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我会好好待娘子，...
这门婚事最初的时候,大家肯定都是祝福。p> 就如同谭齐丘说的那样，当时刘十八是最好的选择了。p> “他是个军户，又待阿姐那么好,处处都温柔体贴，当时我阿爹生病,他还经常上门帮忙照看，可谓是非常用心了。”p> 谭齐丘说到这里,忍不住攥了攥手心。p> 崔云昭能看出来他的怨恨，也能感同身受,毕竟谁能知道，给阿姐千挑万选的夫婿会是个人面兽心的恶鬼。p> “我知道的，阿姐同姐夫感情一直很好,姐夫故去,一直是阿姐心里的心结,她原本不想再嫁，可刘十八表现出来的温柔，还是打动了阿姐，最终阿姐答应嫁给了他。”p> “在博陵的那几个月,日子是很好的，因为我同阿爹都还在,两家也经常走动，所以刘十八依旧同婚前一样体贴,”谭齐丘低低道，“只是阿姐成婚三个月后，阿爹还是撒手人寰了。”p> 谭齐丘的声音很平静,可越是平静,越让人觉得悲凉。p> “刘十八家中父母都已经亡故,在博陵都是堂亲，当时要调遣长行去武平驻守时，刘十八就报了名，带着阿姐一起离开了博陵。”p> “这一离开就是一年。”p> 正是这一年，谭齐虹遭受了残酷的折磨和虐待。p> 谭齐丘抿了一下嘴唇，他低下头，狠狠擦了一下眼睛，似乎不想再软弱流泪。p> “武平距离博陵不算远，信使两日就可抵达，当时我同阿姐说好，最短一月，最长两月要给家里来一封信。”p> “这一年里，阿姐一开始每个月都家里太忙，就改成了两月，”谭齐丘狠狠在腿上捶了一下，“直到武平战事起，往来信件便断了，我当时还求了九哥，让他若是留意到姐姐姐夫，定要帮我看一看他们过得可好。”p> “九哥回来说没有寻到，当时武平那么乱，寻不到人也正常。”p> “我便想着，等过年前请了假，去一趟武平，自己看看姐姐姐夫好不好。”p> “都怪我，都怪我太粗心，也都怪我不关心阿姐，才让她受了这么多苦。”p> 谭齐丘抬起眼眸，眼睛通红地看向了谭齐虹。p> 谭齐虹被喂了药，又治了伤，这会儿一直在昏睡。p> 大抵是知道刘十八已经被抓，所以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睡得非常沉。p> 看着骨瘦如柴的阿姐，看着她身上斑斑伤痕和血迹，谭齐丘就又想哭了。p> 他伸出手，忽然扇了自己一巴掌。p> “都是我没用。”p> 父母故去，他就成了长子，他应该扛起门户，保护姐姐，而不是等到姐姐被救了回来，他才忽然出现相认。p> 这对于谭齐丘来说实在太难受了。p> 况且，在他的认知里，姐姐应该过得很好，即便武平有战事，也影响不到姐姐才对。p> 因为姐夫是隶属于朝廷的巡防军，若是在冯朗攻入武平时立即归顺，便不会有性命之忧。p> 李丰年已经穷途末路，不再有活的机会，任何人都不会选择他。p> 但谁能想到，刘十八是个亡命徒呢？p> 当时博陵城中的一切都是假象，去了武平，到了李丰年那群豺狼虎豹群里，他立即就寻到了自己想要走的路。p> 人心里若是住着恶鬼，那么只要有一丁点机会，他都不会走人道。p> 崔云昭不清楚刘十八都做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只要他失去了束缚，没有了道德，那么无论做什么都不让人惊讶。p> 谭齐丘已经把话都说完了，到了现在，他忽然有些茫然。p> 他仰着头，一直看着沉睡的谭齐虹，闭口不言。p> 崔云昭一下子便猜到了他所思所想。p> “你阿姐不会怪你的。”p> 谭齐丘抖了一下。p> 崔云昭声音很温和：“刘十八在娶你阿姐的时候，可能是真的很好，你阿爹经历过那么多生离死别，不可能看不出他是好是坏，你阿姐也成过一次亲，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女。”p> 崔云昭叹了口气：“只能说，人要变坏是很快的，可能眨眼的工夫，就从人间落入地狱。”p> 她说着，忍不住拍了一下谭齐丘的肩膀。p> “刘十八的恶性，都在武平被激发出来，当他开始欺辱百姓，就顺理成章会抢夺财物，渐渐杀人放火就没那么可怕了。”p> “可能你阿姐说他一句，他下意识打了她一下，之后……”p>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顾及了。”p> “尤其是李丰年战败自焚，跟随李丰年无恶不作的兵痞大多都被博陵军绞杀，没有参与霍乱百姓的长行直接投降，现在继续在武平担任巡防军，刘十八那一伙人肯定不想束手就擒，因为被抓就是一个死，没有任何机会。”p> “所以他们作为流民跑了，这一路上，过得肯定很不如意，他们又要隐瞒身份，又无法过苦日子，刘十八身上的怨气就撒在了你阿姐头上。”p> 崔云昭说到这里，都忍不住替谭齐虹难受。p> “但你阿
