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不好？
还没靠近，便能听见二楼室内篮球场传来的摩擦声、吆喝声。
陆诗诗跟在少年身后，慢悠悠地往上爬，全身透着抗拒，心思不知道飞哪去了。
傅如斯一手拎着瓶矿泉水，另一只手环抱着篮球，突然，身后传来一道颤抖的声线。
“那个，不麻烦你了，也不用带我上去了”。
犹如一只受伤的小鹿，发出细弱的呼叫声，不敢引起捕猎人的注意，连求救都小心翼翼。
傅如斯转过身之际，女孩眼底的紧张还未散去，防备的姿态宛如习惯性反应。
他瞬间就明白了女孩的抗拒，长腿跨做一两步，径直往回走。
“篮球馆内有座位，你要是不想打球，坐在后面看，可以吗？”。
傅如斯弯下腰，与女孩平视，声音不自觉轻柔下来。
望着他清澈的眼神，陆诗诗不自觉就溺了进去，呆呆地说了一句“好”。
随后，在他鼓励的眼神中，跟着他来到了篮球馆入口。
待看清里面的景象后，她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下一秒，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那一刻，心跳如同鼓声，加速跳动着，紧张、无措感等情绪直冲脑顶，令她不再镇定。
“队长，你终于来了”，有男生扯着嗓子喊道，语气愉悦。
馆内的人只看到他们家队长背对着身站在入口处，迟迟不进来，不免有些急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门口两人突然的慌张与对峙。
“进去？好不好？不然刘老师那里我没法交差”。
少年低哑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委屈，可惜他面对的是陆诗诗。
“你放开我”，陆诗诗反应过来后，一丝恼意缠上心头。
“我自己进去”，她就连表达自己的不快，声音也是硬邦邦的，语速快且冷。
见他还是不放手，女孩听着陌生的声音，内心愈发急切。
可她却不知，在少年眼里他的小姑娘连恼怒起来也是软绵绵的。
不似想象般柔软，只有硌人的触感，傅如斯垂眸看向自己握着的手腕，好似有根银线摩擦着自己的心脏，牵扯出丝丝麻麻的痛感。
一众队员见傅如斯磨磨唧唧的，随意推了一个人出去，那人被推得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脸朝地。
被推出来的那个人就是邝中海，只见他堪堪稳住身形后，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显得有些顾虑，快步冲到入口。
“傅，傅哥，他们喊你过去”。
接触到他那道不太温柔的眼神，邝中海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没了，声音越压越低，甚至还结巴了一下。
仅看了一眼,傅如斯便收回了视线,薄唇微启,算是回应了他,“来了”
傅如斯感受到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又忍不住飞了邝中海一记眼刀。
邝中海胖墩墩的身子不免一颤，挠了挠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当傅如斯抬步往前迈了一大步，一抹瘦弱的身影也出现在邝中海眼前。
邝中海并没有觉察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咋咋呼呼地喊出声，脸上又是那种和蔼可亲的笑容。
“学霸你怎么也来了？你平时不是溜去教室学习吗？”。
“劳逸结合”，她低声解释了一句，搓了搓自己手腕，直至红了才肯放过自己。
“那正好，快进来看我们打球”,邝中海慌忙出声喊道。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身旁的这尊大神好像笑了一下。
陆诗诗重新稳住心神，默默深呼吸，再一次迈入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场内人并不多，大多是陌生的面孔，可尽管如此，当稀稀拉拉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时，一股熟悉的压迫感扯动着她的心脏。
进了场馆，一个篮球滚落在脚边，她下意识地蹲下身，意图捡起来。
手指刚触碰到球，一只修长且白净的手也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少年一贯好听的声音也落了下来。
“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我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以后不会了”。
“你能原谅我吗？”。
