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夜坐空庭月色微,一树寒梅发两枝
明月微光,将爱情完全照亮。
凝望寂夜,凝望岁月,我们再也无法凝望那一日漫天的雪。
夜色深深笼罩熏陶的庭院,没有雨,没有风。
只有记忆在无限的流动,伴随着始终沙哑的蝉鸣。
流动了心流动了情流动了最初的疼。
流不动谁的梦。
可惜那年梅花红,可恨那年太匆匆。
夜色渐浓,庭院空旷,月光照着心里的慌。
夏日没有红梅,没有白雪。
只有无数翠叶被墨色的夜尽数沾染,天地同色岁月深渊。
秋千晃了晃,自由的身体在空中前后摇摆,一枝柳叶从她的手边温柔滑过。
林芷凝望,手边狭长的柳叶,像是谁的眉毛,又细又长。
她笑了笑,心里恨极“真的,后来我就没见过哪一家人,能像我们林家人这么疯癫,这么无耻。”
其实吴馨和吴家也算,但是她的记忆里,会自动屏蔽掉和吴馨相关的所有东西。
虽然怎么也无法忘记和清除。
沈珏气笑了,抖了抖好看的长发“怪不得你最开始不告诉我,这多的都数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林芷也气笑了“这才哪里到哪里,多着呢,长着呢。”
她摇了摇头又补充道“印象都太深了,无耻发癫的点都太多了,我都得整理整理~”
沈珏噗嗤一笑“能讲一晚上?”
林芷笑着托着下巴“一晚上肯定讲不完。”
沈珏其实猜到了接下来该到哪里了,就说“我家人不会逼你生孩子,也不会重男轻女,更不会明争暗斗,当然,我也绝对不会出轨,不会背叛你。”
“我可以对天发誓。”
霍陈沈三家当然不会重男轻女,他们都是最早就接受了新的思想,见过的世面太多了,并且读了很多书,家里很多女性的建树,根本不亚于男性,必然不存在这种问题。
林芷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了一下“不用发,我信,你家人自然不会和我家人一样的。”
然后她又说“至于爱情,有的人的爱情就是阶段性的,短暂的,有的人的爱情很长久,可以长到一辈子,也都是正常的,世间可以永恒的东西,好像也不是很多。”
有些感情永恒,有些感情白驹过隙。
沈珏张开嘴认真的“你听我说。”
林芷拦着他“你先听我说,我当然相信你是长久的,所以你也不用发誓,而且,我根本不相信发誓这回事儿~”
她想起林图发过的誓,林锦绣发过的誓,林英发过的誓,林宏发过的誓,林敏发过的誓,王磊发过的誓,王娇发过的誓,文燕玲发过的誓…
金天懿发过的誓…
他们都发过誓~也都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多么可笑~多么无聊~
沈珏无言以对“你要相信我!”
林芷噗嗤一笑“你别多想,我当然相信你。”
沈珏这才放下心来,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吓得我,吓得我一哆嗦。”
然后又补充道“好不容易才有的称心如意的老婆~我可得绑好了~绑在我腿上~不,绑在我心上!”
