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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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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山连绵如烟,风雨何时飘散。

    堆积的浓云会化成狂风暴雨,堆积的也爱会化为彻骨的执迷相思。

    那些烟雨朦胧里的无数飞花,也是你曾经最为执念的一片蒹葭。

    爱变成经年的雪融化,我是你始终甘之如饴的指间的沙。

    希望破土而生,指间寥落胭脂红。

    云朵遮盖了太阳,于是阳光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微风吻过面颊的雪,也吻过每一片青绿的叶。

    江南的山峦,黛色参天,缠绵如烟。

    沈珏心里默默的对着苏淮的照片说:外公,您放心,我会让小芷幸福的。

    他凝望着这几座墓碑,黯然的,出了许久的神。

    林芷也静静的看着远方连成一片的青绿山峦,那里有一束燃起的长长的炊烟。

    沈珏从包里摸出来一块提子蛋糕“吃点儿?饿了吧。”

    林芷刚准备接过,沈珏掏出湿纸巾擦手“等一下,我喂你,给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秀一下恩爱。”

    林芷本来伤感的心,直接笑出了声“我发现了,你就是真蜂蜜,甜的不行。”

    话刚说完,蛋糕已经到嘴边了。

    她张开嘴,松香软糯,非常的甜。

    沈珏本来想亲她一口的,又觉得不太合时宜,只秒变奶狗音“我是暖男。”

    林芷吃完,想站起来,她腿有些麻木,沈珏赶紧扶了她一把,她就搭着沈珏的胳膊“暖男,走吧,下山吧,起驾。”

    沈珏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与她十指紧扣的走了出去。

    两个人走出那一排,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无数墓碑林立,无数小小灰尘随风飞扬。

    多少人的欢乐与悲喜,都会在这样的环境里凝结成彻骨的痛,并且无药可解。

    一路下行,有些许烟雾朦胧。

    她耳机里是《春风十一载》:

    棠花借一舟烟波

    荡开了心魄

    将诗行逐字都走过

    光阴皆濯濯

    添分月色唤醒笔下段落

    又几场闻说

    再开嗓遥寄儿时那一诺

    老院簪发花几朵

    引来歌如昨

    行至长径沾袖烟萝

    故里入眼波

    人在岁月最烂漫处静默

    好梦在婆娑

    不忍触碰一身山河辽阔

    已数到第十一载玲珑

    归来恰好枝头吹落春风

    谁笑痴人还颠倒梦中

    平仄谢相逢

    问一生能得几次心动

    有情人可于相遇处相拥

    借说月色如烟正朦胧

    何必太匆匆

    看台上争流百舸

    最动人哪个

    在云水醉意中回泊

    言语不必多

    已将千转心绪一一摩挲

    最温柔不过

    邂逅一场烟雨润湿笔墨

    已数到第十一载玲珑

    归来恰好枝头吹落春风

    谁笑痴人还颠倒梦中

    平仄谢相逢

    问一生能得几次心动

    有情人可于相遇处相拥

    借说月色如烟正朦胧

    何必太匆匆

    戏文里无数个痴情种

    妙笔故事落在有始有终

    数过几场飞云与归鸿

    成全这情衷

    烟霞于眼尾添一抹红

    似是闲情与春意皆正浓

    从此共老山水看几重

    也笑白头翁

    从此共老山水看几重

    也笑白头翁

    鲜花与故人长眠,痛苦与故人长念。

    尘埃作土,记忆在血液里与时间共同腐烂。

    车继续开,开了一会儿,再路过那个宽大的湖边的时候,从车窗里看过去,站在岸上的一只黄白色花猫正伺机而动,它刚准备出发,只见站在芦苇上的小鸟儿叼了一条细小的鱼,迅速的飞走了。

