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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看不透的委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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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宁敞在晃神,折更出言提醒:“杨滞出现肯定不怀好意,他好像知道委托人在哪……这糕点铺我们还盯吗?”

    “想不到这么快就和对方的人正面遇上,对了,刚才他说的不见不散,在哪来着?”

    宁敞猛一回想,发现不妙:“是卢府啊,江枫还在那,我们需得尽快赶过去,虽然不知道杨滞打的什么主意,万不可让江枫落单!”

    她拉起折更出了花鼓美食街,还好她早有准备,安排马夫在附近揽客,没有走远,就是为了应变这种突发情况。

    上了马车,宁敞向马夫直言:“往卢府去,快些。”

    马夫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伯,赶马车送货运客已有了年头,对川蜀地区的各个通道要塞和民居府邸熟门熟路。

    只是宁敞光说了个卢府,他实在不敢贸然出发:“姑娘有所不知,这花鼓美食街方圆百里,卢姓住户可远不只一家啊。不知姑娘是要去哪个卢府?”

    折更心下也正疑惑,杨滞约了主人在卢府会面,又没指明具体在哪,他就那么笃定主人不会找错地方吗?

    而主人在听到卢府这个地点时虽稍有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常,就好像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

    主人似乎早就盯上了卢府,那为何还要来一趟花鼓美食街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宁敞记起江枫和她说起账本上巨额订单相关的事,当时他似乎提到过,那订单是卢府二小姐所下,于是对马夫说:“去卢二小姐卢纹秋府上。”

    马夫得令遂快马加鞭前往目的地。

    宁敞的话更让折更确信她早就知道委托人在卢府,派了江枫去秘密查探,还骗自己说江枫是去山上采药了,显然是对自己不够信任。顾及到马夫在外面,折更拽了拽宁敞的衣袖,示意她附耳过来。

    等宁敞弯下腰,折更便凑上去问:“委托人在卢府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宁敞猜到折更是因为被蒙在鼓里不高兴了,就坦诚了整个计划的原委。

    折更听完之后不恼反对宁敞赞赏有加:“主人这局棋布置得妙啊,对我保密是应该的,这样才能把神秘组织的人忽悠过来,我懂的,其实这个计划本没有破绽,只能说是杨滞太狡猾了,主人不必丧气,委托人我们势在必得的!”

    折更这么识大体,又会安慰人,不愧是自己一眼挑中的灵宠……宁敞揉了揉折更的小脑袋。

    她说的没错,虽然杨滞也发现了委托人的所在,但说占得先机还太早了,其中不乏变数,首仗她定要赢得漂亮。

    所幸卢府离花鼓美食街并不远,马夫也很得力,没多久印有“卢府”字样的金漆牌匾就赫然矗立于宁敞和折更眼前。

    宁敞上前叩了叩门闩,就有一位蓄满银色胡须的老翁来开门,宁敞说自己是来拜谒卢二小姐的。老翁料想来人是小姐的故交,没多阻拦,放她们进去了。

    一名婢子领着宁敞她们,一路穿山绕水,经过水上木桥,绕过假山,又穿过一条九转回廊,才走到一处别院,指着正中一间道:“二小姐喜好清幽,自从……噢,没什么,她已有半年没出府了,若二位是小姐的旧友,烦请多多开导才好。”

    半年未出府?

    宁敞观卢府虽不说富丽堂皇,但布局大气,陈设摆件颇有意趣,院舍也众多,应是个富庶的官宦人家。

    府里的下人待人和气,想必家教没有那么森严。

    不知道这卢府二小姐为什么要圈地自缚,将自己困于这方寸之地。不过既是标记灵感应到的委托人,肯定有故事。

    开门的老翁是卢府的管家,掌管卢府后院多年,据说是看着卢二小姐长大的,在卢府很有声望,底下的人都叫他“祝伯”。

    据他介绍,那名领她们去寻卢二小姐的婢子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由小姐赐名,唤作“研嘉”,应就是订了许多桂花糕的那名丫鬟。

    刚才一路过来,宁敞已经让折更暗中探过这位卢二小姐的贴身侍女,没有一丝灵力波动,加上那侍女看上去并无心事,应该不是她们要找的人。

    倒是这个卢二小姐,是研嘉最亲近的人,也是卢府最受宠的小小姐,终日闭府不出,像是个有故事的。

    宁敞推门进去,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一名女子坐在桌旁准备提壶倒茶,茶壶还未倾倒,她就被直直地定格在这个状态,动弹不得,双眼也自然地合上,睡着了一般。

    女子面相温婉,眉目间又有几分英气,看打扮应该就是卢二小姐了。

    左右各坐着两名男子,死死地盯住对方,却不说话,好像在暗中角力。两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江枫和先到一步的杨滞。

    “江枫,这是什么情况?”宁敞走上前,碰了碰卢二小姐,见她一动不动,问:“她是……”