林芷笑着,吃着葡萄“你别怕,相信我心理学硕士的专业好吗,我导师可是陆教授。”
她并不会去过问,沈珏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一日,找陆世安做的是什么样的心理治疗。
话讲到这里,沈珏本来想讲一下,可是心里又犹豫了一下,就没讲。
何必平添烦恼,这里面也是剪不断理还乱,他自己都有些迷茫,才会变成那个样子,导致最终不得不去找陆世安做心理治疗。
当然,林芷也根本不会在意,因为很多人都有自己过不去的,心里的坎。
柳树旁边有几根黄瓜藤,上面的黄瓜结的很好,林芷顺手摘了两根下来,沈珏打开了旁边的水龙头洗了洗,两个人就一边吃着黄瓜,一边荡着秋千。
新鲜的黄瓜入口极其清香。
她吃完了黄瓜,接着说“再给你聊一会儿,过了这个痛苦的临界点,可能就会好一点。”
她耳机里是《孤城》:
入深秋 未相拥
明月天涯故人游
琴声潇潇难解我心中忧愁
再回首 故人走
落叶纷飞泪不休
弹奏一曲爱恨叹江湖悠悠
望天涯 了牵挂
一念寸土一年华
落叶深秋未见故人的脸颊
梦中花 不见她
半生又折柳攀花
别过天涯西风落日落风沙
月照入心头
世间的爱恨情仇
漂泊天涯回首怀念她眼眸
独醉相思愁 几时休
谁为你停留
落叶随风飘落花落花深秋
沉醉在梦中
梦醒爱悄然落空
别离梦中故人不能再相拥
秋后的寒风 梦醒后
荒凉的孤城
漫天殇雪飘落在我的心中
望天涯 了牵挂
一念寸土一年华
落叶深秋未见故人的脸颊
梦中花 不见她
半生又折柳攀花
别过天涯西风落日落风沙
月照入心头
世间的爱恨情仇
漂泊天涯回首怀念她眼眸
独醉相思愁 几时休
荒凉的孤城
漫天殇雪飘落在我的心中
这一座孤城
昔日不过一场梦
只是偶尔想他时还会心痛
谁用这一生 去等候
无尽的相逢
醉在孤城之中心慢慢落空
她头顶的梅花树的叶子,被月光彻底穿透。
星光在黑夜里璀璨满天,照不到人间人心深处的腐烂。
食物会霉迹斑斑直到腐烂,爱情也会腐烂。
那一日,林锦绣听到这句话,破口大骂:苏子衿,林图,你看看,你们女儿多恶毒。
林风回头一脸怒意:我看恶毒的是你吧,你个傻逼,欺人太甚。
站在门外,一早就准备敲门的苏淮,已经趴在门上,听了很久。
林图根本没理林锦绣,他只说:管好你的贱嘴,你再打我骂我女儿,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子衿也根本不会理她,苏子衿觉得林锦绣精神分裂,素质低下,根本不配和自己说话。
林图满腔怒意的打开了门。
苏淮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站在外面,他没有让路,反而走进来了,顺手锁上了门,把所有人都挤进了房间里。
他一身黑色中山装站在玄关处,一脸咬牙切齿的看向林锦绣:林锦绣,我告诉你,你得意不了多久,你要是再骂人,打人,我就把我说过的话,全部一一兑现了。
林锦绣已经疯癫:苏淮,你可别说大话,别血口喷人。
苏淮冷眉看向林英:赶紧把你家的狂犬病母狗栓起来,真累,我骂的是狗,不是人。
林风噗嗤一笑,笑出了声。
林锦绣被刺激到了,刚准备继续骂人。
文燕玲把盘子往地上一摔:林锦绣你有完没完,子衿都快生了,你一天天的,唯恐天下不乱,回你金家去,天天在林家搅和什么。
林英本来准备怼苏淮,然后就转移了战场和目标,看向文燕玲:你怎么说话呢?
文燕玲无语到:怎么说话?这是林家,不是她金家,到处撒野,还打人,气孕妇,口出恶言血口喷人,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她心里也有气,但是她只能忍着。
这个时候,孰轻孰重,她还是分的清楚的。
这个时候的她,也很讨厌林锦绣了。
苏淮心想,文燕玲你可算是有救了,就冷笑着道:得了,我看啊,今天这饭也别吃了,都各回各家吧。
这个时候,金宝丰打电话过来,说金天龙在路上放鞭炮,吓唬别人家小孩子,还划伤了别人的车,喊林锦绣赶紧回来。
林锦绣也就不再争辩,带着金天凤赶紧回家了。
她心里恨恨的想:苏子衿,你给我等着!有你好看!
