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弃军备押送队,从夜巡队深入敌营
先行的人每行五公里要在树上刻下划痕,在树边的地上堆积石块作为标记。
一字排开的意思是没有遭遇敌情,垒起来的意思是发现了敌军踪迹,并以垒石数目区别敌军人数和危险等级,五块为最高危险级。
后面的人看到先行人作的标记就会明白,如路经没有敌情的地方就加速通过,避免浪费时间,如遇出现敌情的地方就示危险等级增减人手。
就算先行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发现敌情或是成功作出标记,后面的人对存疑的地方可以再三勘察,补充标记,至少能给在他后面的人示警。
最终大家都会在敌军聚集处会合,等待队长卢云琛发出下一个指令。
卢纹秋作为打头阵的人先行,她是沿西面下山的路探查,刚开始根本没有发现人迹,倒是顺手解决了几只于林间乱窜扰人心神的野猫野兔。
虽说只是佯装樵夫,但为了入戏,她砍了几捆不是很粗的树木绑好,一边哼着带有当地方言口音的坎樵歌,一边拖着树木继续往山下走。
但走到半路,她突然听见树林里有车轮碾动土路的声音,光听脚步声人数应该不多。
卢纹秋绕到他们视线死角的一处草丛里,用弹弓套着几块碎石击中了那辆手推车的车轮,激得整个车身骤然前倾,连带着两个推车的人都跟着踉跄了几下。
跟在车两旁负责押运护送的人原本因为犯困双手交叉环抱胸前,整个人迷迷瞪瞪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扶着车身,因为这个不小的动静一下子清醒过来。
一人骂骂咧咧了一句,然后用鹰隼般的眼睛盯住那两个推车的人,用不是很标准的汉话说:“车子上是首领很重要的军备物资,有刚到的兵器,还有将近一个营三天的粮草。首领说了,为了之后转移营地减轻压力,务必安全送到山下我们的粮仓。要是出了任何闪失,你们知道后果。”
说着他瞪了一眼推车的两人,而另一个负责护送的人直接将一把在寂静深夜泛着寒光的利剑架在了其中一个推车人的脖子边上,威胁恐吓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吓得那个险些被车子晃得摔一跤的推车人冷汗直冒,双脚止不住地颤抖。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两位军军军……军爷放心,定不会坏了首领的大事。刚才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小,小意外。”
卢纹秋神色一凛,她的直觉果然没错,这支深夜赶路的四人小队确实是敌营的人。
看样子那两个面相凶恶,杀伐气重的护卫是地道的蛮夷人,而那两个推车的人应该是他们雇的当地人,虽然能听得出乡音,但汉话比起他们来实在要好过太多。
卢纹秋的目光落在那辆手推车上。
沈亭修猜得没错,敌军确实有迁移扎营地的打算,但也有暴露行踪的顾虑,所以采取的是分批转移的策略。
她刚好遇上的是他们的运粮小队。
这就是常说的兵未动,粮草先行。
主力部队目标太大,夜间行动容易引人注目,所以很可能会驻守山林僻静处按兵不动,但为了之后转移营地作准备,他们还是决定趁夜先转移军备物资。
物资的数量当然也很庞大,因此也是分批转运的计划。
听刚才那个蛮夷护卫说,车上装的是一些新到的兵器和补给的粮草,他们预备是运到山下的粮仓储存起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样的运粮小车应该不在少数,而且很可能大多数都被安排在今晚出动,说不定其余前去探查的几人也会遇到。
如果队伍的配置是一样的话,每辆运粮车左右应该都会有蛮夷兵卒看守护送。
但她加上其余的三个人也不过四个人,别说逐个击破了,就算孤注一掷也不一定能解决一伙人,要是再引来对方的主力部队就糟了。
虽然破坏对方转移军备物资能够重挫敌军,动摇士气,但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摸清敌人据点位置,最好能探查对方的下面的军事部署。
凭她一人之力是足以解决那两个蛮夷莽夫,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影响大局,卢纹秋思虑再三,还是按捺住了擅自行动的冲动。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主力部队隐匿的据点,和三人小队会合。
她回到树林外面的大路,在路边找到一棵显眼的枝繁叶茂的大树,用力拿刀在树上划了几道痕迹,然后将两块石头垒起来放在了树边,等下面一个巡逻到这里的队员到达此处就会知道这里曾经有敌军活动的痕迹,便会加强警戒。
卢纹秋把刚才徒手用树枝和皮筋制作的简易弹弓拆卸开,把树枝扔在了草丛里,继续哼起坎樵的山歌。
突然,前方出现了火把点燃后发出的红光,因为距离不远,火光照射的范围有限,而且那些火把都特意举得很低,所以卢纹秋判断队伍数量不会超过十人,多半是敌军在夜间巡逻。
卢纹秋没有畏缩忸怩,而是迈着夯实的步伐,停止原本拖行树木的动作,蹲下来,挑了一堆木材背在身后,稳稳当当地朝火光来源那处走去。
状似无意地从那个巡逻小队旁边经过时,为首的一个人眉头微皱,打量了他一下,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汉话询问:“哪里来的?如实报上。夜半三更,还在林中逗留,为什么?”
