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长夜如星,你是烟雨绮梦。
别来清风无用,回首往事深红。
深水静流,那些过于湍急的记忆和故事,终究会像心头的伤口,被痛苦持续搓皱。
那些被淹没的真相,也终究会像暗夜的灯光一样明亮。
记忆里最深处的微光,每一缕都让人格外怅惘。
不想面对黑色,就像不想面对悲伤。
云层不停的挪动,似乎暴雨要来袭击西城的夜了。
可是雨久久未下下来,只有风在极力的呜咽。
呜咽着像内心深处的绵长哀叹。
手机里的录音,早就被他关掉了,林风还是静默的,出神了许久。
沉浸在那些音调、争吵、文字和故事里,他同样也会感同身受,可是那种深刻的感同身受,却不会被他发自内心的去予以共鸣,因为那里没有道德、没有底线,全都是自私、不堪和困苦。
实木桌上是一颗赵雪给的安眠药,这是他自己要来的,赵雪最初是不肯给的,可最后还是给了,但是她只给了一颗。
赵雪把药给他的时候,还格外心疼的说:他们之间的那些破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这么自责和痛苦。
相识的第十六年,相爱的第十六年,他们真正相处的日子其实并不多,可是赵雪还是这么的懂他。
林风吸了吸鼻子,就淡淡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
赵雪浅浅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去,留给他一个白色的背影,就像十五年前,在北城机场告别的那个背影一样。
赵雪走后,林风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然后躺在床上,试图安静的睡去。
沉睡中的他,是那样的安静,像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一样安静。
远在南方的东城,与千里之外的北方的西城,不是同一片天空,但是相同的夜色。
同样的先是明月高悬,然后云层在夜里悄然涌动。
忽然似乎,是要有电闪雷鸣。
有些太晚了,两个人聊累了,沈珏就笑着把林芷抱到床上,林芷其实还不是太困,但想想明天还要早起去逛街,就很快闭上了眼睛。
谁料,刚闭上眼睛,沈珏直接拉开了她的睡袍带子“不动你了,我怕我控制不住,我只想喝点酸奶,喝完好睡觉。”
林芷心想,妈的,怎么又来了,刚才…
我都快散架了,刚休息一会儿,才缓过来而已…
当然,她的反应速度根本快不过沈珏。
沈珏握着她要反抗的手,直接吻了上去。
那种浓烈的吻,那种痒的感觉,瞬间袭来,很快就爬满了她的身与心,她能感受到他的唇很温柔,他的舌头很软,他的牙齿很轻。
他的呼吸紊乱的不成样子,全身都开始紧绷。
很快吻着吻着,就也脱去了自己的睡袍。
她也就只静静的抱着他的头,已经昏昏欲睡。
然后,林芷只感觉到…他的爱已经彻底拔地而起。
他的手指一动,勾了一下…
她的腿不自然的抖了一下,因为一直没动,就有些麻木。
沈珏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魅惑道“完了,我们继续。”
林芷没有回答,表示抗拒,然后转念又道“你自己解决,我睡觉啦,受不了了。”
沈珏直接忽略了前两句“受不了就来吧。”
他的手指继续勾了两下,她的腿又动了一下,很是麻木。
她因为紧张,几个脚趾头紧紧的缩在一起。
她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彻底迷离,就不得不柔声道“你慢一点儿,别累到自己,我是不想动了。”
沈珏低下头吻她“你不用动,我来就行,炒菜,变着花样炒菜,我最在行啦。”
他没有再说话,只低头,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两个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心也缠绕在一起。
爱更是缠绕在一起。
她没有说话的嘴,只有吻他的嘴,又或者,被他彻底吻着,被他完全控制着。
那些她在其他事情上,完全拥有的掌控力,彻底荡然无存。
她被他控制了所有。
只感受着他从上到下的爱,那种有些迷离的幸福弥漫在她的心田。
那种酣畅淋漓,就像那一年十四岁时候的,那种得意。
虽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但是快乐总是相似的。
那一年,林英住院许久,刚回家不久,就得知了林宏被抓的事儿,又急火攻心,又进了医院。
