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神鬼

    于是在一个寻常的夜晚，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陈胜与吴广二人互通有无，定下了起义的念头。

    当黎明的光再次降临的时候，吴广起身离开。他以购买食物的名义，跟着采购人员进了城。

    吴广之所以要进城，是因为他与陈胜都认为起义之事重大，须得寻人占卜一番。

    找了个借口脱离开采买的队伍，吴广寻到路边一个眉发皆白身着麻衣草鞋的老者，他在卜卦摊边站定，拱了拱手：“老丈，我有事要占卜。”

    老者抬起眼皮看了看吴广，翕动着嘴唇声音苍枯：“年轻人，要占卜何事？”

    吴广目光一凝，沉声道：“一件事关生死的大事。老丈可否卜算一下，此事可能成？”

    老者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龟壳，往里面塞进一株蓍草。然后双手拿起龟壳摇晃片刻，蓍草就从口子里掉了出来，不偏不倚地断成了两半。

    那老丈捏着胡子盯着龟壳蓍草，又抬头仔细地看了看吴广，这才道：“事可成，但你等可向鬼神卜问过？”

    说罢，他又慢腾腾地收起了龟甲，也不再搭话了。

    吴广摩挲着下巴，将此间种种铭记在心。

    等到返回驻扎地，吴广便将卜问的情形向陈胜说了一遍，他们二人对于事情能成的结果很是高兴，同时也在思量老丈所说的向鬼神卜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了一阵子，陈胜忽然精神一振，他拍着吴广兴奋道：“我知道了，这是说得利用鬼神来树立咱们的威望。”

    吴广一听，也便明白了过来。

    确是，现如今秦毕竟是正统，秦二世是当朝天子，要是想起义推翻这个政权，就得手中有兵力。想要让人来投奔自己，信服自己，就得先把自身塑造成天选之子。

    既然出现了新的天命之人，那么起义收兵，推翻暴秦也就变得更有说服力了。

    也能让更多人加入这个队伍。

    老天爷都钦定人选了，谁敢不从？

    说起来，这还真是张可以扯出来的大旗，甚妙啊！

    道理捋清晰了，陈胜吴广便开始着手，去营造鬼神天命显现的一些征兆。

    于是，接下来几天，这支队伍里就发生了“奇观”。

    首先是做饭的人，在剖开一条从集市上买来的鱼时，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奇怪的白绸子。不仅如此，这张绸子上用朱砂写着三个字——陈胜王。

    发现的人对此事大为惊奇，更何况自家的屯长就姓陈名胜，这不是巧了么？于是这件奇事，在一顿饭的功夫就传遍了整支戍卒队伍，众人争相传看白绸，啧啧称奇。

    自然，在陈胜吴广刻意的安排下，隐隐约约有“天命所归”“天降异兆”等等的说法也流出来。众人对此表现不一，但明显看向陈胜的目光更多了些，也更敬畏了些。

    二人见此举有所成效，便马不停蹄地商议着下一次的行动。

    于是当队伍再次踏上旅途时，陈胜已经在心底里暗暗想好了计策。

    等到夜晚降临，还未到达下一个驻扎点，众人只能无奈露宿野外。在众人纷纷安营扎寨的时候，陈胜早已凭借着一路的观察找好了地点。

    营地的篝火点燃起来，陈胜朝吴广使了个眼色。吴广点点头，悄无声息地从队伍中溜了出去。

    他悄悄地来到驻地附近，蹲下身子把自己隐藏在一处高草丛中。

    这处草丛长得极为茂盛，在其中藏几个人完全不成问题。而且位置又很好，躲在其中的吴广刚好可以把驻地的景象尽收眼底。

    更妙的是，草丛后还立着一间残破的古庙。

    于是荒草萋萋，古庙孑立，一派肃穆神秘。

    这也为即将实施的“造神”计划，增添了又一分助力。

    眼见得众人已经意兴阑珊，大多都打着哈欠精神萎靡，很快就要睡去。吴广眼睛闪着精光，捏着嗓子让气流穿过细长的气口，发出尖锐而又怪异的叫声：“大楚兴，陈胜王！大楚兴，陈胜王！”

    声音如同是旷野里的狐鸣，一下子把众人都炸了起来。

    不远处就是荒野古庙，又有这样神异的叫声突起，许多人立时便将二者产生了联想。

    比如说，天意预告。

    这也正是陈胜吴广想达到的目的。

    戍卒中的大部分人，说白了就是最底层的劳苦大众，他们没读过什么书，更不用说有什么高深的见识或者学问。在百姓的眼中，神鬼之说便是所有不能解释、不可揣测、不明所以现象的终极答案。

    登时便有人惶恐地跪倒在地，朝着古庙叩拜。

    无人敢近前，只当鬼神不可违。

    这种惶恐与不安迅速在众人间传播，露宿的一夜，改变了陈胜在队伍中的地位。

    等到第二天时，明显地众人连近陈胜身边也不敢了，偶有偷偷地指指点点，他们对于这位屯长更加地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