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道无情亦有情
回神界的第二日。
颜清走进了忘情殿。
忘情殿是供奉忘情神剑的的地方。
她是忘情殿第二任殿主，也是忘情神剑的第二任主人。
她看着悬浮于诸天石台上的红色断剑的残影，心中很是苦涩。
她作为忘情神剑的守护者，本该守护忘情神剑完好无损，却让它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她想过修补神剑，但是却徒劳。
“小桔梗，你在这儿。”
颜清闻声回头：“大人。”
神月拍拍她的头：“在想什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颜清看向忘情神剑的投影：“我在想，用什么办法可以修复忘情。”
忘情于她而言，是武器，是同伴，也是责任。
“小桔梗，你知道为什么这柄剑叫忘情吗？”
“不知，可是有什么故事？”
很多神剑的由来都有着背后或喜或悲的故事。
她想忘情也是。
只不过她并没有去了解过。
颜清心中羞愧，这么多年，她习惯了忘情的陪伴，却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它的过往。
神月缓缓说着：“忘情原是一柄无主之剑，诞生于天地，万年而生剑灵。”
颜清诧异：“忘情剑有剑灵？”
可是这么多年她并没有感受到忘情中有灵识存在。
神月看向颜清，眼里带着淡淡的忧伤：“有。”
“忘情剑的剑灵名唤念姝，生而至尊，绝冠天下，是所有男子求之不得的存在。”
“她以剑灵之身入道，以剑骨为则，险些飞升成神。”
“可是她输了，输给了一个人，至此身死道消，不入轮回。”
“这个人是谁？”颜清追问。
“她的爱人。”
颜清不理解，为什么输了就要死，她不懂也就这么问了。
神月告诉她：“因为她的爱人是整个世界的罪人，他犯了侵天下之大罪，诸神道则容他不得，要将他赶尽杀绝，叫他泯灭于世间不复存在。可是念姝怎么肯？她冒着与整个天下为敌的危险救了那个男人，却被那个男人抛弃，夺取了一身修为。”
“她本就是剑灵，一身修为散尽后自然消散于天地间，更何况她与诸天道则作对，受其诅咒，灵识不得重聚于世间。”
“是以，这柄无主之剑再也没有了剑灵。”
“只不过，她虽死，但剑还在，这柄剑最终被凰女收入麾下。神奇的是，当凰女得到剑的时候发现这柄剑上刻着两个字——忘情。”
神月笑了笑，摸着颜清的头，一字一句说：“小桔梗，你要知道，自从剑灵死后，忘情剑就不是真正的神剑了，它丢了它视作珍宝的感情，选择了做一柄杀剑，不是它生而为忘情，而是它选择了忘情。”
因为只有忘情，才能保护自己。
颜清听完忘情的故事，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抬眸道：“所以，要想真正修复忘情，需要找回它曾经丢了的东西，是吗？”
“是。”
颜清眉头微蹙：“可是它丢失的感情，我要如何替它找回？”
神月目光如炬看着她，伸手点在她心口：“用一段新的情换一段旧的情。”
颜清疑惑：“这是何意？”
神月解释：“忘情如今认你为主，和你灵魂相通，它有灵，能感受到你的所有情绪。因此，若要彻底修复它，用你之情来填补它之失，让它从那段失败的感情中释放，自我解封。”
颜清却道：“可是我修的是无情道，需要斩断七情六欲，不染世俗凡尘，方可大成，如何能……”
神月轻笑：“小桔梗，你觉得这世间真正无情无欲的人，能成就大道吗？你觉得你真的断了七情六欲吗？”
“我……”
颜清说不出。
若非她断情绝爱，如何能在无情道上成就如此？又如何能一路修炼至羽仙境？
可是，如果她真的断情，她又怎么会受困于师尊和深雪之死？无情无爱，又怎么会体会到世间的痛苦？
神月摸摸她的头，谆谆教诲：“大道无情亦有情，成就大道法则，不是靠修为，是靠心。”
“入人世如渡苦海，千般遭遇万般磨难，历的乃是心。”
“这个世间不需要无情的神，神应该会悲天悯人，普渡众生，也要爱憎分明。”
“是以，神界有掌管生命、仁爱众生的生命之神，有杀伐果断、狠厉凶残的杀戮之神，也有掌管姻缘、崇尚爱情的姻缘之神。”
见颜清一脸困惑，似懂非懂的模样，神月轻笑，一指荧光点在颜清眉心，声音越来越远：“小桔梗，不懂没关系，以后会懂的。现在，该回去了。”
神月接住颜清下坠的身体，神力划破指尖，以血为迹凌空画出一道咒，就在他要将咒打入颜清体内时，一只手臂拉住了他。
楼煜认真的问：“你真的要下这忘情咒？一旦种下，她以前的所有情感都将消散，以清儿的性子，以后若是知晓，定会恨你。”
神月回视楼煜：“我不怕她恨我，我只怕她为情所扰误了这一生。”
“阿煜，小桔梗本该拥有更好的一切，是我们，是我们让她变成了这样，我有愧。”
楼煜耐心劝解：“月儿，你要相信清儿，清儿她不是小孩子了，她能分得清的。而且你我都清楚，她的心石并没有任何变化，这说明她根本就没有动情，只是对那两人的死心存愧疚而已。”
“她不会为情所困的。”
“而且当年的事也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自责。”
神月摇头：“不是的。当年若是我狠心拦下念姝，就不会犯下如此大错，念姝就不会死，小桔梗也不会那么小就没了母亲。”
哪怕他这些年一直照顾着小桔梗，一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可是他知道的，有些东西是他替代不了的。
楼煜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心疼他：“当真决定好了，不悔？”
神月眼神坚定：“不悔。”
楼煜望着他金色的眸子 ，最后选择尊重和支持，他慢慢放开了手。
神月眼神里是满心的感激：“谢谢你，阿煜。”
他将忘情咒打入颜清体内，几乎是瞬间，颜清的面色变得痛苦，额角青筋尽显，渗出细密的汗珠。
忘情咒生于心脏，从内心深处剥离一个人的情感，那生生撕裂的痛，怎一个疼字了得？
颜清即使在昏睡中也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呻吟，泪水不止的滑落。
冥冥中，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离自己远去，她觉得那很重要，她想伸手去抓，可是一伸手，满是黑暗和空虚，什么都没有。
“不要……不要……”
神月听着她无意的呢喃，心尖也十分痛。
可是他不悔。
小桔梗，你的执念太深，忘情于你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学会忘情，才能保护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