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瞒天
胡亥像是一尾跳出池塘的鱼，快要因缺水而死亡。
他已经顺着赵高的话语，想到了将来可能的结果。
要是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不会饶了自己。
眼下听到赵高说有办法，就如同干涸地面上的鱼又恰巧逢上了天降甘霖。
胡亥散乱的目光霎时有了焦点，一把紧紧地抓住了赵高的胳膊：“你，你有什么法子？”
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
赵高反握住胡亥惊颤的手，轻声道：“殿下，您听奴才细细说来。”
紧接着，他首先为胡亥分析了眼下的紧急局势：始皇帝的死亡已经无可挽回，而东巡的队伍里人员繁杂，不仅仅有宫娥仆从，更有大臣和后续的护卫。
就比如说左丞相李斯心思难测，通武侯王贲手握大军军权，光这两个人就很难应对。
稍有不慎，小公子定然会被安上一个妨伤帝王的罪名，说不准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罪责难逃。
更麻烦的是，王贲还是长公子扶苏的老丈人。一旦让扶苏知道了，将来登上王位必然是要狠狠整治胡亥这个幼弟的。
“您想啊，按着长公子那个脾气，可不是一个会徇私的人。万一他登上高位，那不得……”赵高说到此处就不再言语了。
他偷偷觑着胡亥的神情，这个骄纵的小公子，果然又开始了六神无主的样子。
上钩了。
胡亥嘴里念叨着：“大哥，大哥回来……不能……不能让他回来……”
冷汗簌簌地从额头冒出，往下滴落。
雨水的滴答声渐渐弱了下去，人声马鸣都消退不少。
胡亥的脸色从仓皇变得正常，而后又隐隐散发着一种赤色。
原本挂在面庞的冷汗，成了蒸腾而起的雾气。
他泛起怪异的笑来，一张脸变成了猪肝样的红，口中喃喃：“不能让他回来！对！不能回来！”
“那……怎么才能不让长公子回来？”赵高眯缝起眼睛，在旁边加上了这句话。
话语里，都是蛊惑的味道。
“怎么才能阻止扶苏回来？怎么阻止……”胡亥像是沉浸在了一场巨大的梦境里，手指狠命地抓着赵高。
忽然，他面色一沉。
“我要做皇帝！”胡亥口出惊语。
说罢，他脸上布满了巨大的兴奋：“我做皇帝，让他回不来！这事儿谁都不知道！”
然后他一愣，眼睛转向了赵高，带着些狠厉。
赵高假装没有看到，顺势跪倒：“小公子英明！您将来登上宝座，可得饶恕奴才眼下照顾陛下不周之罪啊，奴才唯小公子马首是瞻！”
胡亥转念一想，对啊，始皇帝死了，赵高作为赶车人也逃不了一死。
俩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这才一整衣服，端坐起来：“赵大人免礼，此事与你我无关，何来罪责？”
赵高这才抬起头，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定下了联盟。
“赵大人，求盗军中的壹大人求见陛下！”马车外头，一个侍从向赵高汇报。
眼下小公子胡亥跟赵高同在车厢内，侍从不敢靠近，只能站在五步远外大声喊。
赵高这才想起来，此次东巡那个求盗壹也是跟着来了，只不过在前一天被嬴政派了出去，往前面探路了，想来是刚刚回来。
这倒也是个好机会，那个家伙一直以来心思就多，或许加入进来能成为一大助力。
赵高趴在胡亥耳边把这档子事儿一说，然后信誓旦旦地自告奋勇去劝说求盗壹。
胡亥乐得如此，默许了之后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下马车。
只是他刚才历经一番胆战心惊，腿有些发软。
阎仲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赶紧往前面去蹲在了地上，然后背着胡亥就回去了。
赵高撩开车帘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
这个阎仲，倒是可用之才。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求盗壹拉拢过来。
骤然的暴雨已经过去，天色转晴。路上还是一滩泥泞，但空气倒是清新了不少。
树叶尖尖上挂着水珠子，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晶晶亮光。
人和马大都湿嗒嗒的，修整了一会儿就继续赶路了。
赵高一如既往地“传达”着始皇帝嬴政的命令，只是，除了胡亥没人知道是假的。因为赵高本来就是中车府令，负责嬴政的衣食起居，传令自然不在话下。
再说，自从连日的赶路嬴政身体不怎么好之后，基本连话都说得少了，指令都是让赵高传下去。
而且，就连玉玺大印都是赵高保管着的，当真是帝王身前第一人。
这就为后续的操作带来了很大的便利。
赵高并没有让求盗壹立马来见自己，只是传令说陛下累了，到行宫再召见。
他有很大把握能说服那个变态的家伙，但这种事情并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还是不能立即操作。
因为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比如说求盗壹赤胆忠心不愿同流合污，那就功亏一篑了。
所以为稳妥起见，赵高准备先到行宫，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求盗壹倒是没什么反应，听侍从说晚上，那就等着晚上再拜见嬴政。
于是这支队伍就在一无所知中继续前行了。
而后，傍晚时分到达了行宫所在，赵高只对外说陛下疲惫要休息，就谢绝了一些臣子热情洋溢的要来问安的请求。
他面对嬴政的死尸倒也不敢做什么，只是下令闲杂人等不可近马车前，然后就放任尸体在车架中了。
赵高很清楚，嬴政的死不可能永远地隐瞒下去，他要做的只是尽量拖延这个消息被发现的时间，利用其中的间隙，来完成一件大事。
一件偷龙转凤的大事。
事成，自己就能立于权力的巅峰。
但这件事需要妥帖的操作，还需要几个人的配合。
在他思索间，求盗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