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分离
瘌痢头傻呵呵地走着，嘴角还挂着涎水。
他骨瘦如柴，身上穿的是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破衣服，一件盖着一件，层层叠叠不知道到底有几件。
五六个小孩子就跟在他后面，唱着自创的歌谣。
“瘌痢头，生的丑，天天到处转，就是没地儿去吃饭”他们一遍遍地重复，边唱边拍手。
小锅盖朝前跑了两步，没见陈胜跟上，就回头朝他使劲挥手：“哎，陈胜，快来快来啊！”
陈胜磨磨蹭蹭跟上，他往爷爷家的小院远眺，似乎还看得到荷衣姐姐的身影。
犹豫了一阵，陈胜开口道：“要不……咱们今天别跟着瘌痢头了。”
小锅盖闷声闷气：“你怎么啦，难不成是怕了？”
小孩子最受不得激，陈胜立马挺了挺胸膛：“我才不怕，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你难道不觉得，整天跟在瘌痢头屁股后头很没面子吗？”
小锅盖被反将一军，挠了挠头，似乎还真是这样。
他很快认同了伙伴的说法，俩人勾肩搭背要去做“有意思”的事了。
比如说去找鸟窝掏鸟蛋，再比如说撵着庄子里的大狗鸡飞狗窜。
小锅盖兴致勃勃，他正跟陈胜诉说他畅想的这一天充实的安排。
眼睛余光瞟到什么跟在身侧的墙壁上移动。
小锅盖狐疑地转头，就看到一只穿着衣服的奇怪的黑猫。
他止住了话头，拍了拍还在喋喋不休的陈胜：“你看，那猫好奇怪。”
顺着他视线看去，陈胜就见乌云正蹲坐在墙头上，伸长脖子打量着他俩。
见他们不走了，它也不走了。
呼哧一下甩开了小锅盖，陈胜这就要往墙上爬。
小锅盖莫名其妙的，他拉住急匆匆的陈胜的胳膊：“怎么啦，你认识它？”
陈胜一只脚蹬在墙上，有些着急：“认识！这是我姐姐带来的贵人的猫，不能让它乱跑。”
说着就要爬墙，但这段外墙有点打滑，他试了几次都没能上去。
乌云好整以暇地蹲在那里，看着陈胜一次次尝试，像是非常不理解他的行为，眼中都是好奇。
小锅盖想了想，扶起了又一次失败的陈胜：“你知道它名字吗，要不叫名字试试？”
晃了晃脚，陈胜朝上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乌云？”
乌云“喵呜”叫了一声，似是回应。
他顿时信心大起，摆出一副笑脸来：“乌云，快下来。”
说着，张开胳膊作势要接住它。
乌云眼睛往下瞅了瞅，迈着步子慢条斯理地前移了两步，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在那里不动弹了。
这臭猫！
陈胜心中火大，这猫太不识趣了，气人！
小锅盖看热闹不嫌事大，捅了捅陈胜的胳膊揶揄：“看来它不听你的，这猫整个一大爷样。”
陈胜哼了一声，整个人嘟噜着靠在墙根坐下。
他算是跟乌云对上了，既然这猫不能有闪失，那就等它什么时候想回家了再走。
小锅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无趣，最后自己溜达着去别处玩了。
就剩墙上墙下一人一猫在那里干瞪眼。
直到荷衣呼唤乌云的声音遥遥传来，黑猫才抬起前肢坐起来，而后调转方向往陈刀家方向去。
陈胜拧着小拳头朝虚空打了两拳，心里头还是不爽气。
臭猫！
他停在那里，还生着闷气。
乌云往前走了几米远，见陈胜没跟上，扭头“喵”了一声。
陈胜这才发现，这只黑猫的叫声跟其他猫好像不太一样。
低沉中带着些稳重，不像他所见过的猫那样娇滴滴的。
见陈胜还是没走，乌云又叫了一声。
陈胜终于明白，这是喊他跟上呢。
他大感惊奇，但面上还是一副不屑模样，挪动脚步也走动起来。
虽然才接触一小会儿功夫，但他已经觉出乌云身上的诸多与众不同来。
还真是只，聪明又奇怪的猫。
一人一猫就这样前后隔着些距离走回了陈刀家。
小院里支起了一张桌子，上面摆开了放着几个碗碟。
荷衣把乌云抱在怀里，招呼着陈胜坐到了桌边。
几块黍饼散发着热气叠放在盘子里，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只碗，碗里盛着些糊糊状的食物。
荷衣从一块饼子上揪下来一小块儿，又小心地撕碎了，然后放到乌云的面前。
她充满希望地看着它。
乌云舔舐着饼渣渣，虽然跟在宜春宫里的吃食不太一样，可它并没有拒绝。
反而吃得香甜。
荷衣暗暗吐出一口气，她终于放下心来，原本还害怕乌云瞧不上或者吃不惯呢。
“这猫好，不挑食。”陈刀笑呵呵的，还拿出自己的烟袋锅子抽了几口。
陈胜却满心不以为然，一只猫吃东西怎么啦？不是很正常的么，大家都夸它作甚。
他很不服气地拿起一块饼大口吞咽，故意吃得很夸张的样子，但没有等来任何的夸奖。
粗粝的饼子里粮食并没有处理得很细，陈胜这样吞吃不免得噎到了，连连咳嗽。
爷爷陈刀的烟袋锅顺势就敲上了傻小子的头：“吃那么快作甚，又没人跟你抢！”
边说边呵呵地笑。
乌云恰逢其会地“喵”了一声，那声音那眼神都有说不出的意味。
陈胜看着更来气了，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被一只猫鄙视了。
奶奶端来一碗热水，让小孙子喝了好顺顺气儿。
她一把夺过爷爷优哉游哉抽着的烟袋锅，眼睛一瞪。
陈刀立马收起了面脸褶子的笑，装作没事发生，却趁着奶奶专注看小孙子喝水的空档，朝荷衣耸了耸肩膀。
看得荷衣止不住地“咯咯”笑起来。
又是熟悉的家常琐事，可这番场景她永远都看不够。
乌云趁着荷衣无暇顾及，自己跳了下来。它爪子挠了挠小衣服，又拍了拍荷衣的腿。
荷衣止住笑看它动作，揣测了一阵子才看出来，乌云是想脱掉衣服了。
她按住扒拉在自己衣服上的小爪子，朝乌云耐心解释：“不穿会冷，乌云，还是继续穿着吧。”
但是那只被按住的小爪子极其顽强，不停地挠来挠去。
荷衣无法，只好给它把自己做的小衣服脱了下来。
这下好了，黑猫如鱼入大海，一发而不可收拾。
它快步地蹿进了卧房里，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老鼠“吱吱”的叫声和东西倒下的声音。
好家伙，原来不是不想抓老鼠玩，而是衣服限制了它的实力！
房间里一片猫飞鼠跳，午饭就在嘈杂声中落下帷幕。
夜晚来的很早，也很快。
天边没有太阳，只有铅色的厚云连成片。
看样子，就快要下雪了。
荷衣收拾好自己的包袱，最后跟爷爷奶奶说了些话，摸了摸陈胜和乌云的头。
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转身走出了家门。
她要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