇娇:……
“还有事没事?”姜芷妤抬眼瞧她,“回你家去,成日里往我家跑做甚?”
梁娇娇气得跺脚,怒气冲冲的走了。
姜芷妤也不往心里去,这屁小孩儿坏脾气,但不记仇,过两日自个儿便好了。
两页书卷翻完,看着那蒙冤者沉冤昭雪,姜芷妤才心满意足的从软榻上爬起来,趿拉着绣鞋往隔壁去。
这天儿,正宜踏青。
可惜许清荷每日都要去点卯上值,小司哥哥近日忙着衙门里的事,也不得闲,姜芷妤只能窝在家里看这话本子过闲。
倒是有些羡慕幼时的自己了,兰茵姨还会给他们做些糕点,纸鸢,让他们一群小伙伴高高兴兴踏青去。
隔壁沈槐序也在看书,只他翻看的是些晦涩难懂的,姜芷妤瞧过一眼便不想看第二眼。
“我来还书。”姜芷妤进来道。
半月过去,沈兰茵从前住着的屋子已大不相同。
水曲柳做的床架子被沈槐序这个不孝子拆了,自己装了个书架子使,隔壁屋子的书桌也搬了过来,日光明亮。
箱笼里晒过的书卷都被摆在了架子上,一眼瞧过去,倒是有几分大户人家的书房的架势。
姜芷妤一直没说过,她觉得沈槐序约莫真的是哪家的大少爷。
毕竟兰茵姨在巷子里住了十几年都没做过工,每日多是在家教教他们小孩儿读书识字,却也从未缺过银钱花。
沈槐序的阿爹是秘密,他的身世亦如是。
便是连最傻的梁娇娇都从未问过。
沈槐序没抬眼,下巴朝那书架子轻轻一扬,示意她哪儿拿的放回哪儿去,从手边的笸箩里摸出四个铜板给她。
姜芷妤乖乖将书放回书架上,没去接那几枚铜钱,倒是在架子前挑挑拣拣,手里拿了三两卷。
“少霸占,看完一本再来换。”沈槐序眼风未动的道。
姜芷妤撇撇嘴,就他耳朵尖。
气哼哼的将后挑选的两卷放了回去,扭头就要出门去。
“笃笃。”
木桌忽的被轻叩了两声。
姜芷妤脚步一止,气得简直没脾气,从腰间的小荷包里又掏出一枚铜板拍在他桌上。
这人将书租赁,要先给他五个铜板。看一日一个铜板,不足一日也按一日来算。
“真抠门,一个铜板也计较。”姜芷妤不高兴的嘟囔道。
沈槐序翻了页书,听着心情甚好,“亲兄弟明算账。”
姜芷妤立马气呼呼的揭穿他:“少骗人了!前儿小司哥哥与你借了一卷武书,怎的不见你与他收钱?”
沈槐序忽的掀起眼皮瞧来,嘴角噙着些笑,道:“他还与我睡一榻呢,你也要?”
姜芷妤小脸儿蓦然一红,气得骂:“登徒子!好生不要脸!”
沈槐序笑瞧着她,眸光打趣。
姜芷妤白他一眼,抱着书走了。
傍晚燕归巢,巷子里热闹了好一会儿。
忽的,外面一阵喧哗声,夹杂着邹氏‘这得花多少银子’的尖声。
姜芷妤神色一怔,连忙跳下软榻,趿拉着鞋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一辆牛车被拦在梁家门外。
梁小司正与继母邹氏解释:“……这银子我自己掏,不花家里中馈的……”
“你的银子?你的银子便不是家里的了?”邹氏挡着门,尖酸道:“你爹还没走呢,这便想着分家了,享不了你一点儿福……”
平日里,邹氏还是要些脸面的。
可今儿着实没忍住,这一车的木料子,可都是上好的楠木,得花多少银子啊!
瞧见跑出来的人,邹氏话头一转,意有所指道:“你如今还没成亲呢,就学着人家败家了,等成了亲,岂不让我们一家子沿街乞讨去!”
古来重孝,这话简直是将梁小司的脊梁骨往地上踩。
姜芷妤蹭的冒火,掐腰骂道:“你何必指桑骂槐?瞧不上我的做派便闭上眼睛!谁稀得让你多瞧两眼了?你说小司哥哥败家,我倒是也想问问你,哪家继母像你一般,拿着继子的俸禄去养娘家人?”
邹氏脸上的表情骤然一般,竖起的手指指着姜芷妤都在哆嗦,“你、你胡扯八道什么!”
姜芷妤挺直小腰板,“是不是胡扯你自个儿心里清楚的紧,”她眼皮往下一扫,“这木料子小司哥哥就是买了,既是没从你手上过银子,便闭上你的嘴,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多管闲事!”