姐很坚强，小谭，你应该敬佩你阿姐，跟高大健壮的刘十八相比，你阿姐才是英雄。”p> “她一个瘦弱的女子遇到这样的痛苦折磨，还一直坚韧地活了下来，并且最终告发了刘十八。”p> “她真的很厉害。”p> 说到这里，崔云昭看到谭齐丘眼眸里渐渐有了光华。p> “她没有被痛苦折磨，没有被暴力打倒，到了最后，她也在顽强抗争，想要从恶鬼的掌控中逃脱出来。”p> “她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p> 随着崔云昭的话，谭齐丘的眼泪再度滚落。p> 少年郎面容稚嫩，他虽然已经参军，可到底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p> 他父母早亡，只有阿姐一个亲人，过早的生离死别让他迅速成长和坚强起来。p> 可到了此刻，看到阿姐的惨状，他心中束起的高墙瞬间崩塌。p> 痛苦，悔恨和无助让他不知所措。p> 崔云昭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安抚。p> “方才程三姑娘说了，你阿姐的外伤和内伤都可以养好，青浦路药局的医术如何，博陵人都知晓，你阿姐的医治和调养，都由我来负责，你只要好好照顾她便是了。”p> “小谭，你阿姐都这么坚强了，你也要坚强起来，”崔云昭道，“即便遇到了这样的困境，她都逃脱出来，给自己寻到了唯一的生机，你又怎么能自怨自艾呢？”p> “你要好好陪着她，陪着她一点点好转，陪着她康复如初，然后过回以前的生活。”p> “小谭，你可以做到的，对吗？”p> 谭齐丘忽然低下了头。p> 崔云昭看到他用衣袖擦眼睛，然后就听到他坚定的声音：“九娘子，你说得对，我可以做到！”p> 崔云昭安慰完谭齐丘，就离开了病室。p> 她去寻了程三姑娘，又问了问程三姑娘谭齐虹的病症，提前把三个月的诊金和药费一起交了。p> 再回到病室，崔云昭就道：“你阿姐这几日都要用金针，也不好移动，我已经同程三姑娘商议好，让你阿姐一直住在这里，住上三五日，病情稳定了再归家。”p> “这几日你就在这里照顾她，陪着她，她能好得快一些，这边有药童，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就请药童来做。”p> 崔云昭细细叮嘱：“我回去同郎君说一声，让他给你挂几日的假，另外，你也记得回家一趟，把家里的屋舍收拾出来。”p> “等你阿姐归家，看到家里整整齐齐，一定会很高兴的。”p> 谭齐丘家里没有其他亲人了，崔云昭担心他不知道如何做，便细细叮嘱了好多话。p> 说到最后，崔云昭实在有些累了，才喘了口气道：“有什么不懂的，你就去霍家寻我，我同你九哥都会帮你的。”p> 谭齐丘猛地抬起头，他那双红彤彤的眼睛认真看向崔云昭，然后便素手而立，非常恭敬对崔云昭一躬到底。p> “小的谢过九娘子，谢过九哥。”p> 崔云昭安顿完了这苦命的姐弟俩，顿时觉得浑身难受。p> 她有些头晕目眩，人也觉得冷，往外走到时候，下意识扶了扶夏妈妈的胳膊。p> 夏妈妈微微蹙起眉头，看她脸色泛白，便低声道：“小姐，你是不是病了？”p> 她说着，摸了一下崔云昭的额头，发现并不烫手，才微微松了口气。p> 崔云昭有些头晕，只想躺一会儿，便道：“桃绯，你帮我去买些药，妈妈，咱们回去吧，我有些累了。”p> 夏妈妈便忙应了一声，扶她上了马车，桃绯忙去买药。p> 回家的路上，夏妈妈便道：“我问过程三姑娘，小姐可能被吓着了，又吹了风，吃上一副药睡一觉，大约就能好转。”p> 崔云昭半靠在夏妈妈的肩膀上，撒娇地道：“妈妈最好了。”p> “妈妈，我今天其实很开心。”p> 夏妈妈慈爱地帮她拢了拢披风，声音温柔：“我知道，妈妈也很开心。”p> 等她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正午了。p> 崔云昭又累又倦，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想换了衣裳躺下歇一会儿。p> 夏妈妈便让梨青伺候着她洗漱更衣，等药煮好了，就让她吃了，然后便照顾着她睡下了。p> 崔云昭一躺下就睡着了。p> 就连霍檀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p> 霍檀一到家，就感觉到家里很安静，东跨院的正房关着门，屋里也一片黑暗。p> 霍檀蹙起眉头，问了夏妈妈一句，才推门进了屋。p> 他先再门口洗了手脸，又脱去外衣，才轻手轻脚进了屋。p> 屋里的拔步床帐幔低垂，遮挡了外面的天光。p> 霍檀脚步非常轻，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他来到床边，轻轻先开了帐幔。p> 帐幔里，是崔云昭安静的睡颜。p> 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在昏暗的拔步床中几乎要发光，霍檀坐在脚踏上，伸手帮崔云昭掖了掖被角。p> 这一刻，他体会到了心疼的滋味。p> ————p> 崔云昭这一觉睡得很沉。p> 因为吃了药，也可能是家里面温暖，她这一觉把自己也睡暖和了。p>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那种浑身酸痛，头晕脑胀的情况好转不少，她整个人都清醒了。p> 只是还有些乏累，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难得有些懒惰。p> 崔云昭躺在床上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了自己肚子发出咕咕叫声。p> 崔云昭愣了一下，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p> 太难得了，居然有被饿醒的时候。p> 她自己在这边笑，拔步床的帐幔忽然被拉开一条缝隙。p> 霍檀的声音低低传来：“娘子醒了？”