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以后为你留一盏灯
“大概……就是这样了。”
“所以刚才，我看到江对面那些星星点点的灯光，我就会想。”
“住在那里的小孩子，一定都是很幸运的。”
“现在时间这么晚了，如果他们没有回家，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会为他们留一盏灯。”
路灯下，少年少女缓步行走。
右边是渐渐静谧的江畔，江水伴着微风，浪花冲刷着岸边的岩石。
即使黎星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去听一个很离谱的故事，他还是被学姐的经历干沉默了。
离谱。
实在太离谱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的父母？
黎星墨用尽了心里所有的友善度，才勉强没有说出心里的某些词。
毕竟是学姐的父母，物理意义上的。
黎星墨不想用那些很不好的词，去形容学姐的爸爸妈妈。
但是，他们做的那些事情，黎星墨觉得，已经不能算是父母了。
连陌生人都远远比不上。
他完全明白了，为什么学姐明明很温柔，很可爱，展现在外的形象却是冷若冰霜，俨然一块生人勿近的超级大冰块。
这样做，大概是学姐潜意识对她自己的保护，对自己的自救吧。
小时候，经历了那么多令人失望的事。
形成这样的性格，就完全不奇怪了。
“学姐……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黎星墨声音柔和：“学姐，我小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虽然没有你经历的那么多。”
“但是……我明白的。”
听学姐讲完，黎星墨也回忆起，自己小时候一段很离谱的经历。
一段差点让他人生路上出现重大意外，没有办法以正常轨迹成长到今天的离谱经历。
黎星墨小时候，家里有一个远亲叔叔，两家人走得很近。
一直以来，黎星墨都认为，叔叔婶婶是很好的人。
对他很好，很关心他，经常带他出去玩。
除了父母，黎星墨小时候最亲的，就是这两位远房叔叔婶婶。
直到后来。
这个叔叔和婶婶，因为参与一起绑架案，一起被抓。
知道这个消息后，黎星墨哭了很久。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平时和蔼可亲，笑着喂他吃糖的叔叔，会是做出绑架这种事的恶魔。
再后来。
黎星墨在某天放学回家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父母带着后退的对话。
对话的内容，让当时年纪尚小的黎星墨，彻底崩溃。
他听到爸爸妈妈说，在叔叔婶婶原来计划里，他，也在这个被绑架的名单中。
只是因为那天他恰好被老师留在学校，才躲过一劫。
平时，叔叔婶婶对他很好，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他。
而是，要让他放下警惕，绑架的时候可以做的更干净，不走漏消息。
那是黎星墨，第一次接触到来自身边人的恶意。
被亲近的人背刺，黎星墨的人生中，大概只经历过这一次。
也真的让他难过了很久。
差一点，没有走出来。
直到……那一天。
险些陷入自闭和抑郁的黎星墨，举着一把伞，漫无目的地在雨中漫步。
在学校外的一片草地上，看到一个女孩的背影。
他当时年纪还很小，还在读小学二年级。
那个女孩子，比当时的他要高。
“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没有做什么。”
“可是，下雨了……你不打伞吗？”
“小弟弟，你没有淋过雨吧？”
“诶？”
“如果习惯了……”
“其实淋雨，也没有那么可怕的。”
黎星墨只记得，那天的雨下得很大，那个让他人生中第一次惊艳的女孩子，却没有打伞。
他不记得两个人是怎么聊起来的。
也不记得，他当时是怎么声泪俱下地讲自己的故事，讲完之后，又都和那个姐姐说了些什么。
时间太久，连她的长相，黎星墨也完全没有印象了。
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他和她都已经长大了，相貌肯定也早已变化得不一样了。
人海茫茫，黎星墨也从没有认为，还能有机会再见当时的她一面，跟她说声谢谢。
因为，黎星墨一直记得，是那个姐姐，帮他解开了心中的心结。
虽然，大部分的对话，都已经尘封在了时光里，记忆随风而逝。
但有一些话，因为印象太深刻，黎星墨也一直记到了现在。
她说，他和她都是不幸的小孩。
但，他的不幸是暂时的。
失去了叔叔婶婶，还有父母在等着他，期盼着他。
“小弟弟，人不能因为遇到一次黑暗，就以为，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
女孩当时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才第一次，轻轻笑了一下。
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但黎星墨的角度，看不出，看不见。
