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叶大夫……”
就在这时候，玥公公忽然又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像是顾虑着什么似的。
“嗯，您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叶曦月是直来直去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通常情况下都不喜欢扭扭捏捏、藏着掖着的！
玥公公深吸一口气，看着叶曦月，缓缓开口道：“叶大夫知道王爷为什么一直将我藏在船上吗？”
他用了一个“藏”字，听上去就有点不对劲，而且看他脸上的神色，显然接下来要说的话，是跟什么秘密有关的。
叶曦月不喜听人的秘密，因为秘密有时候就容易牵扯上利益。
但玥公公已经开始说了，只怕她不想听也得听了。
“有比王爷身份更高，权势更大的人在找您？”
玥公公听到叶曦月直白的话，脸上先是一愣，随即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
“是，叶大夫真的很聪明。王爷他……他为了藏我，费了很大的劲。如今到了这个庄子里，还需要麻烦叶大夫跟庄子的主人说一声，否则……”
他的话没说完，但叶曦月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庄子里人多嘴杂，万一传点什么话出去，只怕就会引来那个比祁墨殇权势更大的人直接找过来。
所以这也是祁墨殇安排了柳烟带人守在庄子外面的原因之一。
他不敢冒这个险，但又担心玥公公的身体，所以哪怕再不愿，在当时也只能同意了叶曦月的建议。
“好，我会转告韩庄主的，您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叶曦月看玥公公神色不虞，总觉得他心思有些重，心思太重，其实不利于病情发展。
“王爷……其实王爷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做很多事，都是为了我。叶大夫，你不要误会王爷。”
她误会祁墨殇？
叶曦月眼皮子掀了掀，祁墨殇的事情，其实她并不是很关心，只要不找麻烦找到她的头上来就行了。
不过她心中这么想，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小墨小时候是个特别乖的孩子，很会体谅人，那时候他娘身体不好，他那么小小一个人，家里煮饭洗衣服这些活，全是他一个人承包的。还会自己做一些雕刻，或者草编一些蚱蜢什么的东西，去集市上卖。那个时候，生活很清贫，但他时常都是笑着的，很乐观，可是……”
玥公公说到这里，喉间一哽，眼眶也渐渐湿润了起来。
叶曦月听了这里，再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接下来的这个转折，必定不太好。
她之前对祁墨殇的了解不是很多，只是从言落他们口中知道，他是没多久之前才被当今圣上亲口承认的“私生子”，之前一直在民间，最近才被封了王爷。
那时候听到，她也没想过祁墨殇小时候会过得那么清贫，还需要靠自己做手工制品卖东西赚钱。
叶曦月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祁墨殇那张脸，但还是怎么都没法把他和一个乖孩子对上号。
“后来出事了？”
玥公公缓缓点头，因为刚才说了很多话，气息微微有些不稳。
他缓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后来他娘的病越来越重，我又在宫中，一个月才能出来一次。等我出宫的时候，婉茹已经……已经过世了，小墨也被人给卖了……”
“被人卖了？”
叶曦月刚才听玥公公的语气，其实已经想到祁墨殇的娘后来估计过世了，但她倒是没想到他会被人卖了！
而且听玥公公的语气，祁墨殇那么小的时候他们就认识，难怪那位王爷居然会这么重视他了。
“卖身葬母，小墨没有钱，婉茹……他不想婉茹那样走。但是卖了小墨的那家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他们将小墨关在笼子里，和……和畜生一样……咳咳……咳咳咳……”
玥公公说到这里，情绪一下激动起来，还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嘶哑起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叶曦月快速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帮他顺气。
等到他的气息稳下来了，她才缓缓收回手。
“他们……为什么那么对王爷？”
虽说古人的等级制度很明显，主是主，仆是仆，但将一个孩子买去关在笼子里，这也未免太过分了！
“那家人有个儿子，算命的说他儿子和小墨的生辰八字相克，小墨过得越是惨，他才会过得越好。小墨那时候毕竟是个孩子，而且他念着他们给了钱让他葬了婉茹，一直忍受着……说来可笑，算命不过是无稽之谈，他是故意对付小墨的。
起因不过是当初小墨在他边上卖东西，小墨编的东西很好，每一次去很快就卖完了。而他那边却生意冷清，他后来听说小墨被那家人买了，他们家的儿子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就……就编了那样的一个谎言！
小墨……小墨就是因为他才会变的，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他已经都不会说话了！是我的错，如果我可以早点出宫去找他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玥公公的话说到后面，满脸的自责和愧疚。