p> 崔云昭有些意外他居然在家，便问：“郎君回来了？是不是已经傍晚了？”p> 她说着就要坐起身来。p> 霍檀见她确实醒了，也没有要继续睡的意思，便直接挂好帐幔，过来扶着她靠坐在床边，还细心帮她盖好了被子。p> 外面其实还很亮。p> 帐幔掀开，屋里一片明亮，下午的阳光洋洋洒洒落了进来，在地上刻画出翩跹的影画。p> 崔云昭忍不住眯了眯眼睛。p> 霍檀离开了一会儿，很快端了一个白瓷碗回来。p> “先吃点粥水，暖暖胃。”p> 可能是因为病了，崔云昭忽然想要撒娇。p> 她靠在床边，看着霍檀，声音很弱：“嘴里发苦，我想先吃茶。”p> 霍檀不由看了她一眼。p> 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把粥碗放到拔步床的架子上，然后就转身去取茶。p> 很快，霍檀又端着茶盏回来了。p> 对于被自家娘子使唤，他似乎甘之如饴，把一切都准备好后，就很自然坐在床边，端着茶盏要去喂崔云昭。p> 这下倒是崔云昭不好意思了。p> 她自己接过茶盏，把一碗茶都喝了。p> 喝干才发现，这不是清茶，而是红枣茶。p> 霍檀道：“夏妈妈担心你受了风寒，特地熬的红枣茶，温补的。”p> 崔云昭点头，又说：“我都好了。”p> 这一次，霍檀倒是摇了摇头：“哪里好了，我看你脸还很白，精神也不大好，晚上还得再吃一碗药。”p> 霍檀说着，把粥碗端过来，用勺子在里面搅了搅，直接舀了一勺，送到了崔云昭的唇边。p> “你尝尝，不烫了。”p> 崔云昭下意识吃了口粥，甜滋滋的滋味瞬间涌入喉咙里。p> 粥食是不烫，可崔云昭的脸却烫了起来。p> “我好好的，哪里要你喂了？”崔云昭伸手就要去拿粥，“我自己来。”p> 这一次，霍檀却没有给她。p> 他往后让了让，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坚持。p> “娘子病了，我要好好照顾娘子。”p> “娘子，给我这机会可好？”p> 霍檀说得真心实意，又那么坦诚，崔云昭抿了抿嘴唇，晕晕乎乎就答应了。p> 霍檀喂人吃饭并不生疏，他每次都把汤勺刮得很干净，一小口一小口喂崔云昭吃下去。p> 两个人安静了好一会儿，霍檀才问：“好吃吗？”p> 崔云昭点点头，说：“很甜。”p> 黍米粥里放了枸杞和红糖，有一种甜丝丝的味道，吃进肚子里立即就觉得暖和了。p> 听到崔云昭说很甜，霍檀眉头微松，唇角微微扬起。p> 他看了看崔云昭莹白的小脸，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很甜。”p> 等一碗粥吃完，崔云昭才觉得胃里没那么难受了。p> 霍檀取了帕子，仔细给她擦了擦嘴，才道：“还有半个时辰就要用晚食了，先吃一小碗垫补，一会儿再吃饭。”p> 这话都像是在哄小孩。p> 崔云昭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高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闻言便只是点头：“好。”p> “郎君今日回来的倒是早。”p> 霍檀放好了碗，到窗边的茶桌又给她倒了一碗红枣茶，才回到床边继续道：“我中午就回来了，瞧你睡了，就一直没走。”
他如此说的时候，神情很是平静，看不出是担心还是其他。p> 崔云昭愣了一下。p> 不知道为何，她忽然又觉得有些委屈了。p> 这委屈来得太突然，她自己都想不明白。p> 可能是因为生了病，也可能是刚刚气氛太温柔，让崔云昭一时间有些软弱。p> “郎君，可是担心我？”p> 崔云昭那双凤眸含着水，就那么脆弱而渴望地看着霍檀。p> 霍檀的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下来。p>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崔云昭的手。p> 中午回来的时候，他小心摸崔云昭的手，那时候她的手还是冰冷的。p> 那种冷冰冰感觉，让霍檀心里刺痛无比。p> 他没有说自己一直坐在这里，握着她冰冷的手，直到她的手
暖和了，他才放心。p> 他只是很坦诚点了点头。p> “娘子病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霍檀看着崔云昭的眼眸，伸手把她鬓边的碎发顺到耳后，“我很担心的。”p> 崔云昭抿了一下嘴唇。p> 她觉得眼眶温温热热的，眼底一片湿润。p> 她哽咽了一声，却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当着霍檀的面哭鼻子。p> 霍檀看着她的小动作，心里越发柔软了。p>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可到嘴边的话还是就那么说了出来。p> “皎皎，你不用那么坚强的。”p> “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里是你自己的家，我是你的夫君，你没有必要强撑着坚强，让自己活得很累。”p> 霍檀这话说得很认真，却字字句句都说进崔云昭的心坎里。p> 他说的这些，都是前世的自己。p> 她在崔氏过得那么小心谨慎，从来不肯放松，后来嫁来霍氏，她依旧保持了以前的习惯。