她也没有听到，女孩最后离开的时候，眸含苦涩的轻声呢喃。
“可是，我的世界……”
“从来都没有光。”
……
无数记忆碎片在黎星墨脑海中闪过。
因为学姐讲述的关于她家庭的事，黎星墨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这些。
想到自己，同样经历过来自亲人的恶意。
想到那时，自己差一点点，就没有办法从那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刺的感觉里走出来了。
幸好，当时遇到了那个姐姐。
现在想起来，黎星墨还会觉得有些神奇。
因为这件事，在遇到那个姐姐之后的一段时间里。
黎星墨还真的幻想过，很久很久以后，再遇到那个姐姐，把她娶回家以作感谢。
现在想想，当然不可能。
小孩子的幻想罢了。
而且，哪有把别人娶回家当感谢的，腿不被人家打断就不错了。
而今天听了学姐讲的，黎星墨才知道。
学姐在家庭里经历的，比他小时候的那件事，还要严重得多。
至少，自己的家庭一直都很幸福。
爸爸妈妈，对自己一直都很好。
而学姐，她甚至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来自父母一丝一毫的爱。
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而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前，她家里所有人，期待的都是一个男孩子。
学姐没有错。
却承担了所有的痛苦。
黎星墨心里泛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心疼。
看着学姐，下意识地轻轻搂过她的肩膀，把她揽在了怀中。
他没有跟学姐讲自己小时候的那些事。
因为他觉得，和学姐的经历比起来，自己的那些事情，其实是不值一提的。
小时候的他会哭着跟那个陌生的姐姐哭诉。
但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那些情绪，不会再影响到他。
他这一刻，只想好好照顾学姐的情绪。
照顾好自己女朋友的情绪。
“学弟……其实，你能不能明白，都没关系的。”
夏温颜感受到少年胸前温热，轻咬了一下嘴唇，乖乖地任由黎星墨揽在怀中。
她望着天上的月亮，又看着江对岸星星点点的灯火，轻轻摇了摇头，有些出神地开口：
“学弟，我跟你说这些，只要你愿意听，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我以前，没有跟别人说过。”
“就算是露露，也只是隐约知道一点点，而且都是她自己猜的。”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我没有家人，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了。”
夏温颜的声音听起来带着轻松和淡然。
只是，黎星墨仔细听，还是能够听到微微的颤抖。
学姐心里，一定还是会有一些难受的。
“学姐，你有家人的。”
黎星墨揉了揉夏温颜的头发，另一只手揽着少女腰肢的力道微微重了些。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啊。”
“家人……”
夏温颜一愣，脸颊浮起一抹浅浅红霞。
“你……”
“你暂时还是男朋友。”
“想升级可没有那么快，我们才在一起几天呀，就说这种话……”
夏温颜有些不好意思地柔声说着，眸中释然光芒一闪而过。
这么多年了，她痛苦过，无助过，迷茫过，最后选择了逃避。
划清界限还不够，她曾经决定永远离开。
只是现在，她已经不用逃了。
“学姐……我……我不是在求婚，我是说，以后我会陪着你。”
黎星墨尴尬死了，学姐怎么会这么理解……
“……你，你也不用说出来……”
夏温颜哭笑不得，小学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说“求婚”这两个字，竟然也能这么淡定，脸不红心不跳。
只是，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
夏温颜也不由自主地，目光在自己白皙纤细手指戴着的纯银戒指上，停留了片刻。
“啊啊……学姐，我不会说话，总之就是，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
黎星墨轻轻松开夏温颜，从侧面揽过夏温颜的肩膀，两个人一起面对江面。
微风轻拂，吹动少年短发飞扬，少女长发轻柔舞动。
“学姐，以后，家里的灯光，我也会一直为你留着。”
“嗯……”
“学弟，我也是。”
“我也……会留一盏灯，等你回家。”
夏温颜脑袋靠在少年肩上，轻声呢喃答应着。
心底暖流恣意流淌，幸福与安心感伴着柔和微风，浸人心脾般扑面而来。
片刻后，少女眼眶湿润泛红，轻轻抬头。
在少年侧脸上，蜻蜓点水般，覆上一个柔和的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