那人身边站着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伯,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久居山上的农民,头戴斗笠,应该是敌军雇来给他们指路的。
毕竟他们也才在山中扎营不久,对这里的地形地势肯定没有原着居民了解。
那个老伯看卢纹秋身量纤细,面色黝黑,因为长时间劳作两边鬓发都被汗滴打湿黏着在了面庞上,穿着粗布麻衣,又听他刚才在哼山歌,多嘴对盘问的军官说了一句:“哎呀,军爷这是大惊小怪了不是,看这小伙蓬头垢面,满嘴乡音,一看就是上山坎樵来的。”
卢纹秋松了口气,还好她特意研究过当地坎樵人的穿着打扮,他们生活的习性还有乡音的特点,临行前特意交代了队伍里的人都要用煤灰糊面,头发也不要梳得太齐整,给大家换上了粗布甚至带补丁的衣服,满是泥渍的靴子,还教了大家速成当地口音的秘诀。
为了入戏,她每走一段路就挥动刀斧结结实实地砍了好些木材绑起来,一路拖行着实耗费了不少体力,走到这里早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更显得蓬头垢面。
哼山歌和当地民歌一方面是为了贴合坎樵人的生活习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顺便进行自我催眠。
一番折腾下来,卢纹秋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是生活困苦、勤勉不辍的坎樵人了。
现在有了这位老伯的佐证,她对自己的乔装更有自信了,当下就附和起来,特意用乡音扯着嗓门说:“就是哪军爷,天杀的朝廷实事不干,成天就知道征收什么赋税,这样税,那样税。到处都在打仗,地里收成又不好……我们山里人晚上哪还能睡得好觉啊!这不想着抓紧干活,好得空多干几份营生养活家里老小吗,哎!”
为了取得蛮夷人信任,她特地在话里话外指出朝廷的无能,一番哭诉之后,还不忘说:“真是多亏了军爷在山里,豺狼虎豹都被吓退了,晚上干活也不怕了,才给了我们这些人一些安生喘息的日子哪。”
她连连拱手道:“军爷大恩!军爷大恩啊!”
先前对她起疑的那个人汉话不好,听她叽里咕噜一通也没太听明白这个小伙说的什么意思,但看他的打扮,口音,加上老伯的说辞,大体上是信了他是来山里砍柴的樵夫。
听他说朝廷的不好心里也很畅快,得意地说:“等我们首领击退了你们朝廷派来的人,这里就由我们管辖了。现在我们已经有官员进入城里了。听话办事,跟着我们,才有好果子吃,明白吗?”
卢纹秋暗暗啐了一口,什么好果子吃,主帅就是信了你们的诓骗才会误投敌营。要是跟着你们这些土匪强盗才是苦不堪言。
我们的朝廷就算内忧外患自有我们国家的人来整顿治理。你们蛮夷凭什么大放厥词?
还想染指我们的山河社稷,让我们的子民认贼作主,痴心妄想!
但她面上还是不露声色,恭顺地展露笑颜,拱手作了个揖道:“军爷说得是,说得是!军爷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