p> 仿佛只有一直坚强，一直做到最好，才能拥有想要的一切。p> 才不会被人说，她是崔氏里最没用的那个女儿。p> 崔云昭吸了吸鼻子，心里有些感动，也有些甜丝丝。p> 比方才那碗粥还要甜。p> 可能是因为她态度同前世大相径庭，同霍檀也从不隐瞒，这让霍檀也多了几分坦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正是如此，让两个人之间越发亲近。p> 而这种亲近，却越发让人放松踏实。p> 崔云昭到底没有哭。p> 日子过得好好的，有什么可哭的呢？p>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嗔怪地看向霍檀：“说这些做什么，今日这么累，还要逗我哭。”p> 霍檀见她没哭，不由松了口气。p> 他伸出手，一把把崔云昭抱进了怀中。p> 崔云昭的长发飘在他脖颈，带起一阵麻痒。p> 霍檀搂着她单薄的身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似乎想要这样就让她的病情好转。p> “是我的错。”p> 崔云昭靠在他怀里，觉得身上暖融融。p>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p> “刘十八的事情怎么样了？”p> 霍檀倒是不觉得自家娘子煞风景，她问了，他就认真回答。p> “刘十八胆子倒是大，做了流寇，居然还敢用本名，这边的军务司一查就查到了他。”p> 霍檀道：“他的娘子检举他的话全部都是真的，不用再去武平查，随便吓唬一下那些跟班，他们就都招了。”p> 霍檀轻轻拍着崔云昭，声音很轻柔，但表情却冷酷无比。p> “这些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就他们做的那些事情，直接就能判斩首示众，”霍檀道，“即便他们认错了，悔改了，军中也不会放过他们。”p> 军中有自己的处事规则。p> 士兵犯军法，不同《周刑统》，诸如谋逆、叛乱、杀人放火、鱼肉百姓等恶行，直接就能判斩首示众，根本不用上报朝廷。p> 刘十八之所以会流窜，就是怕死。p> “他们这种人，也就只能欺软怕硬，要是让他们自己死，一个个鬼哭狼嚎，吓得惶惶不可终日。”p> 霍檀忍不住嘲讽了一句。p> 崔云昭问：“他既然怕死，为何还要闹事？”p> 今日崔云昭差点受伤，又受了惊吓病了，霍檀本就压了一肚子火，他自然不会同娘子发火，便只能痛斥那些亡命徒。p> “他们没钱了，也走投无路，做流民就只能乞食，住在窝棚里，忍饥挨饿，风吹日晒，没有归路。”p> “一开始他们确实隐藏了十几日，可是时间越久，他们就越耐不住。”p>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们作威作福惯了，又靠着抢掠来的银钱山珍海味，现在让他们过这样的日子，他们也过不下去。”p> 霍檀目光冰冷：“所以，今日见你去施粥，他们就动了歪心思。”p> “一个是因为真的忍不了了，一个也是之前在武平从未失手，让他们自大狂妄，觉得能从博陵巡防军手底下顺利逃窜，逍遥快活。”p> “简直是做梦。”p> 确实是做梦。p> 霍檀声音虽然努力维持了温和，但崔云昭也能听出他愤怒，她伸出手，也轻轻在霍檀背后拍了两下。p> 她手上还没什么力气，手劲儿也很小，可只那两下，却直直拍进了霍檀心里去。p> 崔云昭的声音很轻柔：“郎君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p> 霍檀愣了一下。p> 从崔云昭醒自己多么自责，多么愤怒，这样就越发显得他无能。p> 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没有保护好，让她受到了惊吓，本来就是他的错。p> 却没想到，崔云昭却一眼就看穿了他。p> 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p> 让霍檀说什么好？p> 他只能在心底里牢牢记住崔云昭的好，记住她冰
冷的手，记住她病中苍白的面容。p> 他不能再让崔云昭吃苦了，一丁点都不行。p> 霍檀也回应似的，轻轻拍了一下崔云昭的后背。p> “娘子，你怎么这么好啊？”p> 霍檀感叹一句。p> 崔云昭就笑了一声，道：“知道我好，以后就好好待我，以后什么事情都听我的。”p> “好。”p> 霍檀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答应了。p> 崔云昭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霍檀也跟着笑了。p> 可霍檀的笑却没达眼底。p> 他轻轻拍着崔云昭的后背，声音温柔，说出来的话确实掷地有声的。p> “我会好好待娘子，保护你，爱护你，让你再也不吃一点苦，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p> 这样的话，若是别人说出口，崔云昭只会觉得甜言蜜语。p> 可霍檀说了，却好似诺言。p> 崔云昭靠在霍檀怀中，轻轻闭上了眼睛。p> 这一刻，她的心安宁了。p> 作者有话要说p> 晚安，明天见。p> 非常感谢大家的评论，已经把名字改成《重生在夫君称帝前》了~《揽流光》我也很喜欢，等完结再改~谢谢大家么么哒！