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洼归五十五
郑洁被调到市刑侦总队学习快两个月了。在这个莺飞草长的时季,她从小城调来市里,此行是总队长韩玉的安排。郑洁在总队,还被分配到案件专业的预审部门。两个月来,她担任了市里两个要案的主审,其它时间,韩玉叫她尽可能多的学习阅览了几件典型案件的侦破卷宗。
过来耳闻的市里几起要案,郑洁行走在案件浩繁严谨的文字里,其间,给了她未曾有过的震撼心得。案犯犯罪的人生轨迹,赘生尤物的处世抉择,都突兀了人性多面的千奇百怪。
这是在小城从事公安工作难得的阅历,外面世界五彩缤纷。
郑洁的笔记本电脑里,择记了这么几起典型案例:
一一他曾经胆敢向公安民警叫板,竟然鬼使神差地从一个办案的警察身边盗得一支手枪及九发子弹。
他曾经用这把手枪,在津东洼地作案时,重残过一个保安。
他曾经流窜于山东、河北、辽宁、山西等地肆意作案,次数过十,款额超百万,江洋大盗名称给他,名副其实。
他曾读过雨果的《悲惨世界》、司汤达的《红与黑》、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等世界名着;读过胡适、朱自清、周作人、冰心的《作品精选》;还读过《鲁迅选集》、《马克思 恩格斯选集》。
他曾潜心练习过书法和绘画;曾用精美的笔记本认真写过5本思考人生的日记。
他还用过手中仅有的360元钱,悉数送给了医院门口哭诉没钱给妈妈治病的乡间女孩。他就是生于津门东市区,曾因盗窃罪被判五年半徒刑、而后保外就医,随后又在作案现场被捕获的特大在押案犯于梦宇。
对这样一个半兽半人的的案犯,自是引起了郑洁强烈的探究欲望。郑洁把感受说给韩玉,韩玉给了郑洁多种方便。郑洁4次访谈了于梦宇的亲属和与其密接的人员,并与身加大镣的于梦宇长谈过两次,还亲眼目睹了对方的一本日记本和部分生活照片。
这是郑洁难得的一次独特工作经历,她认真的审视剖析,好像读懂了于梦宇这个罪恶而悲催的灵魂……于梦宇家前院盖有两间厢房,里间有一桌一床一书橱。这里曾留忆了他一段美的记忆,残存着他半场粉色飞宇的梦想。
郑洁一进厢房门,但见窗户左边有一个简朴的蒙着很厚灰尘的镜框,里边夹有一楷体“梦宇阁”字样,落款依稀可见“津东梦宇拙笔”。西墙上挂着同样灰尘满布的画夹子,郑洁把画夹打开看,首页有一幅头像素描,这头像无疑就是作者自画像了,水平虽谈不上多高,但线条结构扎实有致,尽展了被画人于梦宇的风韵。家人说:“这是梦宇连着两天自己对着镜子画的!”
书橱内堆放了不少的书,透过模糊的玻璃,可以看到书的名字:《中国现代文学史略》、《现代汉语》、《说文解字》等文学理论书着,还有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等世界名着,除此,《林语堂幽默全句》《纪晓岚文集》、梁实秋的《雅舍菁华》和《马克思恩格斯全集》显得格外刺目。
这些书跟一个只读过高中一年级年仅20多岁的“梦宇”人,一个盗枪行恶的江洋大盗怎么能联系一起呢?
郑洁在访谈中得知,于梦宇保外就医后,住了一个月医院回到家中,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在厢房内看书、作画、练毛笔。家人们听说他要考函授大学,其父还从家庭拮据的生活费中挤出一百元,给儿子买来函授教材。于梦宇自信的告诉父亲,他打算写一本书,既出了名,又当了作家,他还要当个画家、书法家,一句话,他想当文化名人不是梦!走出贫寒,放飞理想,于无声处出人头地……郑洁见到身负镣铐的于梦宇时,问对方“梦宇阁”代表什么意思?于梦宇不假思索地说:“当时。保外就医后,回到家里,感到了没脸见人!只有那一方天地了,自己把自己封闭在小小厢房,那是我梦想飞天的"阁",我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人生转折站,如果……,”说到这里,于梦宇缓缓地耷拉了眼皮,尽失了原生态的绮梦神情,显了一脸的无奈衰颓。
郑洁还在于梦宇的日记中见了这样的文字:只要有饭吃、有烟吸、有茶喝、有书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郑洁从于梦宇的日记里看到,读书是于梦宇的最爱,是他排遣灵魂深处孤独、无聊、苦闷、恐惧的唯一。
然而,书既然可以开阔于梦宇的视野,那么,又是什么使他骨子里不安分的因素日益发酵膨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