林英知道肯定是林芷的主意,因为林图对家里人一直特别能容忍,虽然当初是林宏一家子人,害的苏子衿和林芷,但是林图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突然这样做,肯定和林芷有关。
于是,林图在林英的严厉要求下,带着林芷,去探望林英。
林芷本来是极度不情愿的,她根本不想见到林英那张惹人厌烦的老脸,但是后来心想,哎呀我就去表演一下,把气出了,于是就去了。
林英和文燕玲早就商量好了,看到林图林芷进来,就立马摆谱,一起扭曲着脸:你们两个可真是有意思,胆子真大,居然把自己的亲哥哥和亲大伯,送去坐牢,你们有没有家庭观念,还要不要林家的脸。
林图很无语,他刚准备说话。
林芷一身大红色羽绒服,吹了个口哨,看着林英抢先道:你搞清楚,是你说的,我是杂种,当然,我和林宏那条狗也没有关系。
文燕玲听罢,立刻皱着眉头:你怎么说话呢?哪里能这么糟践自己和你大伯。
你大伯三个字咬字很轻,林芷对林宏有多少怨恨,文燕玲比谁都清楚。
林芷耸了耸肩,笑了一声,笑得很长:怎么说话,这不是我这个名义上的亲爷爷林英亲口说的吗?哦对了爸爸,我是他的亲孙子吧,亲子鉴定要不要再做一遍,你可别搞错了,我觉得我们一点都不像啊。
林图无言以对,保持沉默。
林英恨的不行,咬牙切齿:你看看你,林图,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如此的顶撞长辈,如此的口出污言秽语。
林芷笑了,放了那天她打林锦绣的时候的录音:听到了没,你搞清楚点,到底是谁口出污言秽语,你可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哦,这一点,我不会是从你这里遗传了一些太差的基因吧,那可真是可怕,我得改一下,我妈,我外公,我爸,和老师都说了,好人不能出口成脏啊。
林英哪里能接受这种顶撞,就直接开骂:林图,你是死的吗,就这么放纵她,这种孩子就应该打,打了才会听话。
这个时候的文燕玲,已经彻底放弃了林英,她对林英有多少爱,就必然有多少恨。
她没说话,她在思考,今天让林芷林图过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吵架,为了让林英摆谱的。
她很聪明,她在想,怎么说,才能够十拿九稳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林图没有接这个话题,只得转移话题道:爸,我哥属于犯罪。
他觉得,林宏确实十恶不赦,必须坐牢才行。
文燕玲和林英听罢,同时义正言辞的统一战线道:你还知道,他是你哥呢?你就这样对他?
林芷笑了,站起身看着一脸怒意先发制人道德绑架的林英:说的真好听,还哥哥啊?这样对他?那请问一下,他是怎么对我爸的,他是怎么对别人的。你可别忘了,你唯一的那个孙子,当初是怎么惨死的啊,林英,你是老糊涂了吗?
她没有提文燕玲,自从亲子鉴定事件以后,文燕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仿佛洗心革面,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突然变的特别好,所以她现在也懒得攻击她,她太知道文燕玲的嘴臭和厉害了,所以先别招惹她,省得自己今天吃亏,以后慢慢再收拾她,不着急,有的是时间。
她都怀疑,自己的嘴和心,是跨过了林图和苏子衿的善良软弱,直接结合了文燕玲和苏淮的,才这么字字如刀,声声狠辣,剜骨,戳心。
诡辩能力一如林英,就是没有林英那么无耻而已。
林英脑子气血上涌,动了一下身体,直接开骂:贱人,反了你了!
林芷笑着,赶紧拉了拉林英的被子:快盖好哦,别冷到你了,我亲爱的好爷爷,你这心里,身上,都这么冷,可怎么办哦,你赶紧恢复吧,我求你了,省得我爸出钱出力又出人,还得天天来看你,累死了,还要挨骂,真是吃力不讨好。
差点就把良心喂狗说出来。
林图听着,心想我女儿真是牛逼,既然我爸这段时间都这么无耻了,就让我女儿上吧,把我说不出口的,全替我说了。
林英看林图居然没任何反应,就大声道:林图,你还是我儿子吗?你也不管管这个死丫头。
林芷晃了晃脑袋,一脸鄙视:你可别道德绑架我爸了,你这大半辈子,道德绑架了多少人了,你可省省吧。还有,我能违背你们当初发的誓言,回来给你当孙子啊,可就没想着要善罢甘休。犯罪坐牢,欠命还命,天经地义啊。
文燕玲见硬的来不了,只得来软的:小芷,你听我说啊,你大伯,哦不,林宏坐牢了的话,我们家的名声就不好了,你爸的公司,肯定会有很大的影响,你忍心你外公的一片心血,就这样功亏一篑吗?
