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朝恪
一路风餐露宿自不必说，凭着一颗热切寻山的心，徐福竟比预设的时间提前半月有余就到达了北海渔村。
到的时候正逢夏热雨季，雨水连绵不绝。
湿气整日浸润每个角落，直接锁住了这个小渔村。
里面的人眼神麻木，看起来都是萎靡不堪精神难振。
此时有外人来访，倒算得一件新鲜事。
在村门口不嫌弃雨淋光着屁股玩沙子的娃娃一阵欢腾，跑着跳着雀跃无比，一路就带老神仙样子的徐福和年轻俊秀的浮光去了殷夷家。
距离玉片事件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殷夷家的独子修养了一段时间，早就从那场不知是福是祸的奇遇中过渡而去了。
而仙人护佑的故事也被人茶余饭后谈论了一阵，最后犹如被挤干水分的甘蔗，失去了在村民口中谈论的资格。
日子总是要过，所谓仙山也只能被当做善良的神仙显灵救助凡人，其实际效应就是海神或妈祖又多了几个信徒。
大家该打渔还是打渔，该出海还是出海。
毕竟，说遇到仙人的，到现在为止也只有那少年人一个而已。
其实很多人对殷家少年郎的说法是将信将疑的，他的说辞听起来太过天方夜谭。并且这个故事和许许多多老人讲给孙辈的老故事也太像了，众人只当他是在大海上遇到风浪被打蒙了产生幻觉。
至于船又回来，许是运气好离得不算远，顺着海浪就飘回来了。
玉片由来到时不好说，但谁知道是不是那孩子在海里打渔捞到的古物呢？
毕竟海是那么大，无边无际，里面有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况且问他仙山什么样，怎么进去的，有没有仙人等等的这些问题，那少年郎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嗨，这不明摆着有问题么？
更有心理阴暗的人怀揣恶意地猜想，那孩子说不准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丑事，才编出一套瞎话来遮掩。
总是众说纷纭，但大多数人明摆着是不信仙山那套说辞的。
殷家子身上，早已被人打上了“不实”的标签。
时间愈长，事情就愈加变了味道。
但是有人带那宝贝玉片从咸阳城来寻殷家子了！这可是个大新闻，可不能看着村子里的小辈骗人呐！
况且，一个毛头小子又知道些什么！
等到徐福踏入殷夷家的小院时，身后早已跟上了一群目光好奇的村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像是盯着稀罕物似的看着打扮的仙风道骨不似凡人的徐福师徒二人。
徐福见惯了这种场面，他毫不在意，坦然地带着浮光向前而去。
那浮光也是见过世面的，为师傅撑着一把油纸伞，目若无人地上前去敲门：“殷夷可在？我等愿付重金以换仙山线索。”
略略等了一会儿，一个古铜面色胡子蓬乱的中年男人缓缓地打开了房门。
他看着面前陌生的二人和身后诸多村民，有些惶恐。
不待他张嘴，一个尖利的声音就从民众里传来：“兀那老丈，莫信殷家子胡话！”随即就有杂七杂八的附和声响起：
“对啊对啊，别上当！”
“殷夷，你这汉子不实在，怎能骗人！”
“哎呀，也说不准是真的呐！”
“呸，他殷家祖上有啥青烟不成，怎就他儿子能遇仙人我等就不能？这肯定是假的！”
哄哄嚷嚷一顿乱喊，尤其是浮光说出重金求讯以后，瞬间多了不少愤愤不平的眼红人。
真心话还是假意语不好说，但那份嫉妒确是实实在在的。
其实这样喊门是徐福交代的，他在踏入村内的一路上早就听到了身后人的窃窃私语，多少也知道了众人的态度。
对此他内心里嗤之以鼻。
愚昧无知且善妒的小民可能会对这件事有怀疑，他徐福可是有祖师爷的《仙山录》在手。
通过与殷富商交谈来的零碎信息可以基本确认，殷家那少年遇到的是蓬莱。
既然村人如此排斥，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大肆宣扬求访之事。
到时惹得众怒，那殷夷和长子就算有什么怀揣消息钓人的念头，也肯定只能换钱换一次。
圣人也说，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果以后他还想如此，嫉妒的村民就会掀了他家屋顶，说不准还会赶出这一家人。
殷夷哪怕为了自证清白，也得让儿子把那几天的事说出个子丑寅某来。
这是为防万一殷夷坐地起价或者捂着消息不说的阳谋，只是有些不近人情。
正当外面乱作一团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殷夷被人拉到了身后。
一个麦色面庞的少年挡在了房门前。
他眼中血丝遍布，只是无声地看着外面的村民，直到在心底一个一个地记住了他们的模样。
似是那目光过于骇人，哄闹的门口原本说闲话的人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少年满眼悲愤，声音嘶哑地喊说：“我殷朝恪对天发誓，所言绝无虚假！”
他右手举起，而后是一句几乎泣血的誓言：“若有骗财害人之心，天地可诛！”
“慢着”嬴政打断徐福的叙述，至此找到了先前那丝别扭感觉的由来。
他疑惑地看着徐福，又看了看徐福身后默然的小徒弟：“殷朝恪？徐先生，我记得你这弟子……”
小徒弟左手按在右手上朝嬴政作了个揖，抬头一脸平静：“陛下圣明，小子全名殷朝恪。”
嬴政更加疑惑了，他看着徐福：“不对！你说过方士门每代只传一人。寻山这等大事，能被亲自带在身边的只能是下一代亲传弟子。”
说到此处他身子探了出来，眼神犀利：“之前跟着去渔村的，你那亲传弟子明明是叫做浮光！”
徐福闻言有些黯然，抚了抚银白的胡须：“此朝恪确乃彼朝恪，浮光是吾弟子，朝恪亦是吾弟子。陛下莫急，且听吾道来。”
嬴政这才勉强按捺下情绪，坐回了上位。
徐福又开始不疾不徐地讲述。
【作者题外话】：《关于写小说使人头秃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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