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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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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石激起千层浪。

    毫无征兆的,出人意料的,王平文从省委副书记调任至省政协任党组副书记。

    这是一个炸裂的消息。这等于给王平文的仕途判了个死刑立即执行。在江南的历史上,只有汤士坤走过这条路,没想到风头正盛的王平文也步了后尘了。

    一早上赶到办公室的秘书张强听到这个消息,顿觉头晕目眩,觉得天都塌了。

    妈的,昨晚在酒桌上一帮人还嘲笑杨卫方的秘书大张强跑了,今天他这个小张强就成了笑料了。

    王平文被贬,做秘书的能好到哪里去,这是要被往打往冷宫的节奏啊。张强心疼了自己几秒,这么多年的兢兢业业一夜之间就化成了灰烬。

    正憔悴着,王平文进来了,张强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问候书记早。

    王平文看上去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白衬衫没有完全塞进腰带里,露出来一个衣角,显得不那么干练。

    张强的脑子里此刻是空白的,他下意识地去翻日程表安排。

    王平文惨笑了一下。

    “还看那些玩意干什么!收拾一下东西,去政协。”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王平文一般不在办公室放东西,私人物品一个箱子就盛下了。

    张强抱着箱子跟着在王平文后面下了楼,所有的人远远的看了赶紧躲了,免得打个照面尴尬。

    一路无语。

    到了政协,下车时,王平文轻轻说了一句。

    “东西直接送到家里去,这边用不到了。关于你,我昨晚跟兴邦同志谈过了,我的事与你没有一丝关联。你还是回办公厅,不要跟过来了。”

    张强如释重负,哎的一声答应了。

    “王书记,我送您上楼吧。”

    “不用,走吧,总有一别。”

    张强犹豫了一下便不再坚持,示意司机开车。

    省委小车拐过灵隐路,副驾上的张强突然泪如泉涌,他赶紧掏出纸巾捂在脸上,哭的呜呜的。

    司机很善解人意,找了一个地方停下来,自己跑下去抽烟。一支烟抽完再上车时,张强已经收拾好心情。

    “哎,老林,你刚才停在什么地方了,别违停了,扣分罚款。”

    “笪桥公园啊,就是王平文经常去的那个地方。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老去那个地方,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哎!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处不堪行。咱们啊,赶紧赶路吧,我得快点到办公厅报到。”

    到了省委大院,张强多了一个心眼,没有先去找秘书长兆麟,而是钻进了罗汉平的办公室。

    罗汉平拉开抽屉,扔给他一支白皮烟,说到这么快就送到地方了。张强脸一红,实话实说,王平文书记不让我送上楼。

    “关键时刻是你还不够坚决,别人可以远离,秘书绝对不能疏离。当然你这也是正常心理,没人会说你薄情寡义。”

    这番话话让张强觉得惭愧不已,恓惶不已。

    “书记正在和海涛同志谈话,估计还得个把钟头,我带你到办公厅找兆麟秘书长。”

    张强虽然比罗汉平大几岁,此刻也乖顺的跟个小弟弟样跟在汉平的后面。

    到了106,兆麟刚跟林平谈过话,看见罗汉平马上笑眯眯的招呼他过去。

    林平跑过来和罗汉平握手,说自己今天就要下去了。

    “那你得请客。”

    “今天来不及了,改天,我一定请。龙山大曲管够。”

    “好嘛,还没上任就推销你们的酒,你指定能干好这个副市长。”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会,就拥抱告别了,淮海的5号车已经等在办公厅楼下了。

    兆麟放下茶杯,

    “汉平进来呀,书记那边离不开人,有事打个电话就行了,你还专门跑一趟。”

    “秘书长别开玩笑了,您还是我的顶头上司唻。”

    兆麟拉汉平坐到大沙发上,说巧了,我正在找你商量办公厅人事安排你就来了,你是办公厅副主任,你看看这个名单。

    罗汉平粗略的看了一遍,在表格的最后栏档案行政管理处里,才看见了张强的名字,职务栏里是空白。

    汉平心里莞尔一笑,心想怪不得张强不敢先来找兆麟,秘书长这手段真是果断的有如雷霆之势。

    掏出笔将张强那一格划掉。

    “我能有什么意见,一切听秘书长的。不过这个张强同志,就不在办公厅安排了,省委政策研究室那边缺人,张强以前是跟王平文副书记的,对经济有研究,去经济处任处长。这个是兴邦书记点过头的。”

    兆麟微睁了一下眼,笑了。

    “人才难得,办公厅不能和政策研究室争人。放行!”