这样的自责和愧疚，明显跟随了他很久，早就根深蒂固，所以说起时，不管是他的神情和语气，都灰败到了极点。
叶曦月看着他，忽然有些说不出话，心里头闷闷的，不知道是因为当初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是因为现在这个可怜的病人。
不过她不明白的是玥公公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单纯是想找人倾诉，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毕竟在她的认知中，她跟祁墨殇才刚刚认识，并不熟睨，就这样知道了他不为人知的过去，真的好吗？
她该不会以后被杀了灭口吧？
“叶大夫，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玥公公的视线忽然转到了叶曦月的身上，定定看着她，原本黯然的那双眼眸，也重新闪动出一丝光芒。
叶曦月对上他的视线，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因为我知道小墨他喜欢你。”
玥公公的话音缓缓落下，叶曦月却明显一愣，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祁墨殇喜欢她？
开什么玩笑！
“先生不用这般开曦月的玩笑，王爷怎么可能喜欢我！我与王爷不过才相识，一共也就见过两三次，更何况王爷身边美女如云，他喜欢谁也不可能喜欢我啊！”
叶曦月说这话时，本能地用手摸了摸自己那有着一大块青斑的脸颊。
玥公公听到她的话，也顺势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小墨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这话倒是说得斩钉截铁，让叶曦月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本身是不介意自己现在的长相，所以刚才是故意那么做给玥公公的，只不过没想到他竟然回答得那么坚定。
“这是您的想法，王爷不一定这么想。”
“叶大夫想想之前在船上，小墨对你的态度，你真的觉得小墨是一个那么在意长相的人？更何况，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这不过是中毒了。我从前在宫中当值的时候，见过叶丞相，自然也见过你的娘亲。当初的丞相夫人，是京城第一美人，你的长相其实像极了她！”
“先生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些？”
叶曦月看着玥公公，满脸的疑惑。
她始终不觉得祁墨殇会喜欢他，所以就更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人，此时此刻，不关心自己的病情，倒像是给祁墨殇做媒似的，千方百计希望她了解祁墨殇，甚至想撮合他们！
“先生，我已经成亲，我相公当时就在船上。他是镇国将军萧烈，当初我们就是圣上赐婚的！”
萧烈再一次做了挡箭牌，被她拿来拒绝别人，还一天两次，虽然韩致知那一次她没来得及说出口！
玥公公听到她的话，眸光微微一动。
“陛下赐婚……那你呢，你当初嫁给萧将军，是因为喜欢他吗？或者说，现在，你喜欢他吗？”
当初嫁的人不是她，叶曦月现在也无从知道原主当时喜不喜欢萧烈，至于现在……
她不否认自己对萧烈有心动，但喜欢，甚至是爱，她不确定……
萧烈……
叶曦月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两个字，脸上渐渐露出一丝迷茫之色。
而这一丝迷茫，恰好被玥公公给捕捉到了。
“小月，我可以这样叫吗？”
叶曦月缓缓点头，面前这人连那位王爷都叫的小墨，而且论年纪也是他们的长辈，所以叫一声小月也很正常。
“小月，一辈子要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很难，不要被其他那些东西束缚了！婉茹，婉茹当初如果能想开一点，她和小墨现在都不会变成这样！”
玥公公这番话，成功让叶曦月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怎么这古代的人思想都这么前卫的？
从前她在电视和小说里看到的，他们这个时代的人，不是特别恪守封建礼教，女子一旦嫁了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像她这样成了亲的，按说其他男人应该时时刻刻跟她保持距离才对，怎么一个个的，不是鼓励她爬/墙，就是主动邀请她爬/墙？
这个世界，简直完全颠覆她的认知了！
大概是看出了叶曦月的心思，玥公公眸光灼灼地盯着她，又道：“小墨那孩子，一直以来过得太苦太苦了，我只是希望他能开心。若是将来我不在了，身边能有一个像小月这样的人照顾他，我才能放心！小月，我不会强求，只是希望你不要误会了小墨。”
误会了他冷酷无情，手段狠辣，那一切都是被逼无奈罢了！
叶曦月脸上神情微微一窒，“先生不要这么悲观，既然我答应了王爷会治好你，便会全力以赴。您也要好好配合我，这样才能继续照顾王爷。他已经失去了娘亲，不能再失去你了！”
对祁墨殇那样的人而言，眼前这人，也许就是拉住他的最后一根绳子，没了这根绳子，他随时会坠下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