    “不妨事,只是暂时被定住了,我正在打探卢二小姐有什么未了结的心愿,杨滞就突然出现,因为还没和委托人签订契约,怕杨滞乱来,我只好先把她催眠。她现在和陷入深度睡眠没有区别。”江枫看了一眼对面端坐的杨滞,忿忿地说。

    杨滞没理会江枫的话,见宁敞带着折更赶到,说:“姑娘还算守约,也很守时。”

    江枫忍不住白了杨滞一眼:“姑娘什么姑娘,杨滞你装哪门子的斯文,宁敞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你吗?收起你的歪心思,我们摆渡门的新主果敢睿智,没那么好糊弄。”

    还没开始抢生意呢,怎么就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宁敞眼光放得长远,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要是能化敌为友是最好不过的,毕竟他们只是为了做生意,没必要剑拔弩张。

    她看杨滞剑眉星目,一副坦荡的君子做派,存了几分感化的念头。

    “咳咳……”宁敞看了一眼江枫,又看了一眼杨滞,大度地说:“称呼什么这都不打紧,我们就来个君子协定,这笔买卖我们双方公平竞争,谁也不耍诈使阴招行不行?”

    江枫不屑一顾地说:“这话你对某人说还差不多……我向来正派。”

    宁敞知道他说的某人是指杨滞,于是看向杨滞,满脸都是真诚。

    谁知杨滞淡淡道:“谁跟你说我是君子?”

    宁敞一阵错愕,这人说话一向都这么直白的吗……虚与委蛇的场面上的寒暄都不会吗?

    看来此人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了,和平相商看来只会是自取其辱。

    宁敞正想放几句狠话坚定地表明立场,杨滞继续说:“君子协定我是不会签的。有什么招数,明的暗的,尽管使出来。结果如何,各凭本事。这场摆渡我定不会让你们得逞。”

    先礼后兵,杨滞说得这么明白,就算要感化他,也只能徐徐图之了。

    宁敞放话:“公……咳咳,公然挑衅,我们摆渡门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就依你所言,各凭本事好了。”她一时顺嘴,差点称呼对方为“公子”,可对方摆明了来者不善,她也没必要拘礼了。

    她看向江枫:“快把卢二小姐解开啊,我们先弄清楚灵力波动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想摆渡又摇摆不定。”

    江枫隔空轻抚卢二小姐的额头,现出浅浅的灵力痕迹,如同一道水纹。

    倏忽间卢纹秋就睁开了眼,恢复原先的动作,倒好了茶,只是突然看到宁敞不免惊讶:“姑娘你是何时进来的?我一直在这,竟不知你来了。”

    宁敞拧紧了眉头,早知道她就在江枫解除术法前先出去了,等卢二小姐恢复意识之后再敲门进来不是更合理?

    但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了,宁敞支支吾吾道:“我怎么进来的?这个问题……”

    突然她看到房间里有密室,密室的门还没关上,灵机一动说:“其实是小姐的贴身侍女研嘉担心你想不开,又怕你拒绝外界的帮助,特引我从暗门进来,看看小姐是否安好,你方才顾着给两位远客倒茶,许是不曾留心,没有察觉……”

    卢纹秋近来心事重重,加上研嘉是她心腹,两人主仆情深,从小一起长大,更像是家人。

    她知道自己一反常态会叫研嘉挂心,听宁敞这么说竟没有起疑,只是轻轻道:“研嘉,是了,只有她知道我房间中有处暗室,也知道联通何处。姑娘好意,有心开导我又怕搅我清净,我又怎么会怪罪。”

    宁敞看卢纹秋面容憔悴,愁眉深锁,言语礼貌而又疏离,像是和世俗隔着一层,应是太久不见天日,闭门房中终日忧思所致。

    但看她步履轻盈,身姿矫健,硕大的白玉茶壶握在手中不曾倾洒半分,腰间系着的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喜欢的香囊挂件,而是宝石璎珞。

    那样的宝石璎珞一般都是挂在佩剑上的,而卢纹秋随身未带兵刃,也无暗器,应该是从别处取下的。

    刚才宁敞问过侍女研嘉,得知卢纹秋曾习过武,身手了得,但再想问师从何人,为何习武,那侍女却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怎么也不肯透露分毫。

    宁敞直觉卢纹秋的深刻遗憾一定和习武有关,但她说不上来。

    女子不爱红妆爱武装,这倒是件新鲜事儿。许是受了那些个坊间戏剧话本的荼毒,想做巾帼女英豪,成一代济世女侠。

    但真正见到了这位卢二小姐,黛眉浅妆,梨涡盈盈,即使形容憔悴也依稀可以想见曾是一位多么言笑晏晏、灵动烂漫的女子。

    举手投足透着书卷气,一看就是受过诗书浸染的,待客有礼,周到备至。

    宁敞实在很难将这样一位亭亭玉立的古典佳人和巾帼女将重叠起来,更不觉得她会醉心于武艺,可她确确实实又是有武功底子的,而且造诣不俗,才不致在数日颓丧后形容潦倒、脚步虚浮。

