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黑日
周围的一切发生了变化。
仿佛是他故意为之。
星辰像血红细胞般翕张着吟唱,宇宙堕入肉与欲望的渊薮。
那是血雨浇灌的战场。
焦土之上,冰冷的血雨铸成铁幕,将一切枯萎腐朽。
攀天的妖树伸展着无数的枝蔓,一颗颗诡异的人首立于其上,带着那狰狞诡谲的笑意。
树下,青色长发的狐尾少女手持长弓,眉目清冷,一手撑于倏忽的树干之上。
仿佛仍在聆听着祂的低喃。
在那攀天的妖树之前,一尊比肩天地的威灵手执阔刃,在金光的裹挟之下,释放着浩荡神威。
而那雨幕之中。
漆金色的龙角伸展开来,墨金色的瞳孔染上一抹赤色,他一手执着血雨浸染下更显鲜艳的红伞,一手探出,指尖轻触那萦绕着死气的黑炎。
“许久未见,倏忽。”
白衡微微掀起红伞,语气温和,眉眼却透着一股冷意。
倏忽那千百颗人首缓缓转动,诡异的同时面向白衡,以同调的声线,道:
“毁灭的小卒子,各退一步,吾可以让恩怨一笔勾销,对你既往不咎。”
“很遗憾,我们之间似乎没有谈判的可能性。”白衡的语气依旧温和。
景元于神君之上,负手而立:
“各退一步?药师的孽物何时如此通情达理了。”
那诡异的人首转向景元,音色冰冷了几度,道:
“「罗浮」的将军,你就是腾骁的继任者吧?他的下场,你可知晓?”
景元语调平静:
“知晓又如何?故交好友风流云散,皆拜你所赐,难不成,我还要心平气和的与你把酒言欢?”
倏忽原先准备通过谈话争取那恢复己身的机会。
可祂没想到,对方似乎抱有着同样的想法。
而这段时间,祂发现,那穹窿之上落下的血雨。
对于祂的侵蚀程度,甚至要超过了祂自我恢复的速度。
“那这一次,你们是否做好了再次杀死我的准备呢!”
无数的枝蔓开始陡然连缀成线,朝着神君扑去。
雷光驰骋,长刃搠天,一道裹挟着雷鸣的斩击划过云霄。
“她就交给你了。”景元轻声道:
白衡无声回应。
伸出手,天空的血雨像是凝滞了一般,逐渐变得粘稠。
它们在昏暗的天幕之中上下翻滚,仿佛煮沸的水滴,逐渐膨胀开来,充盈着那足以令万物腐朽的死气。
只消片刻,凝滞的粘稠血液朝着倏忽的根系以及那根系处的白珩涌去。
可她只是轻轻一跃,便躲过了那血珠的侵蚀。
可在那闪身的功夫,翻腾的黑炎再次朝她扑来。
白珩手中长弓轻扫,无数灵矢离弦,狐尾上幻化的青紫色虚影环抱,抵御着黑炎的扑杀。
两人刀锋相向,仿若大开大合。
可双方都清楚,他们都没有使出全力。
白衡是念及旧情。
那白珩又是因何如此呢。
黑炎裹挟着长剑,明明高温足以令空间扭曲。
可握在白衡手中,却带着极致的冰寒。
在那黑炎扑向白珩时,他将手中死气环绕的长剑斩下,道:
“为什么不用尽全力。”
咫尺之隔,白珩没有回话,纤指勾起弓弦。
她用行动回应了白衡。
一股洪流自颤抖的弓弦处涌出,浓郁的气势直接荡开了所有的血雨。
顷刻之间,空气中的分子开始伴随弓弦剧烈震颤。
在她周身制造了一整片净土。
接着,她的眸色愈加冰冷,甚至显露出几分杀意。
无数狐尾如同坟冢中探出的枯手,洋渊中的海草,诡异的摇曳着。
它们试图抓住白衡的身躯,将他的身体撕裂。
似乎在白衡说出那句话后。
白珩才动用了几分「丰饶」的力量。
而白衡也在她那清冷的眉眼中,隐约捕捉到了几分悲伤
暴雨愈急。
血雨为天幕染上了新的颜色。
暴雨冲刷着翻腾的黑炎,仿佛要将一切陨灭。
此时的倏忽一面需要正面应对神君,一面又不得不承受着血雨的侵蚀,根系处,那萦绕着死气的粘稠血珠也在不断渗入。
明面上,白衡是在和白珩交手。
可实际上,白衡的攻击对象一直都是倏忽。
白珩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点,可她却并未阻止,只是皱起柳眉,第一次开口道:
“小白,在战场上对着自己的敌人手下留情,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嗯我知道。”白衡轻声道:
话落。
黑色的火焰撕裂空间,白衡抬手。
长剑被黑炎包裹,被黑炎包裹,渐渐浮现出一头浑身黑色鳞甲,身如山岳的巨龙虚影,它裹挟着滔天的巨炎,又似带着万般利刃的锋芒,朝着白珩扑去。
白珩见状微怔,抬起弓矢,蓄力一击。
待灵矢离弦,她闪身轻松躲过白衡袭来的长剑。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面对自己的那一箭,白衡并未做出任何闪躲,任由它贯穿了左肩。
砰!