林家之所以没有爆出林杰和林敏的事儿,就是为了保全公司和颜面,文燕玲太知道了,所以她很会抓重点。
林芷心里古井无波,面不改色:没关系,我外公要是知道,他肯定也愿意的,毕竟,报仇这件事儿啊,总得付出点代价,没关系嘛,出点钱,图个乐子,多好,难得开心啊,毕竟,我在你们林家,过的这么辛苦,多惨,千金难买我高兴,我有钱,无所谓…
林英气的不行,就准备继续骂。
林芷冷了脸,又抢先道:死老头子,我警告你,你别骂再我,你别忘了,我是你唯一正常的孙子了,你要是把我骂伤心了,我一个不高兴,去找你的好养女林锦绣同归于尽,你弄不好,可就断子绝孙了哦。我这个人啊,可不贪生怕死。
贪生怕死,暗暗讽刺的是林英自己,林宏林锦绣,王娇林敏…
林风结婚,即将生子的事儿,一直没告诉家里,林锦绣林敏林杰,以及林岚的身份被林芷发现,他告诉了林风自己的计划,林风也怕赵雪伤心,于是在林芷和林风商量了一下以后,决定先暂时瞒着这边所有的人。然后林岚会说话了的事儿,林芷又继续和赵雪商量,并且达成了共识隐瞒了起来,所以目前,林岚不太正常,林英还是忌惮林芷的,毕竟,他比谁都在意子孙这件事儿。
林英整个人都气的发抖…面红耳赤…
林芷笑着,继续补充:我妈还有我弟弟呢,她随时可以再生几个…至于你…可就不一定喽…
林英被气的不行,就咳嗽起来,林图给他顺气,拍背。
林英咳嗽着,他恨林图不说话,就直接打上了林图的脸,一个鲜红的掌印出现在林图的脸上:不孝子孙,你们都这么气我。
林图直接放手了,翻了个白眼:爸,你能不动不动就打人吗?
文燕玲看见自己的儿子又被打,就也急了:林英,你是不是有病,哦不对,你就是有病。
林英从来没有打过林锦绣,但是,他打过自己三个亲生的儿子,而且不止一次,他说棍棒底下出孝子…
文燕玲气的不行,满心都是寒凉,只得道:唉,林宏是我们的家人,是我的儿子,你们看在妈和奶奶的面子上,放过他吧,他也不容易。他又不能生孩子,还被骗了这么多年。
林图自然不会说任何一句话,他没有立场。
他也怨恨,怨恨家里的每一个人。
林芷撅着小嘴,变了脸,冷言冷语的道:怎么,你们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啦,别人的女儿就不是女儿啦?可真有意思,犯法就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居然还想逍遥法外,做梦!不容易?不容易他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不容易他居然花天酒地?不容易他还有几个小三二奶,还是夜场常客?天天流连忘返!他不能生孩子被骗?那我呢,我被欺负,被骂,被打!我妈呢,我外公呢,我继父呢?我两个弟弟呢?小欢呢?他们算什么?谁容易,你们可真有脸说。当初都对天发誓了,说好了,老死不相往来了,还背地里继续使坏,口出恶言,落井下石,火上浇油,我告诉你们,要不是嫌他们脏,我亲手杀了他们都不解恨。
林英听了一半,就摔了床头的碗到地上去:反了你了,这么会顶嘴。
摔完了,就准备下床去打林芷。
林芷向后一退,冷着脸咬牙切齿的把话说完,从手机里,抽出那把属于苏淮的刀,指着林英的脸:你个老不死的,这一切从最开始,还不都是你害的,你算计来算计去装模作样,我告诉你,他妈的你要是再胆敢装逼装疯,骂这个打那个的,我就直接s了你,反正我还小,我什么也不怕,s了你,我也很开心,你死了,我也能好好的活着,只要报了仇,我就开心,我无所谓啊,
刀近在咫尺,林英慌乱着,求救似的,看向文燕玲。
文燕玲自然不会像当年对林宏那样,替他挡刀。
文燕玲看着自己手里的伤疤,这么多年过去,它依旧在。
可是手上的疼,算什么。
心上的疼,太多了。
林英不敢动,他当然相信,林芷干的出来这样的事儿,苏淮当初放火的事儿,那种恐惧,依然恍如昨日。
这么多年过去,金家的日渐败落,不复当初。
苏淮即使死了,他的公司依然蓬勃发展,他太知道苏淮的性格了,睚眦必报,他也终于明白,经过苏淮七年的精心教养,林芷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也自然不知道,这其中还包括比苏淮狠辣更甚的,身经百战的手上带过血的霍兰陵和江九州。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扭转乾坤,文燕玲对自己的爱好像慢慢在消失了,他就只想保住自己了,只叹了口气:算了,随你们吧。
