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大地回春
五彩华光缓缓散去，进阶的余韵仍在这方天地回荡。
白云尽染霜红，金日半掩半藏在云层之后，和煦得完全忘却了深冬犹在。
若让未知前情的人来看，定会误以为这样浓烈的迤逦景象会是暑夏昳丽的霞彩，且极大可能地，还会以为他们误闯入了单洲秘境的霞光岛。
湛蓝的天空下云彩悠悠飘荡着，轻微的“咔擦”声已经止歇，雪原之上恢复的阵法似是被惊醒，慢吞吞地摁下了开启的阵眼。
被护山结界推动着缓慢挪动的冰块飞速移回原地，地上那个巨大的深坑有山岳腾挪的沉闷声传出。
在所有人一眨不眨的注视下，坚硬的山石自坑中升起，他们看到了那个安静躺在黑色巨石上的姑娘。
护山结界犹未打开，神识无法铺开，纵是修者目视极远，也仍不能观察到她的脸色，只能见到她身上的衣裳好似换了一套。
浓烈到耀目的鲜红色，金色绣纹交织其间，古老的阵法图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不是黎族服饰吧？”
“款式有点像，但绣纹不是。”
“绣纹好像是一棵树。”
“诶？是有点像。”
……
亲眼见到桑榆安然无恙，身心皆已放松下来的众人开始留意到她身上那身异常显眼的衣裙。
微风拂过，裙摆轻轻飘扬。
“那棵树，叶片好像是问心木。”有人已经眼尖地看到了绣纹的模样。
“是仙界桑族人的服饰，”容与忽然插口，“跟我在魅魔魂体的幻境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魅魔魂体？
单洲秘境，古塔，魅惑魂体的幻境是根据被拖入其间的人识海或者神魂意识织就的，很大程度上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或者修者自己曾经想象过的场景。
容与识海神魂为何会有仙界的景象暂且不去计较，但是……
桑族人？
小鱼儿不是黎族人吗？
有隐隐的猜测一闪而过，只是快得让人抓不住。人们看了看容与，见他低垂着眉眼，看不透他是什么情绪。
再把目光转到桑一廷身上，他是黎族人，又是桑榆生父，他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桑一廷皱着眉，想到了这场异乎寻常的雷劫，目光却仍停留在女儿身上。
“桑榆是我女儿。”他面对一众夹杂着猜测的疑惑目光，只是这么说道。
人家父亲都发话了，那就没必要再猜测了。
黎族人本就源自于仙界桑族，服饰相似很正常。问心木又在桑榆丹田里，说不定，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桑榆身上的黎族云纹才变成了问心木绣纹呢！
对，就是这样的。
大家很默契地没再纠结里边的种种异样之处。
不过，为什么雪原都恢复到渡劫前的模样了，桑榆还没醒来？护山结界也还未开启？
程时琇一直没管周遭的议论，她眼见着桑榆的呼吸平缓，却仍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有些疑惑，目光一直未曾移动。
桑榆身边的异常，她是第一个发现的。
“你们看那。”她指了指上方雪原。
众人抬头看时，只见以桑榆为中心，四周隐隐有绿意冒出。
洁白的雪地上，耀日和煦、微风习习，环绕着鲜红衣裙周边的那星星点点的绿意分外显眼。
“那是什么？”
“我没看错吧？”
在一片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株株翠绿的小草悄悄钻出雪地，慵懒地扭了扭小蛮腰，未几，一个个花苞慢吞吞地挂上枝头……
这是？
韶春？！
春天到了？
没有。
莫说是他们所在的云山脚下，飞雪仍在肆虐；就观上方雪原，仍是白雪皑皑之景。
雪地上冰雪未化，流淌着的绿意却快速蔓延开来，不过片刻，便遍布了雪原。
开在雪地里的浓烈绿意，比无边天际中的绚丽霞彩还要引人瞩目，也更加让人心生惊喜与震撼。
株株小草到了护山结界处便动弹不得，挤挤挨挨的，不甘心地试了一次两次；直到护山结界抗议似的晃了一晃，它们便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抱成一团。
第一朵花苞已经完全绽放，并含羞吐蕊，花瓣是最艳丽的正红色，花蕊自内向外明黄色由深至浅，顶端星星点点微微发蓝。
众人仔细看着花蕊顶端，没有看错，是蓝色不是红色，第一株韶春未开，春天仍未至。
那这是？
小辈们面面相觑，长辈们沉吟着。
这是……
“黎族的高阶心法，澄明心诀第三式，大地归春。”桑一廷震撼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情绪激荡不休。
澄明心诀第三式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出，因为在实战中这一招式用处并不是很大，人们并不指望春回大地能将魔修魔兽击退。
就连他自己，修炼千年，这一招也仅存在于脑海中，他上次用是在什么时候？哄桑榆生母柒萋开心的时候？
少年少女无忧无虑，嬉笑怒骂皆是自在，相处时的每一时刻心中尽是缱绻。
那真是他此生最开心的时光。
眼泪无声落下，那是他们的女儿，柒萋，你看到了吗？她很优秀，黎族有望在她手里发扬光大。
活得最长的程陌河是第二个见到这一招式的人，他脸上半是感慨半是怀念，“原来这一招还能用来渡雷劫。”
他想起了此前躺在药池数千年的那个人，若在他油尽灯枯之时也能看到这般场景，该多好。
不过，他是笑着走的，也挺好了。
程陌河擦了擦眼角，没再说话。
第二朵韶春颤巍巍的，花苞慢慢绽开，花瓣是明丽之极的明黄色，花蕊自内向外深红色由浅至深，顶端铺点着浅浅的星光。
第二朵韶春完全开放之后，好似传递了什么讯号般，其余的花苞齐齐绽放。
霎时间，虹彩般的颜色铺陈开来，红橙黄绿青蓝紫，深的浅的、晕染的、杂揉的、带着光晕的，各色齐出。
这样一大片、又是自冰层雪地中破土而出的韶春盛景，别说小辈们，就连年纪最大的程陌河也从未见过。
“真好看！”有人呢喃。
“峰主在就好了，他定很开心。”连航仰着头，热泪在眼眶中萦绕，他眨了眨眼，将湿意流回深处。
“连峰主会没事的。”别峰弟子在安慰他。
“嗯。”
“呀？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