p> 这门婚事最初的时候,大家肯定都是祝福。p> 就如同谭齐丘说的那样，当时刘十八是最好的选择了。p> “他是个军户，又待阿姐那么好,处处都温柔体贴，当时我阿爹生病,他还经常上门帮忙照看，可谓是非常用心了。”p> 谭齐丘说到这里,忍不住攥了攥手心。p> 崔云昭能看出来他的怨恨，也能感同身受,毕竟谁能知道，给阿姐千挑万选的夫婿会是个人面兽心的恶鬼。p> “我知道的，阿姐同姐夫感情一直很好,姐夫故去,一直是阿姐心里的心结,她原本不想再嫁，可刘十八表现出来的温柔，还是打动了阿姐，最终阿姐答应嫁给了他。”p> “在博陵的那几个月,日子是很好的，因为我同阿爹都还在,两家也经常走动，所以刘十八依旧同婚前一样体贴,”谭齐丘低低道，“只是阿姐成婚三个月后，阿爹还是撒手人寰了。”p> 谭齐丘的声音很平静,可越是平静,越让人觉得悲凉。p> “刘十八家中父母都已经亡故,在博陵都是堂亲，当时要调遣长行去武平驻守时，刘十八就报了名，带着阿姐一起离开了博陵。”p> “这一离开就是一年。”p> 正是这一年，谭齐虹遭受了残酷的折磨和虐待。p> 谭齐丘抿了一下嘴唇，他低下头，狠狠擦了一下眼睛，似乎不想再软弱流泪。p> “武平距离博陵不算远，信使两日就可抵达，当时我同阿姐说好，最短一月，最长两月要给家里来一封信。”p> “这一年里，阿姐一开始每个月都家里太忙，就改成了两月，”谭齐丘狠狠在腿上捶了一下，“直到武平战事起，往来信件便断了，我当时还求了九哥，让他若是留意到姐姐姐夫，定要帮我看一看他们过得可好。”p> “九哥回来说没有寻到，当时武平那么乱，寻不到人也正常。”p> “我便想着，等过年前请了假，去一趟武平，自己看看姐姐姐夫好不好。”p> “都怪我，都怪我太粗心，也都怪我不关心阿姐，才让她受了这么多苦。”p> 谭齐丘抬起眼眸，眼睛通红地看向了谭齐虹。p> 谭齐虹被喂了药，又治了伤，这会儿一直在昏睡。p> 大抵是知道刘十八已经被抓，所以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睡得非常沉。p> 看着骨瘦如柴的阿姐，看着她身上斑斑伤痕和血迹，谭齐丘就又想哭了。p> 他伸出手，忽然扇了自己一巴掌。p> “都是我没用。”p> 父母故去，他就成了长子，他应该扛起门户，保护姐姐，而不是等到姐姐被救了回来，他才忽然出现相认。p> 这对于谭齐丘来说实在太难受了。p> 况且，在他的认知里，姐姐应该过得很好，即便武平有战事，也影响不到姐姐才对。p> 因为姐夫是隶属于朝廷的巡防军，若是在冯朗攻入武平时立即归顺，便不会有性命之忧。p> 李丰年已经穷途末路，不再有活的机会，任何人都不会选择他。p> 但谁能想到，刘十八是个亡命徒呢？p> 当时博陵城中的一切都是假象，去了武平，到了李丰年那群豺狼虎豹群里，他立即就寻到了自己想要走的路。p> 人心里若是住着恶鬼，那么只要有一丁点机会，他都不会走人道。p> 崔云昭不清楚刘十八都做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只要他失去了束缚，没有了道德，那么无论做什么都不让人惊讶。p> 谭齐丘已经把话都说完了，到了现在，他忽然有些茫然。p> 他仰着头，一直看着沉睡的谭齐虹，闭口不言。p> 崔云昭一下子便猜到了他所思所想。p> “你阿姐不会怪
你的。”p> 谭齐丘抖了一下。p> 崔云昭声音很温和：“刘十八在娶你阿姐的时候，可能是真的很好，你阿爹经历过那么多生离死别，不可能看不出他是好是坏，你阿姐也成过一次亲，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女。”p> 崔云昭叹了口气：“只能说，人要变坏是很快的，可能眨眼的工夫，就从人间落入地狱。”p> 她说着，忍不住拍了一下谭齐丘的肩膀。p> “刘十八的恶性，都在武平被激发出来，当他开始欺辱百姓，就顺理成章会抢夺财物，渐渐杀人放火就没那么可怕了。”p> “可能你阿姐说他一句，他下意识打了她一下，之后……”p>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顾及了。”p> “尤其是李丰年战败自焚，跟随李丰年无恶不作的兵痞大多都被博陵军绞杀，没有参与霍乱百姓的长行直接投降，现在继续在武平担任巡防军，刘十八那一伙人肯定不想束手就擒，因为被抓就是一个死，没有任何机会。”p> “所以他们作为流民跑了，这一路上，过得肯定很不如意，他们又要隐瞒身份，又无法过苦日子，刘十八身上的怨气就撒在了你阿姐头上。”p> 崔云昭说到这里，都忍不住替谭齐虹难受。p> “但你阿姐很坚强，小谭，你应该敬佩你阿姐，跟高大健壮的刘十八相比，你阿姐才是英雄。”p> “她一个瘦弱的女子遇到这样的痛苦折磨，还一直坚韧地活了下来，并且最终告发了刘十八。”p> “她真的很厉害。”p> 说到这里，崔云昭看到谭齐丘眼眸里渐渐有了光华。p> “她没有被痛苦折磨，没有被暴力打倒，到了最后，她也在顽强抗争，想要从恶鬼的掌控中逃脱出来。”p> “她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p> 随着崔云昭的话，谭齐丘的眼泪再度滚落。p> 少年郎面容稚嫩，他虽然已经参军，可到底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p> 他父母早亡，只有阿姐一个亲人，过早的生离死别让他迅速成长和坚强起来。