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你们要杀我,要杀...
霍檀出征之后,霍家的日子一如往昔。p> 崔云昭一边忙铺子里的事,一边盯着弟妹们读书,每日都不闲着,日子倒也不枯燥。p> 她以为自己会度日如年,可是一忙起来却发现日子过得很快。p> 如涓涓细流,一去不返。p> 边关战事吃紧,每隔一旬就有战报发来,若是平安,冯朗就会派人过来送信,告知霍家霍檀平安。p> 若是额外有家书,便会一并送来。p> 霍檀写家书并不勤,大约一两月才写一次,每次家书上也不都说好,经常是他随手记录的边关生活。p> 今日,霍檀的家书又至。p> 崔云昭往往先读一遍,若是没有什么问题,才会让霍新柳给林绣姑读来听。p> 这一封家书比以往的时候都要长,一共写了三页纸笺,倒是费了不少笔墨。p> 前两张都是写给家里人的。p> 霍檀很有写信的天赋,这一封家书写的倒是妙趣横生。p> 比如他写:来绕曲已有四月,一晃神,春日已至。以前未来过北地,不知北地春日的风沙这样大,吹得人面皮都痛。p> 他又写:绕曲大营有好几名当地的厨子,做的油泼面非常地道,又辣又开胃,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多食。这个口味不错,我已经学会,回头回家给你们做来吃。p> 一字一句,都是日常生活,平静也平凡。p> 边关的生活似乎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苦寒。p> 不过霍檀也不会只报喜不报忧,他也会写:“前半月出征,一连多日未归,头发里都是风沙,不是很舒服。不过放心,我只有手臂受了点小伤,无伤大雅。p> 他人不在家里,可那家书上说话的口吻,却是那么鲜活而亲切。p> 崔云昭看着,觉得他仿佛就在眼前,同她做怪,说着逗弄人的话。p> 让人想要发笑。p> 不过,他还是受伤了。p> 崔云昭轻轻摸着信纸,吸了口气,继续往下看去。p> 然后霍檀又说,他后面要忙碌,可能一两月都没有家书,让家里人不用担心,他会安好。p> 崔云昭不自觉跟着点了点头。p> 最后他挨个点名。p> 让林绣姑多多锻炼,不要在绣桌前一坐一整日,让霍新枝多吃点饭,太瘦弱了。p> 又叮嘱霍成朴和霍成樟好好读书习武,最后说霍新柳,让她得空陪着嫂嫂出去踏青。p> 春花开了,是踏青时节。p> 信的最后,霍檀说:“给皎皎的信在第三页,你们都不许看。”p> 还挺调皮的。p> 崔云昭忍不住笑了一声。p> 她取出第三张信纸,发现下面还夹了一块小木板,难怪这封信沉甸甸的。p> 信纸对折,打开来看,里面却静静躺着一朵未曾见过的白色花叶。p> 那花朵花蕊如一丝一缕,像一个倒着的油纸伞,漂亮又可爱。p> 花叶有些泛黄,却也能看出曾经雪白颜色。p> 鲜活时一定很美。p> 这是崔云昭第一次见这种花,她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放到那块大小正好的木板上。p> 花朵已经风干,枝叶单薄,显得很是脆弱。p> 崔云昭甚是都不敢碰它,生怕一碰就碎了。p> 信纸是两层的,一层干干净净,专为包花,一层则是霍檀单独写给她的信。p> 皎皎,见字如唔。p> 边关春早,百花盛开。p> 春来莺歌,柳叶新绿,满城皆是春色。p> 虽在战时,却也改不了天道,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季轮转,转眼便作一年。p> 绕曲等地的花卉,博陵和伏鹿都有,并无奇特。p> 倒是燕州与北芒交界有这样一种花,纯白无暇,上面的绒毛花蕊修长细嫩,迎风招展,繁花胜雪。p> 凑近了闻,花香也是清淡的。p> 很漂亮,觉得跟你很像。p> 问了当地的向导,说这种花叫白檀,当地人都叫它十里香。p> 但依我所见,没有那么香,可能是以讹传讹。p> 读到这里,崔云昭不由笑了一下。p> 她捧着那木片,凑到鼻尖嗅闻,因为花朵已经干枯,最后那点清淡的香气也消失在数日的路途里。p> 她闻过花,回看信纸,发现霍檀写:知道皎皎要闻,不过到你手时应当无味,颇为可惜。p> 写到后面,霍檀话锋一转,道:此花一起开时,新春落雪,漫山遍野皆是清香,他日山河永安,我带你再来看花海。p> 那时你便能知,这十里香的威名。p> 信并不长,霍檀最后只简单叮嘱。p> 好好用饭,好好睡觉。p> 好好赏这好春光。p> 落款是梵音。p> 崔云昭仔细摸了摸这封信,把这一封信放到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里,放到崔云昭一直用来放家书的紫檀木盒里。p> 做完这一切,她才又拿起那朵白檀,再度嗅了嗅。p> 春日阳光温暖,丝丝缕缕落在脸上,微风吹拂,似乎真有十里花香,萦绕鼻尖。p> 崔云昭把这朵干花也收好,才拿着家书去了前院。p> 霍新柳去女学已经快一年了。p> 这一年里她进步很快,变化也很大。