沈珏两眼无神,翻了个白眼“真是要命,她是故意的吧,这要是我,我也恨不得s了她。”
林芷摇着头,有些怅惘“我爸那个人,就是太在意脸面,和家庭了。”
“说来可笑,在意脸面,在意家庭,结果到最后,林家除了公司有脸面,人的脸面都丢完了,家庭就更搞笑了,妻离子散~几家人都一样,所以在西城熟人那里啊,我们家人,绝对是独树一帜~”
沈珏想起刘蓉说的那些话,里面自然有虚假夸大的成分,当然也有林家人在前面打底~
这个虚假夸大才有框架。
这外表华丽的房间里的虱子蟑螂和蜘蛛网和污秽,都由林芷自己发掘出来,然后一剂猛药,进行了土崩瓦解~
她觉得就得根治了才行。
她喝了一口水“我觉得啊,林锦绣这一次住院,还得再丢丢金家和林家的脸呢,这里面,还有大事儿即将发生呢。”
沈珏也喝了一口水“我也觉得,不过,可让她赶紧下去吧,颠婆一个。”
林芷吃了一颗荔枝“这才哪里到哪里啊,早着呢。”
那一日在林家,众人不欢而散,各自先后离开。
林锦绣冲在最前面,带着金天凤回了家。
最后赶来的林宏带着王娇林敏林杰,没有见到屋子里的一场轰轰烈烈声势浩大的撕逼大戏,却在楼下,把离去的众人堵了个正着。
林宏笑着主动打招呼:怎么,这是要走了?
林图无语道:嗯,你们去吧,我们不吃了,回家了。
王娇阴阳怪气:怎么,不想做一家人了,小年饭也不吃了。
苏子衿被连环气,已经都不想说话了。
林风耸了耸肩:做不做一家人都行,无所谓啦。
他心想,和你们做一家人,真是倒胃口,丢人现眼。
林宏拍着他的肩膀:说什么呢老四。
林风继续耸了耸肩膀:没说什么,走了。
这个时候,所有的众人,离彻底撕破脸,只有一步之遥了。
苏淮苏子衿林图林风,都知道了林英文燕玲,林宏一家,林锦绣一家的傻逼德性。
十二岁的林敏扬着头,撅着嘴说:小叔,你姓什么啊?
十七岁的林风很无语,就讽刺到:我姓林,性别男,你姓林,性别女,男尊女卑,重男轻女,我是你小叔,也是你长辈,请遵从男尊女卑,请尊老,可以了吗?
林敏被噎住了…一双杏眼圆睁,词穷了,正等着王娇递词儿过来~
林杰学着王娇的样子,摇了摇头接话道:小叔和二叔一样,都入赘给苏家了。
苏淮噗嗤一笑:如果你爷爷林英愿意,也不是不可以,我乐意的很呢~
林宏讽刺道:可真是敢想!
苏淮冷笑着:那也不比你们面前谄媚,背后无耻强,我可活得很真实呢~
林风也摇着头无语到:我也不想姓林了,倒胃口。
王娇阴阳怪气:生不出儿子的,就想着别人的儿子。
苏子衿接话道:那可未必,就像你们林杰这样的,白给我我都不要。
她想,还怕基因不好呢~
然后又想,真是什么藤结什么瓜,一家子奇葩。
王娇脸一黑,双手叉腰:苏子衿你说什么呢!
林图看向王娇,再看向林宏,他肚子里全是气,今天一家子人都神经病了吗,都在找茬:怎么,要泼妇骂架啊?懒得理你们,我们走。
他是真的懒得理他们。
这个时候,苏子衿,苏淮,林图,林风,林芷都觉得,再这样争辩下去,毫无意义,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阿姨自然全程都没有说话,她面上没表情,只心里想,怎么一家子有钱人,还不如我们村的那些人,真是可怕。
也自然没有人听到,王娇在后面阴冷的说的:得瑟什么,孩子生不生的下来,还不一定呢,得瑟什么,就没有儿子命!