“阿妤,别说了。”梁小司走过来,低声道。
巷子里瞧热闹的人不少,传扬出去,与她名声有损。
梁小司无妨被继母多说几句,多缠磨一会儿,但阿妤不行,姑娘家,名声最是紧要。
姜芷妤噘着嘴,愤愤瞪着邹氏。
邹氏拿家里的银子养娘家人这事儿,她也是听梁娇娇抱怨时说的。她阿爹哥哥都赚银子,俸禄尚可,可家里半月才能尝一回肉味儿。
“哎呦,我不要活了,”邹氏一拍大腿,哭天抹泪道:“我活这么大岁数,竟是被一个泼辣丫头指着鼻子骂哟……”
姜芷妤脑袋蹭的从梁小司身后冒出来,还想说什么,被梁小司眼疾手快的拉进了门,又将大门关上。
姜芷妤气得拍门,喊:“清明到了!!”
邹氏:……
好歹毒的刁女子!
竟是喊她去死!
半个时辰后,晴娘和姜老三回来,姜芷妤挨了一顿骂。
倒不是为旁的,而是邹氏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她不该大喊大叫,显得少教。
“旁人不会骂你,只会觉得我与你阿爹对你纵容太过,半分没有教养。”晴娘气道。
姜芷妤大口吃饭,咽下嘴里的米粒儿,反驳道:“他们只会骂邹氏当人家后娘刻薄!”
晴娘气得恨不得用筷子抽她,“这两日你少出去!”
姜芷妤瘪瘪嘴,“做青团要用艾草。”
“让你弟弟去采。”晴娘瞪着她道。
姜止衡从饭碗抬头:?
活儿从天降?
姜芷妤乖乖闭上了嘴巴,不再惹她娘。
桌上偃旗息鼓,姜老三夹了块糖醋小排给闺女,“多吃点。”
姜芷妤点点脑袋。
她喜欢吃的。
晴娘轻哼一声,“多吃点出去跟人骂街吵架吗?”
姜老三:……
这火还没发完啊。
临近清明,巷子里的人家都在做青团。
这点心是精细活儿,姜老三手粗做不来,晴娘每日早出晚归忙得紧,到头来,还是得指望姜芷妤。
“知道啦~”姜芷妤趴在床上困得睁不开眼睛。
她昨儿熬夜将那话本子看完,才睡了两个多时辰,还得起来做青团。
哎~~~
听得外面的动静消停,姜芷妤趴着睡了个小回笼觉,起来时,脚步都是飘着呢,急急忙忙的去还书。
沈槐序那抠门鬼,超了一炷香,怕是都得多收她一枚铜板的。
沈槐序坐在院子里,正照料他娘早先年栽种的花,瞧见人进来,眉梢一挑,刻薄问:“昨夜扮鬼去了?”
姜芷妤瞪他一眼,白生生的手伸到他面前,“退银子。”
沈槐序轻哼了声,瞥了眼她眼底乌青,幽幽道:“一枚铜板可买不来你熬夜浪费的桐油。”
姜芷妤:……
好像是啊。
瞧她目瞪口呆的傻样儿,沈槐序唇角轻勾,从她身侧过,拿了那书放回去,又摸了铜板递给她。
姜芷妤重重叹了口气,捏着两枚铜板,眼珠子一转,轻咳一声,闲话般的道:“要过清明了。”
沈槐序扫她一眼,不做搭理,去花圃边拔杂草。
“你可要做青团?”姜芷妤没忍住,直接问了。
她美滋滋的想,沈槐序若是要做,便让他送她一些,若是不做,就让他给她帮忙,怎么算,她都可以偷个懒儿!
“不做。”沈槐序道。
“那你来帮我做吧!做好送你几个吃!”姜芷妤连忙道。
沈槐序也无不可,悠哉问:“可管饭?”
“管!!!”两眼冒光。
两人从沈家出来,便见梁娇娇将一人送出门来,瞧着像是回春堂的大夫。
“谁病了?”姜芷妤诧异问。
倒不是旁的,梁家鲜少见大夫出入,梁小司他爹,练家子,身壮如牛,姜芷妤从小到大,就没见他病过两回,梁小司身子虽不如他爹壮,但也很少生病,而邹氏抠搜,哪里舍得请大夫来,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喊姜芷妤给她号个脉,让梁娇娇去给她采点草药喝了就算,一个铜板都往医馆花。
梁娇娇耷拉着张脸,语气幽怨:“我娘有孕了。”
姜芷妤:???
“……这么大年纪……还能有孕???”
沈槐序脸上也有些诧异。
上世他倒是不知此事。
“还不是怪你!”梁娇娇气得跺脚。
姜芷妤向来不惯着她,眼下倒是懵懵的问:“怪我做甚?”
“哥哥买了那样贵的料,要给你做拔步床,我娘才气得吐了,请了大夫来……”梁娇娇鼓着脸颊生气。
姜芷妤只听着前半句,神色顿时变得娇羞,“与小司哥哥说,我喜欢上面雕刻桃花的~~~”
话一出口,身侧的人却是忽然垮了一张脸,扭头边走。
“诶——”
姜芷妤喊,“你干嘛去?”
某人走得头也不回,“睡觉!”
姜芷妤拔腿便去追,“日上三竿睡什么大觉?帮我做青团啊——”
她的苦力啊!
梁娇娇在身后跺着脚喊:“姜芷妤你听见我说话没,你想得美!!!”
她哥哥都好累了,姜芷妤还要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