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二宫之争愈演愈烈
吴,赤乌八年,元月。
去年,发生了一件事。
大帝孙权一度卧病在床,遂派遣太子孙和前往太庙祭祀。
吴国重臣张昭的次子张休,是故太子孙登的四友之一,而他如今的身份是孙和宠妃的叔父。
张休的居所离太庙不远,于是当日便邀请孙和到府上一叙。
这本是一件寻常之事,但在全公主孙鲁班的暗中监视和挑拨下,借机向孙权进谗言,称太子不在太庙好好祭祀,而是专往妃子家去谋划事情。
又说王夫人(孙和之母)听闻陛下病重,私底下竟喜笑颜开!
孙权大怒,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了母子二人。
王夫人因此忧郁而死,而孙和所受宠信日益减损,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废黜,终日惶恐不安。
建业,太初宫。
宫女小钰平日的主要工作是负责大帝的起居。
当然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太子孙和的宫中眼线。
这日,趁着孙权上朝,小钰便偷偷潜入孙权寝宫。
可还没等她着手去翻看案子上的书信,门外却忽然传来动静。
孙权回来了!
情急之下,她迅速钻到龙榻之下,屏气凝神,心口砰砰直跳。
吱呀一声,门开了。
孙权在宫女们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随后放空身子,疲惫地坐于龙榻之上。
孙权的确很疲惫,这些年他的病情时好时坏,隔一阵子就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
他原以为最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高高兴兴的去上朝,结果却被杂七杂八的事情搞得心乱如麻。
先是太子太傅吾粲言辞劝谏,要孙权明确嫡庶之分,建议让鲁王出驻夏口,杨竺调离建业。
孙权不听。
后听闻吾粲私底下多次联络武昌的陆逊,孙权不爽,找了个由头下令将其赐死。
后,选曹尚书顾谭对孙霸享受盛宠,与孙和齐衡的状况也非常不满。
他在给孙权的奏折中希望孙权明嫡庶之端,异尊卑之体,使高下有差,阶级逾邈。
孙权觉得顾家人管得太宽了,丞相顾雍才死没多久,顾家竟还能在朝堂上蹿下跳,不过苦于没有机会,他便暂时没有理会。
但因为此事,顾谭遭到鲁王嫉恨,遂在朝堂内又掀起一阵关于当年芍陂之战赏罚不公的风波。
全琮之子,全绪、全端因在芍陂之役后对朝廷的赏罚不满,对当时受到重赏的顾承、张休等人大肆攻讦。
孙权顺势将顾谭、顾承与张休一起流放交州。
“呼~”
念及于此,他长舒一口气,摆了摆手屏退左右,后抬起眼帘看向面前的大臣杨竺。
“今日叫卿前来,是想听听看卿对鲁王的看法。”孙权道,“此处并无旁人,卿可畅意直言。”
“陛下。”台下跪坐着的杨竺直起身子,拱手回道:“臣窃以为,鲁王天挺懿德,兼资文武,广耀威灵,乃国家之良规,海内所瞻望。”
“哦?”孙权捋着美髯,别有所指地问道:“那依杨卿之见,鲁王更适合做太子?”
杨竺赶忙俯首大呼:“臣只是表达个人拙见,万万不敢妄谈家国大事!”
孙权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起来吧。”
“谢陛下。”
孙权当然知道这杨竺是鲁王亲信,正是此人联合全氏父子罗列了顾谭、吾粲、张休等人的罪状,有些事情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个裁判罢了。
“杨卿,朕最近也觉得太子惑于淫宠之玩,忘于军旅之略,文治武功不及鲁王半分。”
听到这话,杨竺直接愣住。
孙权紧接着说道:“朕不是不可以封鲁王做太子,不过此事朕还在考虑之中。”
“然今日之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断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
孙权的语气平淡无奇,但杨竺却莫名感到寒意,他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是疯了才敢把这话说出去!
他当然知道,孙权是在给自己打强心剂,暗示他可以继续帮助鲁王压制太子一党。
入夜,孙权没在自己寝宫过夜,不知跑哪个妃子哪去了。
躲在床下战战兢兢的小钰,终于逃出虎口。
第二日,太子府。
孙和得知这个消息后,瞬间一阵寒意直冲天灵盖。
自己要被废了!
他早有预料会有这么一天,心中已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
然而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却拼命得想要反抗。
孙和来回踱步,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衣袖,极力想要抓住什么。
“太子殿下。”
这时,侍从跑进来禀道:“尚书选曹郎陆胤求见,称他明日将前往武昌赴任,特来向殿下辞行。”
“武昌陆胤”
孙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陆胤是陆凯的弟弟,陆凯乃丞相陆逊之侄。
“叫他不必进府,在车内等候,本宫这就前去。”
“唯。”
数日后,武昌。
丞相府今日来了一位稀客。
正堂内,气质儒雅的老者坐于上位,给人一种经历岁月沉淀的宁静之美。
此人正是吴国丞相、江陵侯陆逊,陆伯言。
不过仔细观之便会发现,陆逊的眼中时常闪烁着疲态。
近来,建业频频传来各式各样的消息,作为一个为吴国呕心沥血数十载的老臣,陆逊必是极力上奏规劝,却一直石沉大海。
“子璜,你我相识多年,有什么话就别绕弯子了。”
陆逊看向席间的卫将军全琮,二人自从二宫之争开启以来便始终不睦,压根不来往,而对方今日前来定是有所求的。
“丞相。”全琮见陆逊如此爽快,索性直言道:“我儿全寄素有贤名,奈何京中暂无空缺,不如让犬子来武昌任职?”
全琮以为,他拉下个老脸跑到丞相府,都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了,陆逊再怎么说也要给几分薄面不是。
谁不知道,在这武昌城里,他陆丞相是“一言九鼎”的存在。
然而陆逊却正色道:“子弟只要有才能,不愁没有用武之地;身为将军,不应从私利出发,子璜如此行事可是要引起祸患的啊。”
我呸!!!
全琮在心中啐了一口。
怪不得陛下总看你不顺眼,整天一副高高在上、清风峻节的模样,真令人作呕!
两人的会面不欢而散,临走前陆逊还不忘再三叮嘱:
“子璜,听本相一句劝,断不可再纵容子嗣,这么做是会害了他们,更会害了我大吴的社稷。”
\"哼。\"全琮一甩袍袖,不满地回了一句:“多谢丞相赐教!”
随后扬长而去。
全琮走后,陆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大概知道,自己的话人家压根就没听进去,可还能怎么办呢。
这时,陆逊长子陆抗来到正堂门口,和全琮擦肩而过。
他回眸看了一眼全琮的身影,并没有过多在意。
之后大步走进府堂,“阿父,敬宗(陆胤)来了。”
“噢。”此时的陆逊拿着简牍静静观看起来,只是轻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等那陆胤进来,便是一副慌不择路的样子。
“丞相,太子,太子殿下他”
陆逊心中一紧,预感到发生了什么大事,猛然抬起头:“敬宗稍安勿躁,坐下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