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追逐曙光
“遗憾”听到慕容雪的回答，赵远胜也突然明确了心中的那个感受。
是啊，遗憾也是道深沉的[伤疤]，是连时间都无法抹除的[伤疤]。
“所以挽昕姐姐错了。”慕容雪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继续道，“虽然短时间来看这确实能让云裳最大程度的去接受她的离去。但终有一天，她所攒下的眼泪都会在[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天彻底流干。”
“这种为时已晚会让她追悔莫及，会让她遗憾终生。”慕容雪出了口气，又说道，“她会自责，会懊悔，她会觉得如果她能早一点察觉，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的姐姐离她而去，不至于连声道别都没机会言语”
说罢，慕容雪又长叹了口气
她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心思缜密，深谋远虑的人竟然会在感情上犯这么低端的错误。
但仔细想来，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站在理性的角度分析，这种[立仇]和[树敌]的方法并没有任何错误。
它能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减少可能会发生的一切风险，不至于让感情成为别人手中的把柄。
但感情不是冰冷的因果和逻辑，总是一成不变，早已注定。
它会在人心中留下创口，遇到[风]时就会隐隐作痛，被重新记起。
“所以你打算告诉沐云裳真相？”赵远胜思索片刻，问道。
“没错。”慕容雪点点头，眼神坚定的继续道，“我要告诉她我知道的所有真相。我要这个不该存在的[谎言]彻底消失，我要云裳能够陪她的姐姐走完最后一程，不留遗憾“
“现在是我最后的机会，也是云裳最后的机会”
“可是”赵远胜沉思了几秒，又突然开口说道，“这样的话未免有些太残酷了吧？”
面对无法改变的残酷现实，看着自己亲人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她真的能承受得住吗？
“远胜哥哥”慕容雪抬眸看向他，继续道，“假如我没有选择对你撒下仇恨[谎言]，而是与你相伴，静静走完我生命仅剩的时光。这两者相比，你觉得哪个更容易让人接受？”
“当然是后者。”赵远胜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回答。
“没错。”慕容雪说道，“对于我们这种旁观者来说，这就是一道简单的选择[远离]还是[陪伴]的问题。但对于一个当事人，尤其是挽昕姐姐这种理性的人来说，这个问题的选项就变成了[从未得到]还是[得而复失]。”
在这种理性思维的影响下，人就会选择前者，选择[从未得到]。
而作为当事人，尤其是经历过无数次离别，无数次失去的洛音竹，她就会毫不犹疑的选择远离。
在她看来，从未得到，要比得而复失更容易让人接受。
从未得到带来的后果是遗憾终生，但得而复失的后果却是痛不欲生。
她想要她的妹妹好好活着，所以她会果断的选择前者，毕竟她清楚失去所带来的痛苦和绝望。
但有时，遗憾终生要比得而复失更加让人痛苦和伤心。
悲惨不幸的童年经历让洛音竹在面对事物时的想法与常人不同。
正常人在遇到喜欢的事物时首先想的是如何去得到它，但洛音竹想的却是在得到后会不会失去它。
如果会失去，她宁可选择不要。
或许，这也是她总是与人保持距离的原因之一吧。
她害怕得到珍爱之人。毕竟对于她来说，得到，就一定会失去。
[只要不得到，便不会害怕失去。]
一般人听起来可能会匪夷所思。但在洛音竹心里，这就是真理，是童年给她留下的阴影。
是她心里难以迈过去的一个坎。
但正如之前所说，感情不像物件一样失去了就会永远失去。
它会在人心中留下痕迹，证明它曾经存在过，伤心过，幸福过
能让人最大程度去接受亲人离去的从来都不是[树敌]和[立仇]，而是[时间]和[陪伴]。
即便知道离别早已注定，但起码珍爱的人还能陪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有三年，一年，几个月
这样至少不会相织彼误，不会因为错过而感到遗憾。
若是在得知真相后，所珍爱的亲人却早已离自己而去，那才会难以接受。
赵远胜没有再说什么，神色凝重的低头陷入了沉默。
虽然他没有明确的回答，但看到他的神情，慕容雪也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对于没有生命的物件，从未得到要好过得而复失。但置于感情，那就是截然相反的情况。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眼神复杂的保持着沉默。
蓦然，一阵稚嫩的叫卖声响起，将两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慕容雪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在漫天风雪当中，一个小男孩正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站立着。
他手里拿着报纸，身形单薄，浑身都因为寒冷而剧烈颤抖着，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
不知因为好奇还是怜悯，慕容雪两步并作一步就朝他面前跑去。
赵远胜也紧接着跟上。
“小弟弟，你是在卖报纸吗？”慕容雪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男孩额头上的积雪，柔声问道。
“嗯。”小男孩点点头，声音有气无力的继续道，“姐姐你要买吗？”
“姐姐”听到这个称呼，慕容雪明显愣了一下。
从小到大，不论是自己的清涵妈妈还是沐云裳，自己总是被照顾的一方。
而听到这句[姐姐]，慕容雪在一瞬间觉得自己长大了，也能照顾别人了
“姐姐买。”慕容雪笑了笑，又接着问道，“不过你能告诉姐姐，这么冷的天你为什么要在这卖报吗？”
“我”小男孩思考了片刻，抬眸看向她，认真的说道，“因为我饿了，大人说这样能挣到钱，有钱了就能买吃的，有吃的就不会饿肚子了。”
闻言，慕容雪顿时哑言。一时间，她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睛也雾蒙蒙的。
原来这就是贫穷吗？
霎那间，慕容雪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没有那么糟糕。
虽然自己被亲生父母所遗弃，但上天却让自己遇到了待自己如亲生女儿的叶清涵。
即便是在暖冬孤儿院，自己也能交到很多朋友，每天不用为吃饭发愁，不会被外界的琐事所困扰。
自己是幸运的。可除此之外，更多孩子遭遇到的是真正的不幸。
跟他们相比，自己曾经的生活简直像是天堂。
慕容雪回过神，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一脸单纯的男孩，说道，“姐姐能把你手上的报纸都买了吗？”
“啊？”小男孩明显愣了一下。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慕容雪便已经将他手中的报纸接过来，随即又把一个鼓鼓的钱包塞到了他手里。
“姐姐，你钱给多了。”男孩说道，“那些报纸不用花那么多钱的。”
“没事。”慕容雪柔声笑了笑，回答道，“就当是姐姐送你的礼物吧，给你的爸爸妈妈也买点好吃的。”
“我没有爸爸”小男孩神色黯然的低下头，“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可我只有妈妈”
闻言，慕容雪再次愣住，一滴眼泪毫无预兆的滴落在地，在地上融化出一个明显的水洞。
“姐姐，你怎么哭了？”
“姐姐没事”慕容雪连忙擦掉眼角的泪珠，挤出笑容道，“这些钱你就收下吧，你还小，要长身体。还有记得多陪陪你妈妈”
话音刚落，小男孩顿时沉默。
片刻，就在慕容雪准备起身时，小男孩却突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见状，慕容雪神色微怔，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男孩。
男孩单纯无害的脸上露出微笑，接着缓缓开口说道：
“妈妈跟我说过，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亲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