少年一手扣着篮球，不让女孩拿走，眼神始终注视着女孩，语气竟还有些卑微。
“没有怪你”。
陆诗诗收回了自己的手，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透着一丝慌乱。
感受到周围人有意无意投来的打量,陆诗诗平稳了下呼吸，率先站起身来,留下一句“我去后面坐着”,便溜了。
一群男生见人走了，才敢围上来，冲着傅如斯挤眉弄眼，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只可惜，傅如斯连一个眼神都未留给他们，反手一抛，又把篮球扔回了球场。
大家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再八卦什么了，只知道今天这一场，他们的队长打得极猛。
只见他白色身影宛如游龙，反应灵敏又迅速，单手快速拍打着球。
球在他手中不断交换，穿梭人群，不给任何人近身的机会，纵身一跳。
篮球拍打着篮板，跳动了一两下下，又顺着篮筐网滑落，一个完美的三分球引起场内欢呼。
正值青春年华，一群男生玩得不亦乐乎，笑容肆意又阳光，陆诗诗看着看着便失了神。
球顺着篮筐掉落，还未落地便被一人捞走了，黑影一路狂奔，努力朝自家篮板的方向奔跑。
场上的人随着他这番举动移动着，跑了起来，也有人被拦在了后面，无法及时支援队友。
负责拖住傅如斯的人压根拦不住他，仅片刻，球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白队，双方僵持不下。
三分线外，同样身穿白色球服的男生单手拍着球，虚晃几步，假意要投球。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眨眼间，球以势如破竹般的力量在空中飞过，傅如斯寻找时机，纵身一跃，接过球。
几乎没作任何停留，他微微侧身，目光紧紧盯着篮筐，双手托举着球，用力一抛。
球在空中打着转，跃过头顶，稳稳当当地落在篮筐内，又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完美落下。
“骚还是傅哥骚”，黑影正是关凌，他扯下自己的发带，喘着粗气，输得心服口服。
傅如斯捞起自己的衣服擦了把汗，腹肌若隐若现，关凌心想若是那帮迷妹在这，怕是不得消停。
也是因为这场馆属于校篮球队训练基地，现在有人员出入限制，不然冲着傅如斯来，都得人满为患。
当然，室内公共篮球场在三楼，更为宽阔些，通常也被用来举办晚会。
可显然这不是傅如斯所关心的，他眼神直直望向观众席，表情有一瞬间的宠溺。
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脚步摩擦声频繁响起，他又加入了战斗，最后，其他人已精疲力尽，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片刻后，整个球场瞬间恢复如初，安静的落针声亦能听见，偌大的观众席只剩三道身影。
女孩眼眸紧闭，一抹湿意晕染了眼角，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周围的声音于她而言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傅哥，学霸不热吗？”，邝中海嘴巴微张，这么热的天，他着实不能理解女孩子。
见女孩眉头轻动，傅如斯低声道，“你先下去集合”。
把他劝走后，整个球场只剩下他们俩人，女孩靠在蓝色座椅上，双臂环抱自己，模样乖巧又脆弱。
傅如斯半蹲在她身侧，看向她的眼神有些眷念，又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心疼。
自高一开始，他就时常参加各地的篮球比赛，这次回来应该是他上次离开最久的一回了。
睡梦中，陆诗诗感觉犹如身处沙漠，连吸入的空气都夹杂着火意，忽然一阵凉风袭来，送来一片清凉。
阳光愈发毒辣，一楼阴凉处，短发女生发出一个个指令，很快队伍便集结完毕，角落里堆放着羽毛球拍、绳等体育器材。
望着空出来的两个位置，短发女生有些不解，自动忽略了逃课老常客，转而询问另一个的情况，“有谁看到陆诗诗了？”。
显然在提到陆诗诗时，大家表情都是一片茫然，这个独来独往的女生竟然迟到了。
大家陷入一阵沉默，刚刚围观陆诗诗跑步的人此刻也未说话，或许他们也不会把陆诗诗和篮球场联系在一起吧。
虽然傅如斯和陆诗诗两人离开的方向一致，但他们并不想多嘴。
就在气氛逐渐尴尬时，邝中海自告奋勇举手道，“君姐，我去喊下陆诗诗”，转身往楼上跑。
短发女生与何鲛娇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疑惑，对于这个性情古怪的室友她们并不了解，印象中她只知道学习学习学习。
哪怕这会她没有及时来集合，她们也不觉得她会出什么事，大抵是跑去教室埋头苦读吧。