p> 可到了此刻，看到阿姐的惨状，他心中束起的高墙瞬间崩塌。p> 痛苦，悔恨和无助让他不知所措。p> 崔云昭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安抚。p> “方才程三姑娘说了，你阿姐的外伤和内伤都可以养好，青浦路药局的医术如何，博陵人都知晓，你阿姐的医治和调养，都由我来负责，你只要好好照顾她便是了。”p> “小谭，你阿姐都这么坚强了，你也要坚强起来，”崔云昭道，“即便遇到了这样的困境，她都逃脱出来，给自己寻到了唯一的生机，你又怎么能自怨自艾呢？”p> “你要好好陪着她，陪着她一点点好转，陪着她康复如初，然后过回以前的生活。”p> “小谭，你可以做到的，对吗？”p> 谭齐丘忽然低下了头。p> 崔云昭看到他用衣袖擦眼睛，然后就听到他坚定的声音：“九娘子，你说得对，我可以做到！”p> 崔云昭安慰完谭齐丘，就离开了病室。p> 她去寻了程三姑娘，又问了问程三姑娘谭齐虹的病症，提前把三个月的诊金和药费一起交了。p> 再回到病室，崔云昭就道：“你阿姐这几日都要用金针，也不好移动，我已经同程三姑娘商议好，让你阿姐一直住在这里，住上三五日，病情稳定了再归家。”
“这几日你就在这里照顾她，陪着她，她能好得快一些，这边有药童，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就请药童来做。”p> 崔云昭细细叮嘱：“我回去同郎君说一声，让他给你挂几日的假，另外，你也记得回家一趟，把家里的屋舍收拾出来。”p> “等你阿姐归家，看到家里整整齐齐，一定会很高兴的。”p> 谭齐丘家里没有其他亲人了，崔云昭担心他不知道如何做，便细细叮嘱了好多话。p> 说到最后，崔云昭实在有些累了，才喘了口气道：“有什么不懂的，你就去霍家寻我，我同你九哥都会帮你的。”p> 谭齐丘猛地抬起头，他那双红彤彤的眼睛认真看向崔云昭，然后便素手而立，非常恭敬对崔云昭一躬到底。p> “小的谢过九娘子，谢过九哥。”p> 崔云昭安顿完了这苦命的姐弟俩，顿时觉得浑身难受。p> 她有些头晕目眩，人也觉得冷，往外走到时候，下意识扶了扶夏妈妈的胳膊。p> 夏妈妈微微蹙起眉头，看她脸色泛白，便低声道：“小姐，你是不是病了？”p> 她说着，摸了一下崔云昭的额头，发现并不烫手，才微微松了口气。p> 崔云昭有些头晕，只想躺一会儿，便道：“桃绯，你帮我去买些药，妈妈，咱们回去吧，我有些累了。”p> 夏妈妈便忙应了一声，扶她上了马车，桃绯忙去买药。p> 回家的路上，夏妈妈便道：“我问过程三姑娘，小姐可能被吓着了，又吹了风，吃上一副药睡一觉，大约就能好转。”p> 崔
云昭半靠在夏妈妈的肩膀上，撒娇地道：“妈妈最好了。”p> “妈妈，我今天其实很开心。”p> 夏妈妈慈爱地帮她拢了拢披风，声音温柔：“我知道，妈妈也很开心。”p> 等她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正午了。p> 崔云昭又累又倦，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想换了衣裳躺下歇一会儿。p> 夏妈妈便让梨青伺候着她洗漱更衣，等药煮好了，就让她吃了，然后便照顾着她睡下了。p> 崔云昭一躺下就睡着了。p> 就连霍檀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p> 霍檀一到家，就感觉到家里很安静，东跨院的正房关着门，屋里也一片黑暗。p> 霍檀蹙起眉头，问了夏妈妈一句，才推门进了屋。p> 他先再门口洗了手脸，又脱去外衣，才轻手轻脚进了屋。p> 屋里的拔步床帐幔低垂，遮挡了外面的天光。p> 霍檀脚步非常轻，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他来到床边，轻轻先开了帐幔。p> 帐幔里，是崔云昭安静的睡颜。p> 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在昏暗的拔步床中几乎要发光，霍檀坐在脚踏上，伸手帮崔云昭掖了掖被角。p> 这一刻，他体会到了心疼的滋味。p> ————p> 崔云昭这一觉睡得很沉。p> 因为吃了药，也可能是家里面温暖，她这一觉把自己也睡暖和了。p>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那种浑身酸痛，头晕脑胀的情况好转不少，她整个人都清醒了。p> 只是还有些乏累，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难得有些懒惰。p> 崔云昭躺在床上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了自己肚子发出咕咕叫声。p> 崔云昭愣了一下，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p> 太难得了，居然有被饿醒的时候。p> 她自己在这边笑，拔步床的帐幔忽然被拉开一条缝隙。p> 霍檀的声音低低传来：“娘子醒了？”p> 崔云昭有些意外他居然在家，便问：“郎君回来了？是不是已经傍晚了？”p> 她说着就要坐起身来。