p> 从一开始的反应迟钝,说话缓慢,到现在能正常与人交流,这一年来她自己的努力和同窗姑娘们的帮助分不开。p> 最开始霍新枝还会陪她去书院,三个月后,霍新枝就不再陪她听课了。p> 她自己选了其他的课程,每日只是同弟妹们一起去书院,然后就分道扬镳,各自学各自的课业。p> 而伏鹿书院的其他课业,也是崔云昭建议的。p> 霍檀人不在伏鹿,可他骁勇善战,数次战胜厉戎大军,在坊间的口碑越起他,都是年少英勇的少年将军。p> 是上天恩赐拯救大周百姓的救星。p> 在霍檀这样的声望之下,崔云昭的日子就更好过了。p> 不过她从来不在乎这些名声,却知道利用名声能做许多事。p> 就比如伏鹿书院开办的杂学。p> 如今年月,战乱四起,许多人家都只剩孤寡妇孺,崔云昭建议办的杂学,就是教授这些人营生手段。p> 他们不收学费,反而会管一顿午食,但教授学生所得的添头都算书院,不能带回处置。p> 比如灯笼、蜡烛、绣品、成衣、竹篮甚至瓷器陶坯等,都算是给书院的学费,两相抵消。p> 崔云昭一开始只是建议,后来她考虑到这些成品可能没有那么大的利润,反而会让伏鹿书院负担吃力,便四处奔走,联合了伏鹿许多富户,一起支持这项事业。p> 自然,所产出东西也给各家售卖。p> 一开始,自然是很多波折。p> 头两个月是找不到学生的,后,才慢慢有了学生。p> 到了春日时节,有的学生所做的东西,已经有模有样,可以直接售卖了。p> 崔云昭做事从来都很有耐心。p>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她先给这些穷困潦倒的妇孺生机,然后慢慢开更多的课程。p> 比如算账,比如简单识字,比如更高级的刺绣等,这一次不需要她们奔走相告,就已经有人来报名了。p> 这些课程,都是家境富裕的姑娘家来学。p> 或许,在崔云昭等人的带领下,她们也觉得不能困于家宅,一生仰人鼻息。p> 学会的东西,不管有没有用处,总是自己的。p> 霍新枝学的就是识字和算账,如今已很有小成,简单的游记她自己就能读懂了,平日得了空闲,也会领着霍新柳和林绣姑一起来读,日子丰富许多。p> 家里的生意霍新枝也打理的很好,不需要崔云昭操心。p> 这几个月来,霍家可谓是蒸蒸日上,日子红红火火。p> 一晃神,就到了六月。p> 这一日,崔云昭正在跟夏妈妈和孙总管盘账,就听到外面传来梨青的声音。p> “小姐,周副指挥来了。”p> 周副指挥是冯朗身边的亲兵副指挥,专门给霍家送家书和信息,一早冯朗还亲自过来看望过林绣姑,对崔云昭道:“以后只会派他来送消息,若是换了旁人来,不要理会。”p> “另外,若是小周不得空,他的上峰马指挥也会亲自前来,你们都见过,不会认错。”p> 冯朗办事就是这么仔细。p> 崔云昭当时就放了心,谢过冯朗,冯朗就笑了笑。p> “梵音是我的学生,我自然好好照顾他的家小,你们只管安心。”p> 回忆戛然而止,因为崔云昭忽然想起,前几日刚送过家书,现在再来肯定是有其他事。p> 周副指挥也知道霍家有崔云昭做主,便直接来了东跨院,先见过崔云昭,才面色凝重地道。p> “崔夫人,吕将军过世了。”p> 崔云昭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吕继明之前只是重病,一直靠药续命,只是想不到还是走了。p> 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吊丧?”p> 周副指挥道:“将军准备后日去吊丧,让两位夫人准备妥当,一起前去。”p> 一起去,能省去许多事。p> 崔云昭便点点头,道:“知道了,有劳副指挥,也请将军节哀。”p> 吕继明死的实在太憋屈了。p> 前世他死在了燕州,就死是这场战争里,也算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p> 可今生,他却在被人刺杀后缠绵病榻而亡,想必他自己也活得了无生趣,无比痛苦。p> 崔云昭先去了一趟正房,同林绣姑说了事,又同霍新枝叮嘱,之后十日都让家里孩子穿素色衣裳,不要太过花俏。p> 安排完这些,她又让邢妈妈准备吊丧的一应事宜,才算作罢。p> 三日后,崔云昭、霍新枝和林绣姑一起出门,先去往新设的观察使府。p> 吕继明重伤之后,郭子谦特地为他请命,保留了他的观察使
,也好让他过得舒坦一些。p> 冯朗的对这些都不讲究,于是就把团练使府略微改了改,把边上空置的民居并进来就算完。p> 他家里一共就三口人,日子也简单,倒是一点都不铺张,这新设的团练使府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p> 崔云昭一过来,就看到冯朗和其次子冯敬先。p> 这位冯家的小少爷如今还在读书,生的腼腆又斯文,见了几人忙见礼,客气又热络。p> 冯朗正在交代属下事情,说完话,才看向众人。p> 他面色并不是太好,只说:“到了吕家,直接祭拜便走,吕家有些热闹。”p> ————p> 一开始崔云昭还不知这热闹是什么意思。p> 等一行人到了吕家,才发现吕家真是乱的不成样子。