    鱼看不到岸上的危险,最后便沦为了鸟的盘中餐。

    鸟也看不到背后的危险,却在危险来临之前带着自己的收获与喜悦飞上了苍蓝的天。

    只留下猫在原地,带着一脸颓然。

    它小小的,橘色的带着线条的尾巴没有动,和它的心一样不开心。

    不开心。

    不开心的次数,好像很多。

    记忆里最开始的不开心,自然是苏子衿第一次听说林芷在家里被欺负的那次,那是林芷对于不开心最初的记忆。

    因为妈妈生气了,妈妈不舒服了。

    后来,就是妈妈吵架了,小欢死了,妈妈流产了,弟弟也没有了…

    她的表情没变,但是手没动,手机已经自动黑屏了。

    沈珏正在回复微信消息,看见林芷这个样子,心头一动,本来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迅速握上她的手“要不要下去走走?时间还早,这边风景还挺好的,下次来就要很久以后了。”

    沈珏知道,林芷必然是爱着东城的,这里大抵是她人生二十五年来,所有幸福的时光的聚集地。

    毕竟,那时候苏淮还没有死。

    林芷心想,沈珏你可真是懂我啊,怎么的都能被你看破,就浅浅的笑道“好。”

    于是乎,两个人就一起下车了,只拿了两瓶水。

    马莹站在不远处抽烟,还拿了一听啤酒,一边喝,一边抽,开心的看着马周“最近日子惬意啊。”

    马周冰山脸没变,眼睛几乎三百六十度的转了一下“是啊,你又吃又喝又玩儿又看风景的,是不是觉得特别潇洒啊?”

    烟雾从马莹的嘴里出来,遮盖了她挂满了喜悦的脸,她又吹了一口“那是,感谢夫人赐予我的快乐生活。”

    马周难得的,噗嗤一笑“快乐生活还很久呢,抱好大腿,接下来去北城和出国,都有你的份儿~”

    马莹一听,更高兴了“我抱她的,也抱你的。”

    马周只丢了个小小的紫色口香糖到嘴里“别抱我的,我腿不够粗,你抱不住。”

    …

    这厢两个人正在斗嘴呢。

    那厢两个人惬意的看着湖边的无边风景…

    沈珏突然搂着林芷的腰,把她拉进自己怀里,蹭着她的鼻子“你知道为什么,我从在医院里见你的第一面,到后来陆白都准备把你介绍给我的时候,我一直都没有想办法找你吗?”

    这一点,林芷不是没有想过,不过她也有点迷茫,沈珏当初追她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雷厉风行几乎各种手段都用上了…

    不过从医院到饭桌上初见之间,居然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

    于是,她也有些迷茫的问道“为什么?”

    沈珏的表情极其温柔,动作也很温柔,他亲了她一下“因为啊,我在反复确定自己的心,也在反复确定你这个人,我怕我不是真的爱你,我也怕你,不会爱我。”

    林芷头发随风飞扬,直接笑抖了“怎么,你这么不够自信,怕我看不上你啊?”

    沈珏撅着嘴,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可不是嘛,你最初不是就没看上吗?”

    的确,见沈珏的第一面,他的外貌确实对自己有些吸引力,但是仅限于觉得他长得挺好的而已,就像见到七年前的那张照片一样,无关于爱情,只有关觉得他看起来很出色。

    林芷继续笑,笑得花枝乱颤的“对啊,是没看上。”

    那个时候的我,谁也看不上啊。

    我无法面对自己彻底死亡的爱情,就像我无法面对死在心上的那个人…

    用什么去挽回爱情,用什么去拯救爱情,用什么去面对,我再也回不去的爱情。

    死亡何其伤人…

    每一次都觉得幸福要来临,可最后每一次都失去了…

    沈珏把她抱在怀里,他的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没关系,我会爱你,让你幸福。”

    然后,他没有停顿,他没有看她的眼睛,只余光看着她的后脑勺,目光正视远方的绿水青山“我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里,真正的喜欢过一个人,我的爱情总是虚空的,所以后来,我爸着急了,给我安排了几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也试着去见面,看能不能改变自己,但我始终爱不起来。”