p> 霍檀见她确实醒了，也没有要继续睡的意思，便直接挂好帐幔，过来扶着她靠坐在床边，还细心帮她盖好了被子。p> 外面其实还很亮。p> 帐幔掀开，屋里一片明亮，下午的阳光洋洋洒洒落了进来，在地上刻画出翩跹的影画。p> 崔云昭忍不住眯了眯眼睛。p> 霍檀离开了一会儿，很快端了一个白瓷碗回来。p> “先吃点粥水，暖暖胃。”p> 可能是因为病了，崔云昭忽然想要撒娇。p> 她靠在床边，看着霍檀，声音很弱：“嘴里发苦，我想先吃茶。”p> 霍檀不由看了她一眼。p> 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把粥碗放到拔步床的架子上，然后就转身去取茶。p> 很快，霍檀又端着茶盏回来了。p> 对于被自家娘子使唤，他似乎甘之如饴，把一切都准备好后，就很自然坐在床边，端着茶盏要去喂崔云昭。p> 这下倒是崔云昭不好意思了。p> 她自己接过茶盏，把一碗茶都喝了。p> 喝干才发现，这不是清茶，而是红枣茶。p> 霍檀道：“夏妈妈担心你受了风寒，特地熬的红枣茶，温补的。”p> 崔云昭点头，又说：“我都好了。”p> 这一次，霍檀倒是摇了摇头：“哪里好了，我看你脸还很白，精神也不大好，晚上还得再吃一碗药。”p> 霍檀说着，把粥碗端过来，用勺子在里面搅了搅，直接舀了一勺，送到了崔云昭的唇边。p> “你尝尝，不烫了。”p> 崔云昭下意识吃了口粥，甜滋滋的滋味瞬间涌入喉咙里。p> 粥食是不烫，可崔云昭的脸却烫了起来。p> “我好好的，哪里要你喂了？”崔云昭伸手就要去拿粥，“我自己来。”p> 这一次，霍檀却没有给她。p> 他往后让了让，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坚持。p> “娘子病了，我要好好照顾娘子。”p> “娘子，给我这机会可好？”p> 霍檀说得真心实意，又那么坦诚，崔云昭抿了抿嘴唇，晕晕乎乎就答应了。p> 霍檀喂人吃饭并不生疏，他每次都把汤勺刮得很干净，一小口一小口喂崔云昭吃下去。p> 两个人安静了好一会儿，霍檀才问：“好吃吗？”p> 崔云昭点点头，说：“很甜。”p> 黍米粥里放了枸杞和红糖，有一种甜丝丝的味道，吃进肚子里立即就觉得暖和了。p> 听到崔云昭说很甜，霍檀眉头微松，唇角微微扬起。p> 他看了看崔云昭莹白的小脸，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很甜。”p> 等一碗粥吃完，崔云昭才觉得胃里没那么难受了。p> 霍檀取了帕子，仔细给她擦了擦嘴，才道：“还有半个时辰
就要用晚食了，先吃一小碗垫补，一会儿再吃饭。”p> 这话都像是在哄小孩。p> 崔云昭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高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闻言便只是点头：“好。”p> “郎君今日回来的倒是早。”p> 霍檀放好了碗，到窗边的茶桌又给她倒了一碗红枣茶，才回到床边继续道：“我中午就回来了，瞧你睡了，就一直没走。”p> 他如此说的时候，神情很是平静，看不出是担心还是其他。p> 崔云昭愣了一下。p> 不知道为何，她忽然又觉得有些委屈了。p> 这委屈来得太突然，她自己都想不明白。p> 可能是因为生了病，也可能是刚刚气氛太温柔，让崔云昭一时间有些软弱。p> “郎君，可是担心我？”p> 崔云昭那双凤眸含着水，就那么脆弱而渴望地看着霍檀。p> 霍檀的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下来。p>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崔云昭的手。p> 中午回来的时候，他小心摸崔云昭的手，那时候她的手还是冰冷的。p> 那种冷冰冰感觉，让霍檀心里刺痛无比。p> 他没有说自己一直坐在这里，握着她冰冷的手，直到她的手暖和了，他才放心。p> 他只是很坦诚点了点头。p> “娘子病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霍檀看着崔云昭的眼眸，伸手把她鬓边的碎发顺到耳后，“我很担心的。”p> 崔云昭抿了一下嘴唇。p> 她觉得眼眶温温热热的，眼底一片湿润。p> 她哽咽了一声，却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当着霍檀的面哭鼻子。p> 霍檀看着她的小动作，心里越发柔软了。p>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可到嘴边的话还是就那么说了出来。p> “皎皎，你不用那么坚强的。”p> “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里是你自己的家，我是你的夫君，你没有必要强撑着坚强，让自己活得很累。”p> 霍檀这话说得很认真，却字字句句都说进崔云昭的心坎里。p> 他说的这些，都是前世的自己。p> 她在崔氏过得那么小心谨慎，从来不肯放松，后来嫁来霍氏，她依旧保持了以前的习惯。p> 仿佛只有一直坚强，一直做到最好，才能拥有想要的一切。p> 才不会被人说，她是崔氏里最没用的那个女儿。