p> 之前霍檀就说过,吕继明偏心二夫人和二儿子,可又对原配夫人和吕子航不忍心,于是家主之位便一直没有定夺。p> 他在时自然一切顺遂,现在他死了,家中自然连表面平和都算不上,尤其是丧仪,必须要有下一任家主来操持。p> 若按伦常,下一任家主自然是吕子航,可吕子航高不成低不就,人也懦弱,母家又势单力薄,自然抗争不过母族强大的二少爷。p> 但吕子航毕竟占了嫡长的身份,吕家的族老也不好不顾伦常,只能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纷纷佯装生病不插手。p> 于是,吕家的灵堂就出现了两个家主。p> 两边都披麻戴孝,两边都在哭灵,两边也都有烧火盆。p> 吕子航一直都是军中的指挥,从博陵到伏鹿一直没有变过,霍檀去岁出征,本来是他最好的机会,但他求到冯朗面前,最终没有离开伏鹿。p> 他怕死,不敢去。p> 不去,就再也没有晋升的机会了。p> 若是能像霍檀当年那样,热孝时直接上战场,或许还能有老部将看在往日的情面关照一二,等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没有这店了。p> 崔云昭一家跟随冯朗踏入灵堂的时候,吕家人还在争执。p> 不过冯朗一到,他们就立即没了声音。p>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的伏鹿已经是冯朗的天下了,无论以前吕继明多么风光,往后都不会再有。p> 吕家的二少爷走的科举,已经过了乡试,正在准备后年的秋闱,他若是能成,吕家或许还维持多年。p> 他人年轻,也不过刚刚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很懂事,见了冯朗,立即行大礼。p> “谢冯叔吊唁父亲。”p> 吕子航看到崔云昭,不由有些分神,这一个分神就错过了同冯朗见礼。p> 倒是他身后一名披麻戴孝的女眷忽然开口:“谢表舅母,表嫂吊唁父亲。”p> 崔云昭眯眼睛一看,发现那竟是顾迎红。p> 她跪在吕子航正室娘子身后,看起来弱柳扶风,妩媚别致。p> 人们常说,想要俏,一身孝,说的就是此刻的顾迎红。p> 她一开口,堂屋里的气氛就又焦灼起来。p> 二夫人能跟冯朗攀亲,大夫人也能同霍檀议旧。p> 吕子航竟然明显松了口气。p> 他脸上微微浮起笑容,正要同冯朗说话,就听到身后的正室娘子低声开口:“灵堂之上,哪里有你一个妾室胡言乱语的份,父亲也是你能叫的?”p> 说罢,她转过身来,对霍家人躬身行礼,态度非常恭敬。p> “林夫人,崔夫人,霍娘子,民女管教不严,还请诸位勿要见谅。”p> 崔云昭倒是意外她的聪明。p> 顾迎红被她这么一训斥,顿时委屈的满脸通红,她娇嗔道:“夫君,你看她!”p> 这样的地方,行这般扭捏事,实在让人不齿。p> 冯朗的脸色就更难看了。p> 他跟吕继明虽然有过隔阂,也有过矛盾,却也是一起出生入死二十年的兄弟,见他身死后家中乱成这样,心里实在难受。p> 此刻,倒是马夫人出来见过众人,目光凌厉看向顾迎红:“来人,带下去,杖二十。”p> 原配夫人立即起身,却被吕子航的娘子一把按住,低声说了几句话。p> 等她说完,原配夫人才不甘不愿重新跪下。
两个高大的婆子立即出现在灵堂,上前直接了当堵住了顾迎红的嘴,迅速把她的带了下去。p> 整个过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十分训练有素。p> 马夫人治家多年,家中上下都唯她马首是瞻,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因为吕继明没有留下遗嘱,而马夫人也顾及面子,没有直接对原配这一房打杀,才闹到今日这个地步。p> 但原配这一房在灵堂上出了这么大的丑,放任一个妾室大放厥词,品行和治家能力可见一斑,顿时高下立见。p> 或许,马夫人等的就是这一遭。p> 处理完顾迎红,马夫人便上了前来,对冯朗等人道:“多谢诸位来吊唁我家将军,将军走时因身体实在孱弱,本想见一见诸位将军,最终也没见成。”p> 她说话办事非常利落,眼角含泪却不哭的模样,却让人心生怜悯。p> “如今将军已经仙去,家中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往后日子,还请诸位多多照拂,妾身这厢有礼了。”p> 到了这时,她才拿情分二字说话。p> 冯朗此人并不冷血,相反,他颇有情有义。p> 听到这话,便道:“马夫人放心,有我在伏鹿,就不会有人欺负吕家人。”p> 马夫人可能要到就是这一句话,听完便也只行了礼,没有再多说什么。p> 崔云昭跟在林绣姑身后,陪着她一起烧了香,吊唁之后便准备离开了。p> 不过他们离开时,碰到了苏家一行人。p> 这一次苏珩并小关氏,苏羿文和崔云殊一起来了。p> 场合特殊,崔云昭就没同崔云殊多说什么,倒是小关氏擦身而过时,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p> 不刺鼻,比之前的要好闻,也似乎有些熟悉。