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黛千寻：“……”
这是在报复吧？绝对是吧！这个年纪的小鬼，居然不学好的东西，就学会了祸水东引。
千穗看了他一眼，叹气道：“黛前辈，说话太直接啦。”
小幸的表情看上去是被大人敷衍之后，生气又难过。
周末也要执勤的年轻警察带着警棍走了过来，给小女孩脑壳来了一个暴栗，“你们三个小鬼！不要老是贴东西啊，害得我被清洁工大妈骂了好几次。”
他回去之前还对这两个新面孔告诫道：
“对了，还有你们，新来的吧，我奉劝你们一句话，绝对不要顺着她们的意思来。”
弓道场的小林先生就是反面例子。
千穗这次拜访的时候，特意带了附近有名的点心。
得到她并不介意的话之后，小林先生把包装精美的点心盒打开，摆放在了泡好的热茶旁边，满面笑容地招呼着他们来吃。
只可惜小女孩们对旧式点心完全不感兴趣，只拿了同样是附近街坊送的甜牛奶，迫不及待地去角落找猫咪一起玩耍了。
只有千穗和黛千寻守着礼仪，在桌前跪坐下来。
得知黛千寻的早餐都被那边瘫成一滩的肥猫抢走之后，小林先生还替这只霸占了整个公园的恶霸道歉。
千穗定睛一看，问道：“那个垫子是……？”
小林先生说：“啊，那个是之前替换下来的箭靶，虽然有些毛躁，但是看起来潘达还挺喜欢的呢，我就放在那里了。”
黛千寻观察了一会，趁小林先生去倒茶的时候，终究还是忍不住和身边人吐槽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眼睛边上都是黑色，颜色分布和动物园里的熊猫一样的猫咪啊。”
千穗思索片刻，回答道：“这是动物学，很神奇吧？”
黛千寻：“但是这只猫居然真的名字也叫「熊猫」……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千穗说：“还好吧，至少长得很像。如果你有一个给自己的狗取名叫做「小熊」的朋友的话，也许就能理解了。”
看他有些坐立不安，大概不是很适应弓道场这种正式的场合。
明明无论长相、名字、爱好，都挺像是古典派的人呢。
而且还是从京都过来的。
千穗问：“黛前辈不是今天要回京都吗？坐新干线也要两个多小时吧。”
黛千寻纠正她的说法：“本来的计划，应该是昨天回。”
在饭桌上，白川千穗知道了黛千寻本来是打算当天返回京都，毕竟住宿费也是一笔钱。
计划的取消，是因为野崎梅太郎“收留”了他一个晚上。
……虽然那家伙人很奇怪，而且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居然是少女漫画家，昨晚拉着他在房间里玩galgame都只能打出黛千寻只是有所耳闻的全友情线结局。
黛千寻双手往地板一撑，整个人后仰，男高中生的腰终于得以在空间中舒展开，语气也对一切都很无所谓的放松：“反正来都来了，定好了下午的车票，随便逛逛也挺好的吧。”
千穗：“不去景点之类的地方吗？”
黛千寻：“只是休息的话，把什么都安排好，乐趣也会大打折扣的吧。”
千穗笑起来，说：“说的话很有哲理呢，前辈不愧是前辈啊。”
她在这种地方，姿态和神态都要端正许多，虽然平时也会有所注意，在一直以来认真对待的场合，会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控制。
她喜欢在交流时直视着他人，这代表了一种对对方的尊重。
因为两人的姿势原因，即使是正视对方，白川千穗也需要微微低下头来看黛千寻。
千穗说：“啊，说起来，我也很喜欢没有目的地四处乱逛。在很有空的时候，坐上电车，然后随便哪个站下车，因为没有提前准备，所以有时候能遇到惊喜呢。”
黛千寻没有说话。
「……和我的爱好一样。」
三个小女孩抱着猫咪出去了，小林先生的声音传过来，是在交代带着猫玩的注意事项。与其说是要让她们照顾好猫咪，倒不如说，是让她们注意不要被猫咪伤到。
白川千穗也站了起来。
她今天穿着的，是和昨天差不多，款式图样却更单一的运动服。
然后发型也是普普通通的马尾辫。
有些笨拙的黑框眼镜，在这种时候就显得不太符合她的气质了。
“好了！我要开始练习了，黛前辈的话……”千穗打量着因为主人归来，同样站起来的黛千寻，他穿的是衬衫，扣子却有些花哨，领口微敞。她问道：“你要在旁边看吗？”
“如果要尝试的话，新手应该是不能直接上手的，只能拉拉橡皮筋，那个还蛮无聊的啦。”
她最开始练习弓道的时候，差点被枯燥无味的练习折磨到放弃了。