    只是卢纹秋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她眼底的倦怠和落魄失魂还是遮掩不住。

    江枫已经用读心秘术探过卢纹秋,没有任何收获。

    因为摆渡人只能看到他人近期一个月左右的过往,再往前的就看不清楚了。

    他乔装成隐士,在卢府附近替人占卜算卦,预知祸福,又花钱雇了几个人演了出得道高人指点迷津,趋吉避凶的好戏,才诓得那迷信风水玄学的老管家祝伯将他迎进府来,替他坐镇宅邸,一改风水,顺便替久不出府的二小姐消灾祈福,开解一番。

    摆渡行当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除非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在人前暴露异术,扰乱人界秩序,否则必遭反噬,修为大减。

    江枫不便用法术将那卢二小姐强行掳走,这才想出利用老管家年迈迷信的弱点,扮作江湖术士混进卢府,再顺理成章地接近卢府二小姐。

    一来二去,准备行装、雇人打点,又当着祝伯老翁的面对着宅子做了场鬼画符的法事,念了些神神叨叨的祷告词才哄得老伯从将信将疑到把他奉为神使上宾,许他在府内自由来去。

    杨滞倒好,仗着他的组织行事百无禁忌,没摆渡门那么多规矩,硬说是江枫的远房表亲,颇通命理,来助江枫一臂之力。

    江枫矢口否认,说自己没这房表亲,杨滞就向祝伯解释,说江枫是因为经常和邪祟打交道,怕沾染不吉祸及家人,才如此坚决要和他断绝关系,说什么也要留下。

    祝伯想着多一个人出力总是好的,就没有阻拦。

    就这样,杨滞借着江枫已经造好的势,借着高人表亲的名头堂而皇之地也在府里安顿下来。

    而且有了亲戚助手这层关系,杨滞便能不引人怀疑地跟着江枫,行使江枫得到的一切便利,江枫想甩也甩不掉。

    这不,江枫刚排除了丫鬟是委托人的嫌疑,锁定了目标人物卢府二小姐,刚想和委托人套点近乎,杨滞跟着动静也来了,使得江枫心中无限憋闷。

    要是宁敞再晚到片刻,说不定他和杨滞已经开始斗法了。

    被杨滞这么盯着,江枫面对着委托人是有口难开。杨滞迟迟没有动作可能是想看江枫和委托人的进展,以观后效,慢慢寻找突破点。

    江枫通过意念传输,把自己混进卢府的经过大概和宁敞交代了一下。

    毕竟有杨滞在,委托人摆渡意愿也不够坚定,这桩生意没那么好拿下,他还需凭借得道的隐士高人这重身份在卢府扎根下来,和宁敞提前串好说辞也是必要的。

    反正杨滞为了进卢府打探,都能厚颜到扮作他的远房表亲,让宁敞搭个顺风车进入卢府倒也省事,到时就说她是家道中落,前来投奔的另一远房表亲。杨滞亲身实践过,这招应该屡试不爽。

    宁敞于修习异术上没什么天赋,做不到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学意念传音的心法倒是有些小聪明。

    可能是以前在私塾课堂上开小差开习惯了,总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悄无声息地神游、说话不被旁人发现,成为摆渡当家之后竟让她无意中得知意念传音这等窍门,说什么也要学会。

    接收到江枫的意念传输信号时,宁敞还在分析卢二小姐的性格,想着要从哪里切入,探听她的心事,让她自愿摆渡,冷不丁吓了一跳,生怕被杨滞察觉。

    但按江枫的意思,摆渡门惯用的意念传输的法术和敌方组织所用的密语传音不同,使用范围和权限更小,只能和身边近距离的相隔不远的人两两进行暗中对话,且无法窃听其他人的对话内容。

    两种法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因为使用时施加的心法口诀完全不同,不用担心被他人窃听。

    而且因为意念传输自身的局限性,对话只能在两人之间传递,就算杨滞破解了他们的心法口诀,只要施法者没有默认他是传输对象,他还是无法获悉内容。

    简单来说,摆渡门独有的意念传输之法相较于神秘组织所用的密语传音术要求的传话距离更短,需两两传递,且自带防护加密锁,安全性能更高。

    在确认和江枫的意念对话不会被杨滞监听之后,宁敞才放心地接收江枫传递的内容,大致了解了他目前在卢府的处境。

    杨滞为了能留在卢府,便于监视江枫,还真是不拘小节,不惜借用江枫远房表亲的身份。看来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属实难缠。

    为了不让卢府的人怀疑,他们不得不让杨滞随行,只是这样一来,难免处处受制。

    宁敞尽量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杨滞现在是在明面上和他们较量,不再像从前一样按兵不动,暗中蓄力。

    他们现在是处于被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杨滞又何尝不是处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呢,一举一动都能看个真切。知道杨滞在下一盘什么棋,下一步又要怎么走,同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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