p> 崔云昭没有多想,只陪着林绣姑快步离开了吕家。p> 没有人在意顾迎红,她在吕家无论如何过活,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不需要旁人关心。p> 又过了十来日,周副指挥来了霍家,对崔云昭道:“崔夫人,将军让属下来通传一声,吕家如今定家主为二少爷吕子显,因二少爷年少,未曾娶妻,家中依旧由马夫人做主。”p> “另外,吕家大夫人因吕将军过世太过伤心,直接去城外寒蝉寺为亡夫礼佛,已经离开了吕家。”p> 事情到这里,吕家的事情便落入帷幕。p> 崔云昭想了想,同周副指挥道:“之前灵堂上那名吕子航的妾室,确实同家中沾亲带故,若她有何不妥,还请周副指挥多多挂心,将来若是有什么事,通传我们一声便好。”p> 这是让他注意着顾迎红的动作,却又不用管她,若是有大变故再来告知一声就好。p> 周副指挥便道:“是,崔夫人放心。”p> 吕家的事情过去,崔云昭又陷入忙碌中,待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景德六年十月。p> 秋日风冷,吹走艳阳天。p> 崔云昭冲新穿上厚实的袄子,坐在窗边看景。p> 院落里原来种了一棵枣树,早先没有结果,也不知是不是雪球独爱这棵树,到了今岁,这枣树居然硕果挂满枝头。p> 枣子很甜,晒干了能吃许久,崔云昭这几日都在忙着晒红枣。p> 这几个月来,霍檀又上了几次战场,有赢有输,打的十分艰难。p> 夏日时他身上中了一刀,倒是不致命,也如此照实写在了家书里,还同崔云昭玩笑。p> “只有受伤才能躲懒。”p> 崔云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却只能摇头,还安慰了几句林绣姑。p> 其实霍檀这样很好,若是只报喜不报忧,家里反而会更担心,如此一来,家里人倒是能平静生活。p> 崔云昭从来不会单独给霍檀送东西,只有要往边关送粮草的时候,才会一起送家里准备衣裳鞋袜,药食之物,正巧要送粮草,崔云昭便去寻了程三姑娘,买了不少补血的要给霍檀送了过去。p> 随着这一年的战事,霍檀的威名传遍大江南北,原来吕继明受重伤,只能派霍檀这个年轻将军去战场时,百姓们还是很担心的。p> 谁知道有人天生就是翱翔在战场上的雄鹰,霍檀的一到绕曲,就打了数场胜战,狠狠提了边关将士们的气势。p> 尤其封铎受了重伤,不便指挥作战,霍檀也敢直接调令武平守军,最终在一场大战中艰难逆转形势,反败为赢。p> 一桩桩,一件件,他的丰功伟绩,都被百姓们看见,听见,也记在心里。p> 他付出的一切,都没有被埋没。p> 这一年来,朝廷一次次褒奖,一次次赏赐,往霍家来的礼部官员络绎不绝,让霍家的声望达到最高。p> 在今年的春日,霍檀已经升为防御使。p> 十月末,在霍檀又打赢一场大战,夺回一半燕州之后,帝下命晋封霍檀为绕曲观察使,领绕曲厢军三万,代领伏鹿厢军三万,麾下足六万精兵。p> 以此同时,朝廷追封霍展为忠义侯,封林绣姑为忠义侯夫人,领朝廷俸禄。p> 行晋封礼那一日,林绣姑一整日都是高高兴兴的,她对朝廷千恩万谢,话里话外都是皇恩,姿态作的很足。p> 等到宴席散尽,宾客离去,林绣姑才仅仅握住崔云昭的手。p> 她眼神坚定,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p> “皎皎,以后不一样了。”p> 从今往后,霍家正式成为大周都能喊的出名字的家族,也成为武将中不可小觑的新贵。p> 霍檀手里的权柄,已经几乎与武平节度使封铎等同。p> 林绣姑曾经很盼望这一天,可当这一天到来时,她还是有些紧张和惶恐的。p> “我们可以平安度过吗?”p> 她问崔云昭。p> 崔云昭紧紧回握住林绣姑的手,对她嫣然一笑。p> “阿娘,我们可以。”p> “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守好霍家,等着夫君飞黄腾达便好。”p> “不会有事的,”崔云昭坚定道,“从我同夫君成婚第一日起,我就知道。”p> “以后我的人生,皆是坦途。”p> 林绣姑的眼泪才终于滑落。p> “好,都是坦途,都是坦途。”p> 家里热热闹闹的,就越显得后院冷清凄凉。p> 老太太头发已经花白了,她跪坐在蒲团上,身形消瘦而干枯。p> 仿佛早就没了生机的老树,只等最后行将就木,变成干柴的那一日。p> 老太太听着前面的热闹,眼睛越来越红,红到桌上的蜡烛都失了颜色。p> 就在木婆子去如厕的工夫,老太太忽然厉声咆哮起来,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稍显瘦弱的张惜娘,如同一只发现猎物的野狗,精准无比跑到了院门前。p> 夜半时分,她的敲门声犹如梦魇。p> “开门,开门!”p> “我要告官,我要告官!”p> “你们都是坏人,你们要杀我,要杀我啊!”p> 作者有话要说p> 晚安,明天见~p> 霍檀出征之后,霍家的日子一如往昔。