林宏冷笑着,扬着眉:那是自然,我老婆多厉害,我多厉害。
一家人就这样继续撕破了脸,连年夜饭都没有在一起吃。
各过各的年。
林风那一日后,干脆直接拿了很多东西,搬到了林图这里,住在林家一楼,他再也不想听父亲和母亲的无休止明枪暗箭的争吵了,也不想见到林锦绣那个神经病。
文燕玲和林英自然是有阻拦的,但是没有人能拦得住少年肆意的林风,何况他都快高考了,就随着他去了。
那段短暂的时光还算是很安宁,林风对于大学基本十拿九稳,林芷也天天在家和苏子衿林风玩儿。
刘阿姨也没有走,小欢天天趴在地上睡觉。
想到这里,林芷笑出了眼泪:“其实那个时候,我和我外公都以为我妈不知道我爸出轨的事儿,她其实是知道的。”
沈珏有些恍然大悟“啊?所以她?”
林芷把手放在脸上“我妈何其聪明,她知道的时候,孩子月份也大了,也快过年了,她心里也很乱,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她以为我和外公不知道,我和外公以为她不知道。”
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后来告诉我,她那段时间很痛苦,也很迷茫,痛苦和迷茫的不是爱情的背叛和彻底流逝,因为即使离开了我爸,她也有很多会爱她的人,随时可以再嫁,还能嫁的更好。我妈从少女时期,追她的人就挺多的,哪怕后来离婚以后,也有很多人追她。她那时候痛苦的是,怎么就找了这么一家人,害的自己吃苦受罪不说,连带着孩子和老父亲都得吃苦受罪。”
“她那个时候,很纠结痛苦,甚至都不想生孩子了,她觉得不值得,但是后来她又想清楚了,觉得孩子已经快生了,他能来到,就是我们的天使,那就安心生,也有能力养,因为也不是被迫生的,更不是为了林家生的,是因为我生的,也是为了她自己生的,她决定过了年就走,和我爸离婚,离开西城,在外地生孩子,再也不沾染林家人,不受林家的气,她觉得,受气不是因为有没有儿子,而是林家人的恶心无耻。”
“她那段时间孕反严重,行动不便,思绪也很乱,她也不敢给任何人讲,她没有妈妈,她觉得自己很失败,为了爱情变成了这个样子,没了尊严,连带着女儿和爹都得一起吃夫家的亏,受夫家的气。”
沈珏的眼角滑落眼泪“她真的好可怜。”
林芷喝着矿泉水“我其实曾经想过,如果我们过年前就离开,会不会好一点儿,后来想来,可能那个孩子就是生不下来的,因为我妈那段时间,面临的问题太多了。”
“而且,我那个贱人大伯,还调戏了她。”
她讲到这里,就恶心的作呕。
沈珏皱紧眉头“他们都有病吗?”
林芷咬牙切齿“我那个贱人大伯,特别色,他最后能被我送进去,有多方面原因,他的色,就是其中一方面,当然,这些证据,都是我外公准备的。”
“我外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要收拾他们,尤其是我妈离婚的时候,吃了那么多亏受了那么多气,离婚以后,他真的想尽了办法,去搞垮金家的生意,他非常恨林锦绣,我外公那个人,说话都算话,从来不口出狂言,说到就要做到。当然,他没搞我爸的,因为我爸也挺厉害的,而且,我爸那边,还有一些没办法和我外公的生意彻底分割,还得对客户和员工负责任,我爸那里,还有一部分属于我外公,他也就没办法,这和他的利益也息息相关。而且我爸主动找我外公,真心实意的给我外公道歉,说会给我们补偿,当然,他也确实做到了。”
“我这种狠辣,记仇,以牙还牙,基本全部是和我外公学的,我和我妈完全相反,她更像我外婆,特别温柔耐心,脾气好。我妈离婚以后也挺忙的,事业更好了,所以我一直被我外公带在身边养,我外公其实完全是按照他自己的样子,去养的我,去调教的我,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再像我妈一样,吃那么多的亏,受那么多的苦。”
沈珏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可是,眼泪河一样,一直在流。
粘满了沈珏的衬衫袖子,然后又在夜里蒸发掉。
无边的夜空里,划过一颗流星。
它拖着长长的尾巴,在黑暗里转瞬即逝。
夜凄寒露深,悲伤掩重云。
那些刻在脑海里的文字,悲伤,记忆,始终会反复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