人未到齐，就不能解散，队伍不免有些涣散，大家歪歪扭扭地站立着，连体育老师的面都没见着。
“傅哥，楼下集合吗，就等学霸了”，邝中海趴在墙边，只探出一个头，小声喊道。
陆诗诗瞬间被惊醒，她猛地站起身，但由于长久保持一个姿势，小腿已经麻了，扑地一声，她又跌坐在原地。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傅如斯，他手一缩，把书藏在了身后，表情还有些不自然。
见她站起又坐下，他忙放下手上的书，关切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忙问道，“怎么了”。
刚刚睡醒的她表情有些呆愣，嗓音软软糯糯的，很是乖巧，咕哝了一句，“脚麻了”。
“我也有点”，半蹲在地的少年嘴角轻轻上扬，仰头望着她，眼里泛着细碎的光芒。
少年清冽的声音近在咫尺，不知不觉，陆诗诗又掉进了那明亮的双眸中。
见这两位祖宗还在原地，邝中海一头雾水，又高声催促了几句，才转身往回跑。
陆诗诗瞬间收回自己的目光，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耳尖，她忙站起身，扭过头不再看他。
“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也抱歉”。
留下这么一句话，她迈着不太利索的步伐往下走，自然错过了少年那抹温柔的笑容。
当陆诗诗从楼上下来时，带着探究的眼神悉数落在她身上。
众人内心os:她竟然不在教室学习？
君姐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待两人归队后，她才宣布原地解散。
付琴挽着另一个女生的手出现在右侧，见她还裹着长袖，好奇问道，“诗诗，你不热吗”。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陆诗诗轻轻扯动嘴角，轻轻摇了摇头，“啊，不热”。
仅仅两句交流，她们转眼就走在了前面，陆诗诗一个人迈着步子逃离阳光的照射。
可惜有些人就是要上来惹人不快，方可佳伸手拦住了她的路，神情高傲。
“你怎么会从楼上下来？”。
“你刚刚跟傅如斯在一块？”。
“傅如斯和你一起跑步”？
“快点说话，刚刚傅如斯突然冲过来是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体育老师到了，他想做什么？”。
陆诗诗只感觉一道黑影挡住了面前的阳光，听着熟悉的嗓音，她默默移了移脚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嘴唇微启，轻声嘲讽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诗诗，你”，方可佳一时气结，手一伸，又企图故技重施。
却不想，一个圆滚滚的影子擦过她的手腕，下一秒，刺痛感遍布整个手腕。
随后，傅如斯泛着冷意的声音由远及近，“同学，不好意思，球自己跑了”。
方可佳捂着手腕，一张脸憋得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痛得。
少年语气嘲讽，白色球服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清爽。
但少年身上毫不掩饰的痞气，仿佛变回了他高一时的模样，让人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为何是一中校霸？
这时候，方可佳哪里还敢傲气，狠狠剜了一眼陆诗诗，转身便跑在了前面。
傅如斯在女孩看过来时，便收起了自己的痞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少年感，还是阳光大男孩的模样。
“她欺负你？”，少年这句话不是疑问，而且肯定。
陆诗诗摇头，又点头，在少年靠近时，主动往后退了一大步，“是，也不是”。
“喷雾，可以止疼”，傅如斯的眼神略过她的肩膀，从兜里掏出了一瓶药递给她。
陆诗诗抬眸望向他，有些惊讶，太阳底下，她的小脸红扑扑的。
他耐心地解释道，“和以前一样，喷在手上，再按揉”。
她的表情有片刻的动容，不再是冷冰冰的模样，轻声“哦”了一下。
她修长的手指接过那瓶药，手指纤细，没有多余的赘肉，美好的就像一块美玉。
见小姑娘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他终于松了口气。
默默说了一句，“我去捡个球”，转而朝着篮球所在的方向走去。
闻言，女孩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什么没有说。
她的眼神不免黯淡了许多，一丝无力感涌上她心头。
而少年也不禁自问，在他离开永安的这半年多，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