p> 崔云昭一边忙铺子里的事,一边盯着弟妹们读书,每日都不闲着,日子倒也不枯燥。p> 她以为自己会度日如年,可是一忙起来却发现日子过得很快。p> 如涓涓细流,一去不返。p> 边关战事吃紧,每隔一旬就有战报发来,若是平安,冯朗就会派人过来送信,告知霍家霍檀平安。p> 若是额外有家书,便会一并送来。p> 霍檀写家书并不勤,大约一两月才写一次,每次家书上也不都说好,经常是他随手记录的边关生活。p> 今日,霍檀的家书又至。p> 崔云昭往往先读一遍,若是没有什么问题,才会让霍新柳给林绣姑读来听。p> 这一封家书比以往的时候都要长,一共写了三页纸笺,倒是费了不少笔墨。p> 前两张都是写给家里人的。p> 霍檀很有写信的天赋,这一封家书写的倒是妙趣横生。p> 比如他写:来绕曲已有四月,一晃神,春日已至。以前未来过北地,不知北地春日的风沙这样大,吹得人面皮都痛。p> 他又写:绕曲大营有好几名当地的厨子,做的油泼面非常地道,又辣又开胃,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多食。这个口味不错,我已经学会,回头回家给你们做来吃。p> 一字一句,都是日常生活,平静也平凡。p> 边关的生活似乎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苦寒。p> 不过霍檀也不会只报喜不报忧,他也会写:“前半月出征,一连多日未归,头发里都是风沙,不是很舒服。不过放心,我只有手臂受了点小伤,无伤大雅。p> 他人不在家里,可那家书上说话的口吻,却是那么鲜活而亲切。p> 崔云昭看着,觉得他仿佛就在眼前,同她做怪,说着逗弄人的话。p> 让人想要发笑。p> 不过,他还是受伤了。p> 崔云昭轻轻摸着信纸,吸了口气,继续往下看去。p> 然后霍檀又说,他后面要忙碌,可能一两月都没有家书,让家里人不用担心,他会安好。p> 崔云昭不自觉跟着点了点头。p> 最后他挨个点名。p> 让林绣姑多多锻炼,不要在绣桌前一坐一整日,让霍新枝多吃点饭,太瘦弱了。p> 又叮嘱霍成朴和霍成樟好好读书习武,最后说霍新柳,让她得空陪着嫂嫂出去踏青。p> 春花开了,是踏青时节。p> 信的最后,霍檀说:“给皎皎的信在第三页,你们都不许看。”p> 还挺调皮的。p> 崔云昭忍不住笑了一声。p> 她取出第三张信纸,发现下面还夹了一块小木板,难怪这封信沉甸甸的。p> 信纸对折,打开来看,里面却静静躺着一朵未曾见过的白色花叶。p> 那花朵花蕊如一丝一缕,像一个倒着的油纸伞,漂亮又可爱。p> 花叶有些泛黄,却也能看出曾经雪白颜色。p> 鲜活时一定很美。p> 这是崔云昭第一次见这种花,她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放到那块大小正好的木板上。p> 花朵已经风干,枝叶单薄,显得很是脆弱。p> 崔云昭甚是都不敢碰它,生怕一碰就碎了。p> 信纸是两层的,一层干干净净,专为包花,一层则是霍檀单独写给她的信。p> 皎皎,见字如唔。p> 边关春早,百花盛开。p> 春来莺歌,柳叶新绿,满城皆是春色。p> 虽在战时,却也改不了天道,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季轮转,转眼便作一年。p> 绕曲等地的花卉,博陵和伏鹿都有,并无奇特。p> 倒是燕州与北芒交界有这样一种花,纯白无暇,上面的绒毛花蕊修长细
嫩,迎风招展,繁花胜雪。p> 凑近了闻,花香也是清淡的。p> 很漂亮,觉得跟你很像。p> 问了当地的向导,说这种花叫白檀,当地人都叫它十里香。p> 但依我所见,没有那么香,可能是以讹传讹。p> 读到这里,崔云昭不由笑了一下。p> 她捧着那木片,凑到鼻尖嗅闻,因为花朵已经干枯,最后那点清淡的香气也消失在数日的路途里。p> 她闻过花,回看信纸,发现霍檀写:知道皎皎要闻,不过到你手时应当无味,颇为可惜。p> 写到后面,霍檀话锋一转,道:此花一起开时,新春落雪,漫山遍野皆是清香,他日山河永安,我带你再来看花海。p> 那时你便能知,这十里香的威名。p> 信并不长,霍檀最后只简单叮嘱。p> 好好用饭,好好睡觉。p> 好好赏这好春光。p> 落款是梵音。p> 崔云昭仔细摸了摸这封信,把这一封信放到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里,放到崔云昭一直用来放家书的紫檀木盒里。p> 做完这一切,她才又拿起那朵白檀,再度嗅了嗅。p> 春日阳光温暖,丝丝缕缕落在脸上,微风吹拂,似乎真有十里花香,萦绕鼻尖。p> 崔云昭把这朵干花也收好,才拿着家书去了前院。p> 霍新柳去女学已经快一年了。p> 这一年里她进步很快,变化也很大。p> 从一开始的反应迟钝,说话缓慢,到现在能正常与人交流,这一年来她自己的努力和同窗姑娘们的帮助分不开。p> 最开始霍新枝还会陪她去书院,三个月后,霍新枝就不再陪她听课了。