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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章 先发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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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钦得力地执行完命令,便跟在涂校尉身后,一起进了主帅大帐,他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帐内目前的情势。

    涂坤克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案上,好似昏睡的谭主将,案台上隐约可见暗红干涸的血迹,主将遇难应已有一段时间。

    帐内,燕禄和几个面相明显和突厥人有异的汉人据守一侧,秦瑄连同冯老和他们相对而立,双方中间仅以一条过道分割,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天堑,气压低沉得可怕。

    这样的场面是涂坤克不曾预料过的。

    他以为进来后不说撞见秦瑄和燕禄二人大打出手,至少也能看到他们两两对峙的口角之争,没想到里面居然会是一片死寂,出奇的静。

    秦瑄和燕禄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两人间透着一股疏离,一名砍樵装束的汉人垂眸沉思,不知在想什么,旁边一位锦衣公子面色沉着笃定,风采卓然,负手而立,自成气度。

    其余三名砍樵人面带焦灼,不像其他人那么沉得住气。

    当时营里筹备物资转移事宜时,涂坤克正忙于分派人手,只是听说夜巡队带回了一名砍樵为生的引路人,不曾得见,但前后一联系,不难猜到帐内的这几个汉人正是引路人一行。

    只是主将没有召见,他们为何也会出现在这里,还和燕禄走得这么近?

    难不成他们也是闻知了主将的死讯而来?

    他们也知道主将之死的来龙去脉吗?

    在他进来之前,这些人又说了些什么?

    涂坤克直觉就连引路人一行和秦瑄的关系也十分微妙,但具体的他还说不上来。

    既然没人说话,那他便做这个打破僵局的人吧。

    他刚想开口,那名原本正在沉思的汉人发现了他,继而目光又转向了他身后的拓钦,略显诧异:“你怎么……”但很快收回目光,看向他问:“这位军爷是?”

    拓钦上前一步:“哦……汉人引路者,这是我们营里的涂坤克涂校尉,你应是第一次见。”

    有了拓钦的引荐,涂坤克和卢云琛都知晓了彼此的身份。

    卢云琛作揖:“原来是涂校尉,小的是这一带土生土长的樵户,蒙巡卫长不弃,来为军爷们引路。”

    “引路者辛苦,不必多礼了。”

    涂坤克佯装毫不知情,望向主帅的方向:“本想来找主将商议后续的安排,不想主将竟已歇息了……你们怎还留着?”

    他装作不经意地走到桌案前,吃惊道:“这里怎么会有血迹?”

    他抬起主将的头,果不其然,嘴角有血迹漫出,面色苍白,双目圆睁,死状凄惨。

    他轻轻将主帅的头颅放回到案上,慌张道:“来人啊,来人!”

    十余名级别不等的大小将领应声而入,将营帐挤得水泄不通,拓钦顺势压低脑袋,混入了其中。

    卢云琛不发一言,但面前的局势全都看在眼里。

    这个涂坤克涂校尉看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他是和送炙羊肉给主帅的小兵一起来的,虽然在进来后对主帅的死毫不知情,却一直在留意主帅桌案的方向。

    在他察觉到血迹喊人时,一队将领须臾间便从帐外涌入,就像早就听到风声,一直候在帐外。

    要说这一屋子的将领和涂坤克不是一伙的,打死他都不信。

    但涂坤克这么大张旗鼓,生怕主帅死于帐中会被草草了事,也不一定是为了所谓的真相和还主帅一个公道。

    卢云琛在看到小兵去而复返时,就已经有了计较。

    小兵不敢出卖他们,但会带着涂坤克来到主帅大帐,多半是还担心自己的处境,怕副将会拿他当替罪羊,所以才冒险把副将蓄意毒害主帅的事告诉了涂校尉,想利用鹬蚌相争,求得庇护。

    涂坤克也许也想利用这个机会扫清障碍。

    虽然卢云琛不知道涂坤克和秦瑄之间的关系,但两人军衔相当,明显存在竞争关系,如果涂坤克知道主帅遇害和秦瑄有关,一定会大作文章。

    卢云琛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处早已看不到小兵的身影。

    但此刻他并不关心这个。

    小兵知道自己逃不出军营,而且他关心后续的事态变化,所以他一定还在帐内,很可能就混迹在刚才应声闯入的将领中。

    秦瑄看着满屋的将领,调侃道:“涂校尉好大的本事,主帅刚死,便纠集将领到此,诸位将领也真是配合,涂校尉话音刚落,你们就一齐闯进来了。这是意欲何为?”

