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行动

    吴广看着阿六，回想起陈胜跟自己说过的话：“咱们得想办法，干掉那两个县尉。”

    脑袋里那一闪而逝的灵光，隐隐让吴广想到了个办法。

    他看着阿六，看着这个半大的青年人朝着自己赧然又感激地笑，一双手攥着衣角，不知放在哪里是好的样子。

    吴广向着阿六也笑了笑，换来对方一脸的受宠若惊。

    夜晚如期而至，带着掩映一切的暮色。

    篝火点燃又熄灭，天上点缀着几颗星子，有不知名的昆虫细细低鸣。

    阿六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整个人缩成了小猫样子。在一天的疲惫过后，他终于能迎来属于自己的片刻自由。

    闭阖上眼睛，阿六侧身蜷着身子。身下铺了一张早已看不清颜色的毯子，给予他一点点可以依靠的温暖与慰藉。

    眼皮越来越沉，神识处在清醒与沉睡的交界处。就在此时，一只手轻轻摇晃着阿六的胳膊，伴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阿六，阿六。”

    阿六蹙起眉头，他一时间分辨不清出是现实还是虚幻的场景。然而那只手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似是看温和的方士没有作用，便又加了点力气。

    于是再怎么沉湎于眠梦，阿六也不得不醒来，面对着眼前人。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揉了揉，这才看清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蹲在自己面前。

    是吴广。

    阿六吓了一大跳，几乎真的要跳起身来。他猛地一震颤，抿了抿嘴，小声道：“怎么了，屯长？”

    吴广却将食指放在嘴前，比出了噤声的手势。他朝着阿六呶了呶嘴，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阿六挠了挠稀疏的头发，不知怎地就被吴广拉走了。

    二人轻手轻脚地往人少处走，一会儿就离开了大部队，来到了没有人烟的地方。

    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到僻静处，阿六终归还是少年心性，忍不住开口问道：“屯长，有什么事吗？”

    他相信屯长没有什么歹心，但对于吴广夜半拉扯着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终究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到阿六的声音，吴广站定，转身双手搭在阿六瘦弱的肩头，目光锁定他。

    吴广的手劲大，但当这样一双手按在肩膀上时，又好似带着一种信任，以及压力。

    阿六登时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吴广拍了拍少年的肩头，声音一如往常的爽朗：“阿六，你想一直过这种日子吗？”

    这种日子，什么日子呢？

    阿六有些迷糊，但他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天空，上面是与故乡一般无二的星辰与月亮。夜风徐徐，清朗的气息包裹着头脑与身体。

    他忽然就明白了吴广的意思。

    这种日子，是在故乡土里刨食，食不果腹的日子。

    这种日子，是在故乡父母老迈，重病缠身的日子。

    这种日子，是在故乡重徭重税，人命卑贱的日子。

    这种日子，还是在戍卒令到来后被驱赶着如猪羊一般踏上原路的日子，还是卑微乞活，遭受县尉鞭笞践踏的日子，还是在寂静的晚夜里无处申诉，心死枯寂的日子。

    这种日子，是过去千千万万，现在此时此刻，未来无穷无尽直到死亡来临的每一天。

    想过这种日子么？

    不想！

    不想！不想！！

    如果能选，谁又想过这般不人不鬼的日子呢？

    阿六的眼眶里溢出眼泪来，他又想要哭了。然而看着吴广的目光，这个半大的青年只是仓皇地擦拭着擦不干净的泪水。

    他已无力说话，只是哽咽着摇了摇头。

    吴广叹了口气，犹豫一下，复又拍了拍阿六的头，像是在安慰这个像弟弟一样的青年。

    他想起了陈胜的话，厚实的手按着阿六的肩头，语气坚定：“阿六，咱们可以不过这种日子。”

    “只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阿六泪眼朦胧，他不知道吴广所说的事情是什么。但只要能脱离这受孽的命运，就算是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不了，也就是死。

    阿六心头腾起一腔孤勇。

    他把最后的眼泪擦掉，咬紧牙关：“屯长，我做。”

    并没有问是什么事情，只是一句坚定的“我做”，就已经表明了这个青年的心志。

    吴广点了点头，很是欣慰。他盯着阿六的眼睛，郑重道：“你去向县尉告密，就说——”

    “我要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