p> 她自己选了其他的课程,每日只是同弟妹们一起去书院,然后就分道扬镳,各自学各自的课业。p> 而伏鹿书院的其他课业,也是崔云昭建议的。p> 霍檀人不在伏鹿,可他骁勇善战,数次战胜厉戎大军,在坊间的口碑越起他,都是年少英勇的少年将军。p> 是上天恩赐拯救大周百姓的救星。p> 在霍檀这样的声望之下,崔云昭的日子就更好过了。p> 不过她从来不在乎这些名声,却知道利用名声能做许多事。p> 就比如伏鹿书院开办的杂学。p> 如今年月,战乱四起,许多人家都只剩孤寡妇孺,崔云昭建议办的杂学,就是教授这些人营生手段。p> 他们不收学费,反而会管一顿午食,但教授学生所得的添头都算书院,不能带回处置。p> 比如灯笼、蜡烛、绣品、成衣、竹篮甚至瓷器陶坯等,都算是给书院的学费,两相抵消。p> 崔云昭一开始只是建议,后来她考虑到这些成品可能没有那么大的利润,反而会让伏鹿书院负担吃力,便四处奔走,联合了伏鹿许多富户,一起支持这项事业。p> 自然,所产出东西也给各家售卖。p> 一开始,自然是很多波折。p> 头两个月是找不到学生的,后,才慢慢有了学生。p> 到了春日时节,有的学生所做的东西,已经有模有样,可以直接售卖了。p> 崔云昭做事从来都很有耐心。p>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她先给这些穷困潦倒的妇孺生机,然后慢慢开更多的课程。p> 比如算账,比如简单识字,比如更高级的刺绣等,这一次不需要她们奔走相告,就已经有人来报名了。
这些课程,都是家境富裕的姑娘家来学。p> 或许,在崔云昭等人的带领下,她们也觉得不能困于家宅,一生仰人鼻息。p> 学会的东西,不管有没有用处,总是自己的。p> 霍新枝学的就是识字和算账,如今已很有小成,简单的游记她自己就能读懂了,平日得了空闲,也会领着霍新柳和林绣姑一起来读,日子丰富许多。p> 家里的生意霍新枝也打理的很好,不需要崔云昭操心。p> 这几个月来,霍家可谓是蒸蒸日上,日子红红火火。p> 一晃神,就到了六月。p> 这一日,崔云昭正在跟夏妈妈和孙总管盘账,就听到外面传来梨青的声音。p> “小姐,周副指挥来了。”p> 周副指挥是冯朗身边的亲兵副指挥,专门给霍家送家书和信息,一早冯朗还亲自过来看望过林绣姑,对崔云昭道:“以后只会派他来送消息,若是换了旁人来,不要理会。”p> “另外,若是小周不得空,他的上峰马指挥也会亲自前来,你们都见过,不会认错。”p> 冯朗办事就是这么仔细。p> 崔云昭当时就放了心,谢过冯朗,冯朗就笑了笑。p> “梵音是我的学生,我自然好好照顾他的家小,你们只管安心。”p> 回忆戛然而止,因为崔云昭忽然想起,前几日刚送过家书,现在再来肯定是有其他事。p> 周副指挥也知道霍家有崔云昭做主,便直接来了东跨院,先见过崔云昭,
才面色凝重地道。p> “崔夫人,吕将军过世了。”p> 崔云昭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吕继明之前只是重病,一直靠药续命,只是想不到还是走了。p> 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吊丧?”p> 周副指挥道:“将军准备后日去吊丧,让两位夫人准备妥当,一起前去。”p> 一起去,能省去许多事。p> 崔云昭便点点头,道:“知道了,有劳副指挥,也请将军节哀。”p> 吕继明死的实在太憋屈了。p> 前世他死在了燕州,就死是这场战争里,也算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p> 可今生,他却在被人刺杀后缠绵病榻而亡,想必他自己也活得了无生趣,无比痛苦。p> 崔云昭先去了一趟正房,同林绣姑说了事,又同霍新枝叮嘱,之后十日都让家里孩子穿素色衣裳,不要太过花俏。p> 安排完这些,她又让邢妈妈准备吊丧的一应事宜,才算作罢。p> 三日后,崔云昭、霍新枝和林绣姑一起出门,先去往新设的观察使府。p> 吕继明重伤之后,郭子谦特地为他请命,保留了他的观察使,也好让他过得舒坦一些。p> 冯朗的对这些都不讲究,于是就把团练使府略微改了改,把边上空置的民居并进来就算完。p> 他家里一共就三口人,日子也简单,倒是一点都不铺张,这新设的团练使府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p> 崔云昭一过来,就看到冯朗和其次子冯敬先。p> 这位冯家的小少爷如今还在读书,生的腼腆又斯文,见了几人忙见礼,客气又热络。p> 冯朗正在交代属下事情,说完话,才看向众人。p> 他面色并不是太好,只说:“到了吕家,直接祭拜便走,吕家有些热闹。”p> ————p> 一开始崔云昭还不知这热闹是什么意思。p> 等一行人到了吕家,才发现吕家真是乱的不成样子。p> 之前霍檀就说过,吕继明偏心二夫人和二儿子,可又对原配夫人和吕子航不忍心,于是家主之位便一直没有定夺。