    他正愁被汉人谍作牵制,找不来众人公然调查主帅遇害一案,涂坤克自作聪明,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他只要赶在那几个汉人告密之前给大家一个交代,再揭露引路人一行的谍作身份,就没人会再信他们的话。

    但涂坤克来势汹汹,明显是已经得了消息,抓到了他的把柄,想要借此机会让他再难翻身。

    汉人谍作挑拨燕禄,燕禄受蒙蔽在先,涂坤克又不知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看来除了引路人一行,还有人也知道主帅死亡的真相。

    但还有谁在怀疑他目前无从追究,眼前的形势他无疑是处于了被动,所以他必须先发制人。

    冯老在一旁帮衬:“众将领闻讯而来的速度着实也太快了些,莫非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要知道,就连小老儿我,也是随着秦副将来汇报军情,才发现主帅暴毙,正追查线索,商量该如何是好,你们就来了。”

    “冯老说笑了。涂校尉遣人召集我等,说是来主帅营帐有要事相商,我等才火速赶来,并未提前获悉什么消息。”

    弥贺统领抱拳说:“不知主帅究竟因何暴毙,秦副将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秦瑄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转向涂坤克说:“涂校尉召集众人,却唯独漏了我,有什么要事是我听不得的吗?”

    弥贺出来打了个圆场:“涂校尉许是找了副将没有找到,不知副将就在主帅帐中。”

    经秦瑄一提醒,他也才想起来问涂坤克:“是何要事,务必让我等悉数到此?”

    涂坤克不好直说,因为终归缺乏证据,所以犹豫了一下:“这……”

    秦瑄替他说了:“莫不是涂校尉竟有通天的本领,人还未至主帅大帐,就已经提前预知了主帅的死讯,所以才将大家找来?”

    弥贺面色惊恐。

    秦瑄的意思是说涂坤克早就知道主帅毙命于帐中,却不言明。

    涂坤克是怎么知道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主帅之死,该不是和涂坤克有关?

    涂坤克素来不喜秦瑄风头太盛,处处压他一头,令他总是被忽视,又因为有一重王室子嗣的身份傍身,得到主帅格外的偏袒。

    先不管涂坤克是从哪得到的消息,他假意召集大家商议要事,难道是想借人多势众向秦瑄施压,诬指主帅身亡和秦瑄有关?

    又或是,密谋杀害主帅本就是涂坤克的手笔,现在是想抢先一步,主动出击,来一个贼喊捉贼?

    不管真相为何,涂坤克聚集众将领于主帅帐中,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势必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打击秦瑄的机会。

    “秦副将此话何意?”

    弥贺久居营中,混得个足以建功立业,养家糊口,不高不低的职务,虽不再像低等士卒一样需要仰人鼻息,但多年斡旋在人心钻营当中,多少也习得了明哲保身的真理。

    涂坤克也许是发现了重要线索,想扳倒秦瑄,又或是听信了谗言,苦心布局,想要构陷秦瑄。

    但无论情况是哪一种,真相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这摆明了是涂坤克派系和秦瑄派系之间的对抗,鹿死谁手,端看谁棋高一着了。

    所以他只能不动声色地装糊涂,装作听不懂秦瑄的言外之意。

    秦瑄自嘲地摇了摇头:“瞧瞧我这是说的什么话……就算涂校尉能未卜先知,我又怎么能怀疑他的赤胆忠心呢?”

    在场的人,不全是像弥贺一样,一开始就听懂了秦瑄的暗讽,但经过秦瑄再一点拨,也都滋生出不小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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