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纷争
酸涩刺耳的“吱呀”声后,众人推开大门,走进了望夷宫。
枯槁的草丛早已衰败,被北风摧折得匍匐贴地。一重厚厚的雪盖在上面,偶尔有几株支棱着钻出雪的围裹。
侍卫长的大胡子上又结了细细小小的冰茬,他顾不得在意,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雪层前行。
他的眼中,始终都在追踪浅浅的猫爪子印下的梅花印记。
爪印看起来很急,而且到院落后不知为何变得歪歪扭扭,好像那只猫喝醉了一样。
赵高在后面跟着,大气也不敢出。
歪斜的爪印钻进了已经塌了一半的房间,侍卫长谨慎地回头暗示众人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踮着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不甚明亮,但在进门的一瞬间,侍卫长就觉出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那是一双竖瞳的猫眼,闪着冷漠惊悚的光。
他猱身而上,还未完全靠近,脸上就被挠了一爪子。
瞬时扎出血颗粒。
猫似乎早有准备,一下子从窗户的小口缩着身子钻了出去。
“快,它跑出去了!”侍卫长高呼。
猫儿在体型和敏捷度上都很有优势,左右冲撞着跑出了包围圈,眼看就要逃窜。
它的前爪已经攀上墙角的树,后肢正要用力蹬的时候,一团雪球呼啸着砸了上去。
赵高弯着腰拼命扒拉雪在手里,眼看着下一个雪球就要成型。
他边团边朝身边的侍卫喊:“还愣着干什么,蠢货!快把那只畜生打下来!”
就在此时,一小块瓦片从后面飞来,准确地砸在猫身上。
是侍卫长出手了!
猫儿惨叫一声,随即跌落了下去。
侍卫长拍了拍手,让手下把猫捡了起来。
黄白相间的毛,凶狠野性的眼睛,微微瘸了一点的右下肢,正是蓝玉。
赵高瞅准时机,从侍卫手里一把夺过了蓝玉。
所有人又在望夷宫里细细翻找了一番,谁也没有发现赵高口中所说的一颗“让人口舌生津带有异香的珠子”。
那珠子太过诱惑,人想吃,猫自然也想吃。
大概率是被猫当场吃掉了。
赵高思量一番,想来那么大颗天珠,就算吞吃了一时片刻还不能消化。这就拎着猫脖子,朝章台宫跑去。
如此,就回到了开始的一幕。
“陛……陛下,奴才把这野猫抓了过来!”赵高一边举着蓝玉,一边状似无意地擦拭着脸上的汗,绝口未提侍卫队的帮助。
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把前后都交代了一遍,说给始皇帝听。
侍卫长就站在赵高身后,乜斜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前假模假样的人,没有言语。
高位上的嬴政眼睛里不知何时冒出了血丝,眼睑似乎要被撑断了。
他头痛欲裂,脑子里像是有根细针在不停地刺。
强按住太阳穴,嬴政喝道:“把这畜生宰了!剖开它的肚子,取出天珠”
侍卫长上前一步,从赵高手中接过猫儿。
蓝玉许是感知到了危险,不停地抓挠蹬踹,露出尖利的犬牙威吓。
但这些在强大的人力面前,都毫无作用。
侍卫长一把抽出短匕首,刀锋闪着幽幽寒光。
猫儿的叫声愈加尖锐。
嬴政的惊悸症被猫叫声扰得更加爆裂,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脑浆里爬来爬去。
脑子里和耳朵边全是嗡鸣声。
他从座椅上踉跄着起身,一把甩掉桌案上的简牍,指着堂下大声斥咄:“宰了它!宰了它!立马宰了它!”
刀尖亮起一点星子样的光,而后利落地下沉,扎在凄厉叫唤的蓝玉脖颈处。
猫叫声戛然而止。
血汩汩流出,侍卫长不为所动,手握尖刀很稳地向下一路划去。
脖子,胸口,心、肝、脾、肺、肾。
暗沉的血肉割裂声,伴着偶尔的碰到骨头的脆裂声。
一直向下。
直到眼前的活物,彻底变成一滩死肉。
淡蓝的猫瞳犹如蒙尘明珠,再也没了光彩。
蓝玉死了。
可是,它的肚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丁零”一直稳着剖开猫身的侍卫长,在看到这一幕后手抖了起来,最终沾满碎肉的刀掉在了血污里。
他不知道要找什么,可不管是什么,这只猫肚子里该有些东西才是。
但现在,局面一时无解。
去哪儿了呢?
赵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其他人也随着跪倒。
帝王一怒,无人可挡。
“到底怎么回事?赵高!”嬴政手拍在桌案上,响声震颤在殿内所有人的心头上。
赵高抬头,面上是苦涩与无奈:“陛下,奴才听到消息立马去找周侍卫长,说要立马追查,可是无人在意。”
说着,他自嘲一般摇了摇头:“奴才无法,就等着侍卫长所谓的探查,最后……咳咳……就抓……咳……抓了这只猫。”
他咳嗽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劳累感染了风寒。
手不住地捶打着胸口,赵高竟然眼泪婆娑起来:“未能给陛下分忧是奴才的不是,奴才万死!”
他重重地在地上叩了一下头,面容悲戚。
这一连串话下来,侍卫长脸色大变。
好你个赵高,功劳都是你的,罪责却都推到了别人身上!
嬴政的目光转移到了侍卫长身上。
他被迫起身,指着猫尸道:“臣察觉不对就立马上房顶盘查,见雪上有猫爪印。一轻三重,右下肢有伤患,与此猫情况吻合。且木匣初落时臣确是看到了猫影掠过,应是此猫无疑。”
说到这里,侍卫长停下了话语。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的局面,但所有的推断应该没什么错处才是。
“应是?”嬴政的眼睛又充起了血。
“禀陛下,赵大人说那珠子味道特殊,让人嗅之便有想食用的欲望。臣也仔细盘查了猫的藏身之处,并没有宝物踪迹。所以据臣所想,应当是在猫腹中才是,只是……”
只是现在却没有,见了鬼了!
事情又回到了无解的局面。
“好好好,好个据你所想!蠢材!”嬴政怒极反笑,他一下子掀翻了眼前的桌案,朝下面喊道:“拉下去,砍了这个蠢材的脑袋!”
侍卫长惊骇地抬头,随即两个侍卫走了过来,架住他的胳膊就往后拖。
“陛下,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侍卫长一路大喊,直到声音渐渐远去消失。
原本计划着回家喝小酒的愿望已经成了梦幻泡影,而且,还枉丢了性命。
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嬴政还是怒不可遏。
难道长生之路,就这样断绝了?
宏图霸业,怎么能拱手放弃呢?!
这时赵高却起身,施礼道:“陛下,奴才倒有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