p> 他在时自然一切顺遂,现在他死了,家中自然连表面平和都算不上,尤其是丧仪,必须要有下一任家主来操持。p> 若按伦常,下一任家主自然是吕子航,可吕子航高不成低不就,人也懦弱,母家又势单力薄,自然抗争不过母族强大的二少爷。p> 但吕子航毕竟占了嫡长的身份,吕家的族老也不好不顾伦常,只能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纷纷佯装生病不插手。p> 于是,吕家的灵堂就出现了两个家主。p> 两边都披麻戴孝,两边都在哭灵,两边也都有烧火盆。p> 吕子航一直都是军中的指挥,从博陵到伏鹿一直没有变过,霍檀去岁出征,本来是他最好的机会,但他求到冯朗面前,最终没有离开伏鹿。p> 他怕死,不敢去。p> 不去,就再也没有晋升的机会了。p> 若是能像霍檀当年那样,热孝时直接上战场,或许还能有老部将看在往日的情面关照一二,等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没有这店了。p> 崔云昭一家跟随冯朗踏入灵堂的时候,吕家人还在争执。p> 不过冯朗一到,他们就立即没了声音。p>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的伏鹿已经是冯朗的天下了,无论以前吕继明多么风光,往后都不会再有。p> 吕家的二少爷走的科举,已经过了乡试,正在准备后年的秋闱,他若是能成,吕家或许还维持多年。p> 他人年轻,也不过刚刚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很懂事,见了冯朗,立即行大礼。p> “谢冯叔吊唁父亲。”p> 吕子航看到崔云昭,不由有些分神,这一个分神就错过了同冯朗见礼。p> 倒是他身后一名披麻戴孝的女眷忽然开口:“谢表舅母,表嫂吊唁父亲。”p> 崔云昭眯眼睛一看,发现那竟是顾迎红。p> 她跪在吕子航正室娘子身后,看起来弱柳扶风,妩媚别致。p> 人们常说,想要俏,一身孝,说的就是此刻的顾迎红。p> 她一开口,堂屋里的气氛就又焦灼起来。p> 二夫人能跟冯朗攀亲,大夫人也能同霍檀议旧。p> 吕子航竟然明显松了口气。p> 他脸上微微浮起笑容,正要同冯朗说话,就听到身后的正室娘子低声开口:“灵堂之上,哪里有你一个妾室胡言乱语的份,父亲也是你能叫的?”p> 说罢,她转过身来,对霍家人躬身行礼,态度非常恭敬。p> “林夫人,崔夫人,霍娘子,民女管教不严,还请诸位勿要见谅。”p> 崔云昭倒是意外她的聪明。p> 顾迎红被她这么一训斥,顿时委屈的满脸通红,她娇嗔道:“夫君,你看她!”p> 这样的地方,行这般扭捏事,实在让人不齿。p> 冯朗的脸色就更难看了。p> 他跟吕继
明虽然有过隔阂,也有过矛盾,却也是一起出生入死二十年的兄弟,见他身死后家中乱成这样,心里实在难受。p> 此刻,倒是马夫人出来见过众人,目光凌厉看向顾迎红:“来人,带下去,杖二十。”p> 原配夫人立即起身,却被吕子航的娘子一把按住,低声说了几句话。p> 等她说完,原配夫人才不甘不愿重新跪下。p> 两个高大的婆子立即出现在灵堂,上前直接了当堵住了顾迎红的嘴,迅速把她的带了下去。p> 整个过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十分训练有素。p> 马夫人治家多年,家中上下都唯她马首是瞻,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因为吕继明没有留下遗嘱,而马夫人也顾及面子,没有直接对原配这一房打杀,才闹到今日这个地步。p> 但原配这一房在灵堂上出了这么大的丑,放任一个妾室大放厥词,品行和治家能力可见一斑,顿时高下立见。p> 或许,马夫人等的就是这一遭。p> 处理完顾迎红,马夫人便上了前来,对冯朗等人道:“多谢诸位来吊唁我家将军,将军走时因身体实在孱弱,本想见一见诸位将军,最终也没见成。”p> 她说话办事非常利落,眼角含泪却不哭的模样,却让人心生怜悯。p> “如今将军已经仙去,家中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往后日子,还请诸位多多照拂,妾身这厢有礼了。”p> 到了这时,她才拿情分二字说话。p> 冯朗此人并不冷血,相反,他颇有情有义。p> 听到这话,便道:“马夫人放心,有我在伏鹿,就不会有人欺负吕家人。”p> 马夫人可能要到就是这一句话,听完便也只行了礼,没有再多说什么。p> 崔云昭跟在林绣姑身后,陪着她一起烧了香,吊唁之后便准备离开了。p> 不过他们离开时,碰到了苏家一行人。p> 这一次苏珩并小关氏,苏羿文和崔云殊一起来了。p> 场合特殊,崔云昭就没同崔云殊多说什么,倒是小关氏擦身而过时,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p> 不刺鼻,比之前的要好闻,也似乎有些熟悉。p> 崔云昭没有多想,只陪着林绣姑快步离开了吕家。