还是老师在一旁给她加火，母亲来接她的时候，微微提起了他好友的弟子已经开始真正拉弓了的事情。
他只是感叹一句，实际上，他觉得白川千穗，这个嘴上说“太累，不想练习了”“老师我要学剑道”的小姑娘，是能够坚持到所有的努力开花的。
只是母亲听了进去。母亲说着“没关系”，抚摸她头发的力度却有些变了。
她不喜欢与他人比较，但是她想要母亲只属于她的关注。
白川千穗于是开始讨厌起了那个“老师好友的弟子”，即使有机会见面，也找机会避开。直到进入了桐先中学的弓道部，才与对方真正见上第一面。
那个在餐桌上被母亲提起，希望她能学习的同龄人，是有“贵公子”之称的藤原愁。
白川千穗回过神来。
黛千寻对弓道的了解，仅限于动画作品中女角色穿着袴服或是巫女服拉弓放技能。
千穗：“明明也有男角色也用弓。而且很可惜，我的袴服并不在这里，练习的话，运动服和那个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穿着袴服，会更正式、更接近比赛一些。
小林先生站在一旁，主动和黛千寻介绍起了弓道这项运动。
千穗这次比小林先生提前一步，到对面挂上了箭靶。
小林先生向黛千寻解释说：“在弓道场中，一般都需要在使用前才挂上箭靶，就像白川同学那样，给倾斜着的安土加水，箭靶挂上去时会更牢固，位置是离地二十七厘米的高度，啊，挂的很好呢。”
白川千穗在近三十米外的另一边向他们招手，小林先生比出一个“可以”的手势，于是白川千穗就没再调整。
新的草靶并没有那股放久了之后挥之不去的陈霉味道，而是清新的干稻草香。
只有螺旋由内而外扩散开的草绳纹路，和靶心的一圈红色。
黛千寻最擅长的运动是篮球，虽说两项运动毫无相似之处，还是不由得把小林先生解说的二十八米换成篮球场上的距离。
「嗯……是能计入nba史册的三分。」
他摇了摇头，肯定不能这样比较。
白川千穗重新踏入了射场。
进入道场行礼一次后，走到上座的前方再行一礼。
虽然只有小林先生和对弓道毫无了解的黛千寻在，她的礼仪也做到十成十的周全。
小女孩们活泼的声音，从栅栏外面传过来。一阵晨间的清风吹过，带来露水与草木的清新气息，还有一点春天的花香。
少女立于射场正中，风穿堂而过，只吹动了束起的马尾，以及衣服处有略微的褶皱。
黛千寻想起了昨天看的轻小说中，作者在后记里写的话。
「奈绪：就连编辑也问我，为什么我的作品里老是要有可爱的女角色练习弓道呢？差不多每本都有弓道少女的出现。一方面，是因为我会的运动不多，弓道是我最熟悉的。另一方面，是因为弓道这门运动很冷门而且看上去有格调吧？经常会有新手因为“穿着袴服很帅气”“女生换上袴服和巫女服感觉就完全不一样”这种原因而开始学习（笑），所以我会觉得也许在创作中增加这种元素也不错。」
谣传奈绪其实是无所事事的少爷，有“贵公子”人设的原因，大概就是从这里以及家里有远月毕业的专职厨师做饭而来。
白川千穗没有身着袴服，但是周身的气场，的确是发生改变了。
迈步、拉弓，一连串的动作下来，是行云流水般的流畅与自然。
而后就是破空的弦音，和紧接其后的沉闷中靶声。
没有什么停歇，少女又自然而然地从箭筒里抽出了下一只箭。
小林先生问身边的男生：“感觉弓道这门运动怎么样？”
国文课上，老师喜欢点人起来回答问题，而即使升上了高三年级，面临着未来的选择，教室里也拥有着不怎么上进的同学。
说不出黑板上「有的放矢」四个板正汉字的含义，仿佛每个学校标配的秃顶国文老师一脸沉痛，然后为班上的同学们讲解。
“要对准箭靶射箭，升学也好、人生也好，总要有目标吧。”
作为理科生的黛千寻，并不是那个班上的同学，只是在替补习到住院的班长去搬批改完的物理试卷。成绩至上的物理老师将同学们的试卷按照成绩从上往下排放，黛千寻的卷子位于在第二张。
从字面意思上理解，白川千穗，大概现在就是在「有的放矢」吧。
天幕黑下来，黛千寻终于回到家中。
母亲问他：“在东京的周末过得怎么样？虽然小千已经比妈妈我要高大很多了，而且你也很有自己的主见，但是突然发信息和我说在朋友家住，妈妈还是很担心的啦。”
黛千寻已经过了中二期，对母亲亲昵的称呼也接受良好，把周末的事情挑捡着说了一些。
母亲捧着脸，说：“哎呀，以前我也练习过弓道呢……不过小千之前打篮球也很帅气啦。”
黛千寻还没有和她说，自己已经退出篮球部了的事情。
不过本来就只是兴趣，也没有做出过什么很了不起的成绩，说不说也没关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