    罗汉平得赶紧赶回去,就起身走了。在路上,他和张强握手告别。

    “而今迈步从头越,祝你工作顺利,不要有心理负担。”

    “谢谢,谢谢。”

    百感交集的张强去办调动手续。

    王平文到了政协主席陈季的办公室,陈季很热情。

    “咱两个老伙计又一块搭班子了。”

    “以前是我领导你,现在你领导我了,抽支烟吧。”

    陈季接过烟,说人到哪都一样,不就是个工作嘛,以前省政协主席进常委班子,到我这里不进班子了,我一开始觉得挺丢人的,时间一长也就释然了,没啥嘛,人生不过百年,官当多大是个头。

    王平文说你这不还是没放下嘛!陈季便哈哈大笑。

    “我让办公厅给你安排一个好办公室,你就消停的闲下来,参政议政。”

    “办公室我就不用了,我的事还没落定,别麻烦了。”

    陈季一愣。旋即说到也好,正好有个去上海的考察团今天启程,我把你加进去。

    王平文这回没有拒绝,爽快的跟着考察团去了上海。

    一个星期后,上面来文,王平文被连降八级,勒令以二级科员待遇办理提前退休。

    等去办手续时,又来一纸文件,开除王平文的党籍,取消退休待遇。

    王平文痛快的签了字,出门时成了一身布衣。

    老婆于芳和他签了离婚协议书。王平文搬到了刚到金陵时买的那套50平小房子里。躺在床上痛快睡了两天,姜涛意外来敲门。

    “老王,你这样不是办法。厅里在秦淮河边长干寺那片废墟上有个停车场,挺清净的,你要不嫌弃我给你安排看看场子。”

    “我一个失业的平头老百姓,还有什么资格对工作挑三拣四的,保安这活我干了。”

    “好,这是我提前给你预支的一个月工资,3500块钱,你先用着。”

    当天晚上,王平文就到了长干寺停车场上班了。一到地方,感情,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小经理职务,天天点点名,带带班就行。

    兴家忙完了一天的活,回到了小平房,就看见停车场换了人。

    “新来的?”

    “刚到。”

    “在我这里吃点?”

    “方便不?”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互照应,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一起喝点热闹。”

    兴家拿出一瓶龙山大曲,王平文乐了。

    “你是淮海人。”

    “嗯,淮海泇水的。”

    王平文愣了。

    “你是泇水的,我提个人你认识不?”

    “你提嘛!”

    “宗兴邦。”

    兴家嘴一咧。

    “我们再熟不过了,经常一块喝酒,那是我堂哥。你提他干嘛?”

    王平文也乐了。

    “我们也再熟不过了,经常一起开会。”

    兴家心想这个人有点傻缺,是个半熟。

    “那你没让他给你个省长干干?”

    王平文嘿嘿一笑,“你哥从来不办事!”

    “呵,这句话你真说着了,不然我至少得是个科级干部吧。当年我爹可帮了他家不少忙!”

    “哎,你真是兴邦的堂弟啊。”

    “哪还有假!这个城里最有权的、最有钱的人都是我哥。”

    “哦,原来你是传家的弟弟啊。”

    “你咋认识我哥的?”

    “嘿,我认识的人多了,我现在不也蹲在停车场嘛。不讲了,干一杯。”

    “干!神仙是神仙,凡人是凡人,不会掉个儿!想多也没用,该过什么日子过什么日子。”

    要在以前,王平文会对这种街头修车老大爷式的话嗤之以鼻,现在他彻底的服气了,有些东西是争不来的,越是痴心想,跌的越惨。眼下不正是这样嘛:朱士言主动歇菜了,他王平文报废了,杨卫方残了,谁也没上去,省长的位置依然还空着!

    淮海市政法委副书记何苗一夜没睡好,他知道杨卫方这棵大树可能要倒,便通知丁翔停止行动。

    “不要再搞了!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惹的一屁股屎。”

    “您不怕杨卫方找我们麻烦啊?”

    “哼,杨卫方已经不是以前的杨卫方了,他成了跛脚鸭。你不要和他们的任何人再来往了,现在趁我们陷的还不深,赶紧洗脚上岸。”

    “明白!”

    “你们摸到哪里了?”

    “步行街同福堂的一个古玩店老管可能和宗家有点瓜葛,具体情况还得细查。”

    “你做个顺水人情,把这条线掐掉!”

    丁翔心里突突跳,心想你何苗是个狠人呐。

    妈的,靠着杨卫方时,你要老管开口。现在墙头草想往那边靠,你要老管闭口。

    老管开口闭口我丁翔都是他妈的一个死。

    你真拿我当死士用了!

    操!