文燕玲也叹了口气,当初想尽办法,想为林宏求情的心绪,也在此刻,彻底死去。
她知道林宏应该坐牢,可他是她的儿子…
她也知道林芷说的对,别人的儿子,也是儿子,别人的女儿,也是女儿。
她也知道,林宏一家包括王磊王伟,甚至林锦绣,都三番四次的在陷害林芷,只有这样做,林芷才能泄愤,其他人才会收手。
而林图也选择这样做,并且对于她和林英的百般求情,无所动摇,默不作声,也是为了保住,自己吃尽苦头,又受尽羞辱的女儿,想保住她的心,保住她的安全。
那么这样做,就是暂时的得到安宁了,于是,她也放弃了,叹了口气:你们走吧,我也走。
林英唉声叹气,连忙道:文燕玲,你别走。
他想留住文燕玲,他知道自己彻底得罪了这三个人,就想继续拴住文燕玲,好让林图和林芷对自己好点。
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文燕玲回过头,冷眼看着他:医院里有医生和护士,还有护工,我留下来,也帮不到你。
三个人并排走出了医院,留下了林英一个人在病房里。
后来陪伴他的,是一个男护工。
暧昧的气息还在弥漫,弥漫了身体,弥漫了房间。
仿佛很久了。
沈珏的嘴还在她的嘴上,他也还在她的身上,紧紧的,握着她有些单薄的肩膀。
电闪雷鸣,噼里啪啦,连续的响了几次。
沈珏一个瞬间,把她的肩膀握的更紧,整个人都绷在一起,连带着她也一起紧绷。
电闪雷鸣里浅浅的声音很轻,互相传递进彼此的嘴里,像爱这样彼此传递了许久。
沈珏的头颤抖着,无力的,终于松开了手,放在她的胸上“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没有耳机,手机也在静默着。
她的耳畔响起《孤勇者》的旋律:
都是勇敢的
你额头的伤口你的不同你犯的错
都不必隐藏
你破旧的玩偶你的面具你的自我
他们说要带着光驯服每一头怪兽
他们说要缝好你的伤没有人爱小丑
为何孤独不可光荣
人只有不完美值得歌颂
谁说污泥满身的不算英雄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爱你破烂的衣裳
却敢堵命运的枪
爱你和我那么像
缺口都一样
去吗 配吗 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 战啊 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他们说要戒了你的狂
就像擦掉了污垢
他们说要顺台阶而上而代价是低头
那就让我不可乘风
你一样骄傲着那种孤勇
谁说对弈平凡的不算英雄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爱你破烂的衣裳
却敢堵命运的枪
爱你和我那么像
缺口都一样
去吗 配吗 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 战啊 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你的斑驳与众不同
你的沉默震耳欲聋
you are the hero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you are the hero)
爱你来自于蛮荒
一生不借谁的光
你将造你的城邦
在废墟之上
去吗 去啊 以最卑微的梦
战吗 战啊 以最孤高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暴雨连绵不绝,雷声震天。
夜空里唯一的光亮,便成了那遥远的,有些让人害怕的闪电。
林风在药物的作用下,终于睡着了,他听不见雷声雨声闪电声。
他做梦了,梦见了,下的很大的,漫天的雪。
雪地里荒无人烟,白雪连续厚重的堆积,只有一个孤独的马,急匆匆的跑过。
高山之上,倏忽雪崩。
暗夜里的雪地上,白骨皑皑,尸横遍野。
然后全都被雪覆盖了,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