白珩瞳孔紧缩,但仅是瞬息,她便收敛了心绪,并未流露出任何想法。
一团血雾自白衡的肩胛骨处炸开。
倏忽的人首和景元同时注意到了这一幕。
正当倏忽发出嘲弄的笑意时。
祂陡然注意到,一柄被黑炎裹挟的长剑贯穿了祂的身躯。
无数虚数能量自伤口之中涌出,倏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的流逝。
倏忽能够感受到,祂的身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虚弱。
这样下去不行不能再等了
“白珩!”
倏忽的无数人首同时唤出这个名字。
而白珩也在此时明白了祂的想法。
她瞥向不远处生死不明的白衡,颔首道:
“开始吧。”
随即,那贯穿天地的妖树放弃了自己的肉体。
枝叶凋敝,金色的枝叶落下一片昏黄。
白珩能够感受到,那占据了自己部分意识,同时也共享着自己部分意识的倏忽正在尝试与她共同接管这副身躯。
「丰饶」命途之上,无数的虚数能量正在充盈。
而这时,正当景元想要去查看白衡的情况时。
白衡的声音却在景元的耳边响起:
“不用担心,那只是我捏造的一道投影。”
白衡出现在了景元的身侧,也来不及言它,只道:
“她们的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似乎是命途的重叠,同一命途的复数融合。”
“这一过程似乎是不可逆的。”景元语气微沉。
白衡看着眼前的变化。
他越发觉得,自己看不透白珩了。
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就在他抱着这样的疑惑时,一道足以致命的妖异气息开始弥漫开来。
那股力量,足以顷刻间在受到白衡与景元压制的前提下撕开黑域。
不管如何,现在都必须做出反制。
话落。
神君随着景元的动作挥动长刀,金色气浪此起彼伏,裹挟着万般锋刃。
白衡深吸一口气,抬起手,直指天穹。
那云翳被血雨浸染,如新生洗礼。
可在那叹息间,遮蔽天穹的黑日却缓缓坠下。
黑日临渊,恍若隔世。
“生者有何以向死者泣诉。”白衡松开手中红伞,那红伞如同枫叶般在血雨之中飘摇,伴随着黑日坠下。
而这一刻。
浑身如莹似雪的肌肤被血色纹路浸染的少女也缓缓抬起头来。
“她们成功了吗?”景元低语:
可那少女却在这一瞬陡然吐出一口被腐蚀的黑血。
她脸色惨白,看着那坠落的黑日与那搠下的巨刃,嘴角微微嗫动。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清冷的眉目再度变得柔和低落。
倏忽作为不死的孽物,通常的手段难以将祂杀死。
这七百年来,白珩无时无刻都在与其进行抗衡,试图保留自己的那份意识。
她成功了。
甚至借祂之手,从药师的手中获得了这份命途之上的力量。
也正是在接触了这份力量后。
白珩知晓了一个彻底将倏忽杀死的方法。
那便是像现在这般
倏忽试图融合两份命途的力量,而白珩一开始也表现得极为配合。
只是在她们杂糅之后,开始抗拒这份融合。
而这时,倏忽所拥有的「丰饶」命途早已开始剥离,祂的概念在短暂的消散。
但只要同一命途的两种被剥离的概念再次融合,便会再度回归这一命途。
可在这个过程完成的空当中,两种概念是游离的,倏忽将会短暂失去不死的特性。
而此时,祂若是被杀死,便是彻底的死去。
所以白珩一直在等,等在这个机会。
为此,她骗了倏忽,骗了景元,骗了小白,骗了所有人
无名客的罗盘指针只会指向两个方向:渴望一睹风景的未知之地,和我们最终的埋骨之处——有时它们是同一个地方。
白珩从未忘记过这句话。
看着那绝对黑暗的太阳同巨刃搠下,白珩的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呢喃道:
“怎么样,咱的演技还可以吧,把你们都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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