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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心参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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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翊云无奈地笑笑,然后道:“呆瓜,我们现在最紧要的任务呢,就是留心好帐外,替大家站好岗,盯好梢,旁的一概不想,也不理。”

    朱冀附和着点头,顺道送了尹从睿一抹“我看好你”的眼神,尹从睿双手抱拳,一只脚微微弯曲,像是半倚靠在帐帘上。

    但因为帐帘很轻并不受力,所以他虽然用了这么个慵懒的观望姿态,但实际上没有着力。

    何翊云和尹从睿见他这样子,看出他已经投入其中了,也便没再言语。

    副将要说的话突然被打断,想必原本的思绪会受到影响。

    卢云琛想着应该给他一些时间理清思绪,就说:“副将莫怪,他刚才会那么说只是源于关切。我们都知道此前副将和燕参领交好,如今这番筹谋照理不应瞒着他。燕参领会选择在这关口和副将划清界限,站在他的立场其实也能理解。倒是副将这样行事……”

    他顿了顿,继续:“不免引人猜测。副将是否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行这等冒险之事?”

    秦瑄想到和燕禄闹到现在的局面,不知有无转圜余地,不免失神,一时间千头万绪,似乎从哪说起都不算妥当。

    索性不再沿用之前打好的腹稿,只是随意地起头,自顾自地说起来:“我视燕禄为知己良朋,自是珍惜这个朋友。只不过我二人虽志趣相投,所思所想也并非全然一致。”

    “燕禄是为报原巡卫长褚都安的救困之恩入的军营,也是因昔日仇怨方才立志此生定要荡平中原,肃清豪绅污吏,给突厥百姓换来安稳太平。”

    “他志远,笃定,不因事改,知世故而不世故,若是认定了是自己人,那怎么也不会加以设防。我不是没想过告诉他更多,但我却也不忍见他的赤子心因那些腌臜事而蒙尘。”

    自己人,加以设防,腌臜事?

    这些关键词都令卢云琛警觉,也让他联想到了一个人,正是已经中毒遇害的敌军主帅。

    “副将指的人可是主帅?”

    卢云琛边回忆边说:“副将当时滞留山上,我携众人入主帅大帐回禀木材情况,燕参领恰巧也在营中和主帅商讨有关谍作的猜疑。”

    “虽说之前对主帅和燕参领都所知不多,他们的谈话也没有进行多久,但其实当时我就有察觉到一些蹊跷。”

    副将轻笑,面目舒展:“你倒说说,是怎样的蹊跷?”

    “主帅统领全军,燕参领位属下级,两人都效命于突厥,且各司其职,应是精诚合作的关系。现在又正是两军交战的重要环节,更应该一致对外,有什么嫌隙都该暂且搁置。”

    “再者,燕参领恪守本分,恭敬有加,所阐述的怀疑也都有凭据可依,我若是主帅,也该庆幸有这般的忠勇良将相佐,尽呈忠言。”

    “但我观主帅言行,似是对燕参领颇多忌惮,甚至旁人还在,就对燕参领不假辞色。不知道的,听了他的话,恐会错以为燕参领是个贪功近利,阿谀谄媚的小人。”

    卢云琛最后道:“主帅对燕参领的态度,其实也很明朗,就是明里暗里的轻蔑和看不过眼,还有一层忌惮。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主帅的作为,非常,不合情理。”

    副将听后,却没有直接点明,而是说:“引路人,当真是想不通吗?”

    卢云琛心下一惊,这个人怎么会一眼看穿自己在想什么……

    副将说得不错,想不通只是正常情理内的想不通,其实关于背后的原因,他不是没有过揣测。

    从沈亭修对燕禄的评价,在主帅账内和燕禄的过招,还有当时和燕禄、副将一齐对峙,都足见燕参领的胆识和谋算非寻常将领可比。

    这样的人,忠人忠事,奉为圭臬,他人无法撼动分毫。

    他的刀锋从不朝向自己人,城府断不会施加在自己人身上,但对敌人,却是不死不休,算无遗策。

    往往这样的人也难掩其锋,和他稍有交往的人,便不难发现这是一块璞玉,一轮炙阳。

    有的人向往一束光,会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不为掩盖它的光芒,只为向光而行,暗自期望着有朝一日自己身上的光能与之辉映。

    但有的人注意到一束光,不会被其灿烂所感染,只会觉得扎眼,担心这束光会与之争辉,甚至嫉恨上它分去了半边天,欲除之而后快。

    有人灿若霓虹,就有人九曲回肠。

    世人和世人,人心与人心间的参差,大抵如此。

    都说,人都以其想在他人面前出现的方式出现,精于营造形象,少有露出破绽,也轻易不会让他人看到自己的阴暗面。

    衣冠楚楚不一定气质如虹,衣衫褴褛也不一定粗鄙蠢笨。

    耳闻目睹不一定都是真实。

    有些人矫饰久了,戴的面具都会跗骨食髓,连自己都骗过。

    所以,谁人能说一定了解谁人呢?

    他看到的主帅治下严明,严于律己,慎思笃行,这便是全部的主帅了吗?

    也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有人见识过了主帅的另一面也未可知。

    卢云琛心中有了计较,没再诸多顾忌和掩饰:“主帅生前,是否欲对燕参领不利?”

    沈亭修听来,以为他说得还是隐晦了点,干脆直接道:“如果我没猜错,主帅是想杀了燕参领?”

    沈亭修说得果断,像是笃定,不仅是卢云琛,朱冀还有守在帐帘边上的何翊云、尹从睿都是一阵心惊。

    “有这样的事?主帅和燕参领莫非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仇怨……但燕参领尽忠职守,怎么也是一员猛将,主帅有何理由非要自断臂膀呢?”

    朱冀从没想过这种可能,他是看出主帅和燕参领有些不对付,但料想只是脾气秉性,处事方式上的不同,都是小打小闹的嫌隙,远上升不到分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再说他也想不到,以主帅那么沉稳的性子,会和一介下属过不去。

    何翊云也有些质疑:“主帅,燕参领,这俩不自己人吗?燕参领没有不臣之心,主帅又岂会没有容人之量?”

    他想不明白,沈将军是以怎样的想法说出这句话的。

    而且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将军的态度肯定,省去了中间起承转合的推论,所说的话显然是在直接下结论,他对自己说的话也没有任何犹疑。

    这次肯定不是他反应慢半拍,因为他是透过表面上的情形加上正常人的逻辑去想的,而且就连最为机敏,最能领会将军和卢队深意的朱冀都是这么看的。那么他会有此质疑,实在没什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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