p> 崔云昭吸了吸鼻子，心里有些感动，也有些甜丝丝。p> 比方才那碗粥还要甜。p> 可能是因为她态度同前世大相径庭，同霍檀也从不隐瞒，这让霍檀也多了几分坦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正是如此，让两个人之间越发亲近。p> 而这种亲近，却越发让人放松踏实。p> 崔云昭到底没有哭。p> 日子过得好好的，有什么可哭的呢？p>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嗔怪地看向霍檀：“说这些做什么，今日这么累，还要逗我哭。”p> 霍檀见她没哭，不由松了口气。p> 他伸出手，一把把崔云昭抱进了怀中。p> 崔云昭的长发飘在他脖颈，带起一阵麻痒。p> 霍檀搂着她单薄的身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似乎想要这样就让她的病情好转。p> “是我的错。”p> 崔云昭靠在他怀里，觉得身上暖融融。p>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p> “刘十八的事情怎么样了？”p> 霍檀倒是不觉得自家娘子煞风景，她问了，他就认真回答。p> “刘十八胆子倒是大，做了流寇，居然还敢用本名，这边的军务司一查就查到了他。”p> 霍檀道：“他的娘子检举他的话全部都是真的，不用再去武平查，随便吓唬一下那些跟班，他们就都招了。”p> 霍檀轻轻拍着崔云昭，声音很轻柔，但表情却冷酷无比。p> “这些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就他们做的那些事情，直接就能判斩首示众，”霍檀道，“即便他们认错了，悔改了，军中也不会放过他们。”p> 军中有自己的处事规则。p> 士兵犯军法，不同《周刑统》，诸如谋逆、叛乱、杀人放火、鱼肉百姓等恶行，直接就能判斩首示众，根本不用上报朝廷。p> 刘十八之所以会流窜，就是怕死。p> “他们这种人，也就只能欺软怕硬，要是让他们自己死，一个个鬼哭狼嚎，吓得惶惶不可终日。”p> 霍檀忍不住嘲讽了一句。p> 崔云昭问：“他既然怕死，为何还要闹事？”p> 今日崔云昭差点受伤，又受了惊吓病了，霍檀本就压了一肚子火，他自然不会同娘子发火，便只能痛斥那些亡命徒。p> “他们没钱了，也走投无路，做流民就只能乞食，住在窝棚里，忍饥挨饿，风吹日晒，没有归路。”p> “一开始他们确实隐藏了十几日，可是时间越久，
他们就越耐不住。”p>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们作威作福惯了，又靠着抢掠来的银钱山珍海味，现在让他们过这样的日子，他们也过不下去。”p> 霍檀目光冰冷：“所以，今日见你去施粥，他们就动了歪心思。”p> “一个是因为真的忍不了了，一个也是之前在武平从未失手，让他们自大狂妄，觉得能从博陵巡防军手底下顺利逃窜，逍遥快活。”p> “简直是做梦。”p> 确实是做梦。p> 霍檀声音虽然努力维持了温和，但崔云昭也能听出他愤怒，她伸出手，也轻轻在霍檀背后拍了两下。p> 她手上还没什么力气，手劲儿也很小，可只那两下，却直直拍进了霍檀心里去。p> 崔云昭的声音很轻柔：“郎君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p> 霍檀愣了一下。p> 从崔云昭醒自己多么自责，多么愤怒，这样就越发显得他无能。p> 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没有保护好，让她受到了惊吓，本来就是他的错。p> 却没想到，崔云昭却一眼就看穿了他。p> 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p> 让霍檀说什么好？p> 他只能在心底里牢牢记住崔云昭的好，记住她冰冷的手，记住她病中苍白的面容。p> 他不能再让崔云昭吃苦了，一丁点都不行。p> 霍檀也回应似的，轻轻拍了一下崔云昭的后背。p> “娘子，你怎么这么好啊？”p> 霍檀感叹一句。p> 崔云昭就笑了一声，道：“知道我好，以后就好好待我，以后什么事情都听我的。”p> “好。”p> 霍檀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答应了。p> 崔云昭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霍檀也跟着笑了。p> 可霍檀的笑却没达眼底。p> 他轻轻拍着崔云昭的后背，声音温柔，说出来的话确实掷地有声的。p> “我会好好待娘子，保护你，爱护你，让你再也不吃一点苦，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p> 这样的话，若是别人说出口，崔云昭只会觉得甜言蜜语。p> 可霍檀说了，却好似诺言。p> 崔云昭靠在霍檀怀中，轻轻闭上了眼睛。p> 这一刻，她的心安宁了。p> 作者有话要说p> 晚安，明天见。p> 非常感谢大家的评论，已经把名字改成《重生在夫君称帝前》了~《揽流光》我也很喜欢，等完结再改~谢谢大家么么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