    “我觉得她们都很好,但是那种好,只是觉得她们好,但是不是想和她们同床共枕,不想和她们结婚生子,不是想和她们过一辈子,直到我终于遇见了你。”

    “我遇见你那天,其实是去找陆教授去看心理障碍的,我觉得我的心理障碍就是,我对于感情是茫然的,麻木的,我不像乔寒一样始终爱着灵烟,也不像老聂一样抽身自如毫不在意,更不像老宋一样哪怕多年距离遥远异地恋,也能甜蜜如糖迅速走进婚姻,更不像老谢一样目标清晰,深爱入骨也能拿得起放的下。”

    “我只拿起过一个你,也就是江离,当然,三年前,我也放下了你。在放下你以前,我就想过,你之所以隐藏自己,也一定有自己的道理,直到有一天老顾给我说,他认识你,那一天,我就想,我要不要见见你,看我是不是真的爱你。”

    林芷的眼泪像两条长长的细细的清澈的河,无尽且肆意的流在沈珏的肩膀上,打湿了他的衣服。

    “可是,我还是没能见到你。我那段时间,反反复复的看你的照片,白天看,晚上看,看你的论文,看你在南大这七年的经历,好的坏的,直到我终于确定,我是真的爱你。所以我决定,让余叔叔帮一帮我,让我们先有交集,这比我直接去打扰你,更为方便,也显得郑重其事。那样,我就不像一个莫名其妙的闯入者,我更像一张纸,彻底坦白了自己的心。”

    “我妈说你那么漂亮,有可能有男朋友,也有可能结婚了。但我从来不觉得,我觉得你没有男朋友,你更不可能已经结婚了。我觉得你的气质很冷,你的心也很冷,你很孤独。我觉得,你很难爱一个人,我觉得,你会属于我,你也只能属于我。”

    “所以那天,当翀哥的绯闻一出,我就知道,你就是江离,你必然就是江离,你绝对就是江离。”

    沈珏的这些分析,和陆白最初对于林芷就是江离的分析,有些如出一辙。

    只是,陆白更喜欢研究物理化学和心理学,包括他爸的那些奇葩法律案例,他根本对于文学的兴趣不太多,所以,在林芷就是江离这件事上,把江离的所有作品看了n遍的沈珏,才更加清晰,并且更为笃定…

    林芷没有说话,她的心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

    “当我误以为你和陆白是真的谈恋爱的时候,我特别痛苦,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我很难受。”

    “那一夜,我开着车带着保镖和娱记飙车的时候,我觉得我真的是疯了~”

    “当我几乎确定,你就是江离,当陆白说明珠要配合适的架子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恨不得立马冲到你家去,我们明明是那么的,近在咫尺。”

    “可是,当我始终打不通你的电话,又想尽办法的爬进了你的卧室,看见你躺在地上没有表情的时候,我的心脏差点骤停。”

    “那一晚,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我是挣扎了很久,才决定吻你,我也是挣扎了很久,才终于睡着的。”

    …

    沈珏的话说到这里,林芷的抽泣开始变得有声。

    她双眼朦胧,全是虚影,她哽咽着声音“我也爱你,我在你家吃饭的时候,我终于确定,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只是他在我心里,扎的实在是太深了。”

    “而且,我所理解的爱情与婚姻,必然是长久的,终生的,且一心一意的,彼此付出的,我那时候觉得,我没有给你付出的能力,我不能耽误你啊,我不能辜负你啊。”

    沈珏带着满眼的泪,对上林芷满眼是泪的红肿的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她的眼泪,同时也流进了,自己的心里。

    他替她擦眼泪,他的眼泪也在不停的流“是我不够努力,我应该早点遇见你,早点爱你的。”

    她也替他擦泪,手上全是湿润“好的爱不分早晚,就像我爸和我妈一样。”

    “我爸爱我妈,爱了十四年,也等了十四年,至于我小叔和婶婶,就更惨了,他们谈了几个月恋爱,各自因为误会和困难和为人的道德底线,分别结婚,又带着两个孩子,结果等了十六年才终于结婚。”