p> 没有人在意顾迎红,她在吕家无论如何过活,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不需要旁人关心。p> 又过了十来日,周副指挥来了霍家,对崔云昭道:“崔夫人,将军让属下来通传一声,吕家如今定家主为二少爷吕子显,因二少爷年少,未曾娶妻,家中依旧由马夫人做主。”p> “另外,吕家大夫人因吕将军过世太过伤心,直接去城外寒蝉寺为亡夫礼佛,已经离开了吕家。”p> 事情到这里,吕家的事情便落入帷幕。p> 崔云昭想了想,同周副指挥道:“之前灵堂上那名吕子航的妾室,确实同家中沾亲带故,若她有何不妥,还请周副指挥多多挂心,将来若是有什么事,通传我们一声便好。”p> 这是让他注意着顾迎红的动作,却又不用管她,若是有大变故再来告知一声就好。p> 周副指挥便道:“是,崔夫人放心。”p> 吕家的事情过去,崔云昭又陷入忙碌中,待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景德六年十月。p> 秋日风冷,吹走艳阳天。p> 崔云昭冲新穿上厚实的袄子,坐在窗边看景。p> 院落里原来种了一棵枣树,早先没有结果,也不知是不是雪球独爱这棵树,到了今岁,这枣树居然硕果挂满枝头。p> 枣子很甜,晒干了能吃许久,崔云昭这几日都在忙着晒红枣。p> 这几个月来,霍檀又上了几次战场,有赢有输,打的十分艰难。p> 夏日时他身上中了一刀,倒是不致命,也如此照实写在了家书里,还同崔云昭玩笑。p> “只有受伤才能躲懒。”p> 崔云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却只能摇头,还安慰了几句林绣姑。p> 其实霍檀这样很好,若是只报喜不报忧,家里反而会更担心,如此一来,家里人倒是能平静生活。p> 崔云昭从来不会单独给霍檀送东西,只有要往边关送粮草的时候,才会一起送家里准备衣裳鞋袜,药食之物,正巧要送粮草,崔云昭便去寻了程三姑娘,买了不少补血的要给霍檀送了过去。p> 随着这一年的战事,霍檀的威名传遍大江南北,原来吕继明受重伤,只能派霍檀这个年轻将军去战场时,百姓们还是很担心的。p> 谁知道有人天生就是翱翔在战场上的雄鹰,霍檀的一到绕曲,就打了数场胜战,狠狠提了边关将士们的气势。p> 尤其封铎受了重伤,不便指挥作战,霍檀也敢直接调令武平守军,最终在一场大战中艰难逆转形势,反败为赢。p> 一桩桩,一件件,他的丰功伟绩,都被百姓们看见,听见,也记在心里。p> 他付出的一切,都没有被埋没。p> 这一年来,朝廷一次次褒奖,一次次赏赐,往霍家来的礼部官员络绎不绝,让霍家的声望达到最
高。p> 在今年的春日,霍檀已经升为防御使。p> 十月末,在霍檀又打赢一场大战,夺回一半燕州之后,帝下命晋封霍檀为绕曲观察使,领绕曲厢军三万,代领伏鹿厢军三万,麾下足六万精兵。p> 以此同时,朝廷追封霍展为忠义侯,封林绣姑为忠义侯夫人,领朝廷俸禄。p> 行晋封礼那一日,林绣姑一整日都是高高兴兴的,她对朝廷千恩万谢,话里话外都是皇恩,姿态作的很足。p> 等到宴席散尽,宾客离去,林绣姑才仅仅握住崔云昭的手。p> 她眼神坚定,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p> “皎皎,以后不一样了。”p> 从今往后,霍家正式成为大周都能喊的出名字的家族,也成为武将中不可小觑的新贵。p> 霍檀手里的权柄,已经几乎与武平节度使封铎等同。p> 林绣姑曾经很盼望这一天,可当这一天到来时,她还是有些紧张和惶恐的。p> “我们可以平安度过吗?”p> 她问崔云昭。p> 崔云昭紧紧回握住林绣姑的手,对她嫣然一笑。p> “阿娘,我们可以。”p> “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守好霍家,等着夫君飞黄腾达便好。”p> “不会有事的,”崔云昭坚定道,“从我同夫君成婚第一日起,我就知道。”p> “以后我的人生,皆是坦途。”p> 林绣姑的眼泪才终于滑落。p> “好,都是坦途,都是坦途。”p> 家里热热闹闹的,就越显得后院冷清凄凉。p> 老太太头发已经花白了,她跪坐在蒲团上,身形消瘦而干枯。p> 仿佛早就没了生机的老树,只等最后行将就木,变成干柴的那一日。p> 老太太听着前面的热闹,眼睛越来越红,红到桌上的蜡烛都失了颜色。p> 就在木婆子去如厕的工夫,老太太忽然厉声咆哮起来,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稍显瘦弱的张惜娘,如同一只发现猎物的野狗,精准无比跑到了院门前。p> 夜半时分,她的敲门声犹如梦魇。p> “开门,开门!”p> “我要告官,我要告官!”p> “你们都是坏人,你们要杀我,要杀我啊!”p> 作者有话要说p> 晚安,明天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