    十六年有多长呢,就是一个婴儿,可以基本的,长成一个大人。

    长到隔了太多的时差,你的时间永远比我早,我的时间也永远比你晚。

    我的白日,常常是你的黑夜。

    我们似乎永远等待的,都不是同样的黎明。

    就像我们曾经在年少时候坦然相拥,却在后来始终再难重逢。

    那一日,二十二岁的林风一身纯黑色休闲装,背着黑色包,一步一回头的,要坐上长途的飞机,跨过半个地球,跨过太平洋,出国留学。

    是赵雪一个人,在北城机场送的他,青春年少的她笑靥如花,面庞青涩又美丽。

    林风站在入口处,迟迟的不想进去,他是真的想直接把赵雪也一起带走。

    赵雪眼看时间越来越近,就推着他:快走吧,我们过段时间就又见面了。

    林风拉着她的手没放,噗嗤一笑:是啊,下次见面,你就是我老婆了。

    赵雪听罢,羞涩的笑了一下:你又来了。

    林风不以为意,俊美的脸上全是坦然:是的嘛,你已经是我老婆了嘛…

    赵雪听完,更加羞涩了:哎呀,你真是的。

    林风拉着她的手,摇了两下:明年,等你妈好点儿了,你也过来,我给你安排安排。

    赵雪很是开心,红唇微动:好啊,不过我也想在那边和你一起读书,我努努力哈。

    林风充满期待的笑了: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哦。

    最后,时间实在是,快到了。

    林风就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候机室。

    他坐在座位上,凝望着北城机场的人来人往,期待自己下一次在这里的时候,也就是几个月后而已,那个时候,他就不是二十二周岁不满了,他就是二十二周岁了,二十三虚岁了,他就可以结婚了,他就可以娶赵雪了。

    他们会拥有结婚证,成为合法的夫妻。

    他很开心的,上了飞机,飞往大洋彼岸的美国,开始了几年的求学之旅。

    可是他从来都未曾想到过,他与赵雪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久到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赵雪了…

    林风是寒冬腊月的时候,迎着傲然盛放的梅花出生的。

    文燕玲最早,本来是根本都没有打算生林风的,她觉得,两个儿子可以了,够了,因为生孩子很累。

    并且,她当初生下林图的时候,差一点就死了,差点一尸两命。

    可是,那一年,已经三十六岁的她,想再生一个孩子,来继续拴住林英的心。

    于是,林风成了一个在计划之内的意外…

    文燕玲一方面觉得孩子好,孩子是未来的希望。

    但她另一方面又觉得,孩子是婚姻的羁绊,是自己痛苦的根源。

    当然,孩子也是自己快乐的源泉。

    孩子有苦也有甜。

    她想彻底脱离这段婚姻,又想永远困于这段婚姻里。

    她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可是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爱自己的孩子们。

    那种纠结摇摆与痛苦,经常腐蚀她的心。

    所以,当三十七岁的文燕玲,费尽力气的生下林风以后,她抱着自己千辛万苦又生下来的儿子林风时,一边开心,一边又觉得有些惆怅。

    林英还是一如既往的,非常高兴的看着小小的不停啼哭的儿子,喜笑颜开的说:呀,又是儿子,真好,我就是会生儿子,我多厉害。

    文燕玲心里冷冷一笑,还没有来得及接话。

    林英又说:今夜夜风寒冷,就取名林风吧。

    那一夜,深冬的天气不好,风很大,雪也很大。

    雪花落了一地,将天与地全部染成纯白。

    她坐在新的宽大的房子里,凝望窗外洁白的雪地。

    寒风是长久的呜咽,那种呜咽,似乎与她生下林图不久后,那种刻骨又悲痛的呜咽。

    一模一样。

    爱与恨的交缠,人与人的流连。

    扎在心上的长久的执念,刻在记忆深处的悲哀长鸣叹惋。

    谁又在意呢?谁会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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