    但眼下,还得应承着。

    何苗的话不能不听,前程搁人家手里掐着呢。他可不想回到郯邳县警犬大队,去坐那铺满灰尘的办公室,当第十八把手。

    “我想想办法。”

    话好说,事难办。何苗一句话,他丁翔就得跑断腿。

    嘴上应承着,心里膈应着,但腿还是迈上了老街。

    在老街路口的档口上,买了一个铁板羊肉火烧。

    “老板,多放洋葱和孜然。”

    “好唻,一看您就是个吃家,铁板羊肉主要靠这两样提味。”

    档口老板年纪不大,手艺可精着呢。复杂的一道菜,他看都不用看,操作的炉火纯青,省着眼睛看景。此刻他已经把丁翔上上下下看了几遍了。

    “大哥像个警察。”

    丁翔一愣,笑到你小子眼这么毒辣,这你都能看出来,我没穿警服呐。

    “我看人准,厉害的我自己都佩服自己。这条街那些个人我一搭眼,他们的职业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吧。”

    “你真能吹!”

    “一点也不吹牛,跟你个警察我吹啥!我也有过警察梦,只是没那个命。不过在西藏当了十年的兵,枪也摸够了。”

    “好家伙,十年兵政府要安排工作的,你怎么跑出来打工摆摊?”

    “妈的,给我安排到镇上供销社,一个月开我二百块,得搭配着西北风才能填饱肚子。一生气哥们把工作给撂了,你看现在多自在,想干就干,想收就收!挣了钱买俩馒头,想蘸红糖蘸红糖,想蘸白糖蘸白糖,他娘的爽歪歪。”

    “你的口音像郯邳地界的。”

    “哥,你猜准了,我是鹿呦山镇的。”

    “我办案去过那里。”

    丁翔想到了让他碰了钉子的镇书记宗明。

    “哎,你们镇上那个书记宗明水平怎么样?”

    “操,累我个蛋疼!官是官,民是民,不搭噶!他当他的书记,我打我的工。”

    丁翔一想和你个半熟也聊不到一块去,便换了一个话题。

    “手艺不错,菜让你做绝了。你叫啥名?”

    “国庆!我在部队时就在炊事班干,兵没白当,也算练出了个糊口的手艺。”

    说话间,铁板上滋滋啦啦的羊肉被炙烤的冒出油来,洋葱的特有香味也被炒出来,撒上孜然粉,装进热腾腾的圆烧饼里,十块钱就到手了。

    “哥,以后常来,照顾一下小弟生意。”

    “那感情。”

    丁翔咬着烧饼,沿着街往南逛。他要去同福堂探探路子。

    一进屋,就看见老管满脸大汗在着急的翻抽屉。

    “老板翻啥呢?来客了。”

    “你自己随便看,我三高需要定时吃药。”

    “那可得注意,不吃药容易梗。”

    “可不,三个月前已经梗过一次了,不过很轻微,捡回来一条命。”

    丁翔记下了这句话。弯腰去看古董。

    “有没有那种金的玉的印章?”

    “老板开玩笑吧,那都是王侯用的东西。”

    “不金贵我也不上你这里来。只要东西好,钱不是问题。”

    丁翔想买个金贵玩意送送礼,他不能在何苗一棵树上吊死。

    老管把丁翔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说到,以前我在皖城专跑古董送礼的路子,不知你想送给什么人?

    “厅级吧。”

    “厅级,一般的东西拿不出手,我倒是知道哪里有东西能包你马到成功。”

    “哪里?”

    “聚龙山。”

    “咋的,你想盗墓啊?”

    “不是,我大师哥鲁南卸岭派掌门老王头,当年带我去那里堪舆,发现了一个宝地,不是墓,而是一个泉,他断里面有好东西,但是当时没有打氧机和抗压服,搞不上来。你愿意出的起钱,给五十万,我帮你捞上来。”

    丁翔有些心动。他手里刚好有张桂东给的一百万,如果能拿别人的钱给自己买条出路,这买卖得多得劲!

    “行,哪天干这活?”

    “三天,三天后晚上七点你来店里找我。带着现金,我带你去捞,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言为定。”

    第二天丁翔特意又去了老街铁板羊肉烧档口买火烧。

    “国庆老弟,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这么辛苦。”

    “咱挣得就是这辛苦钱,也不多,一个月平均下来一千五百块左右。”

    “你想不想挣一笔快钱,就是给哥当一回保镖,帮我盯着后方,以免有人偷袭。我给你一万块。”

    国庆眼都直了。

    “可说好,动刀动枪的活我可不干。”

    “你放心,就是盯梢,这不是你的强项嘛。”

    “那好,这活我接了。”

    “你等我电话。”

    到了和老管约定的时间,丁翔带着国庆到了同福堂。老管已经备好了一部车,拉着两人直奔聚龙山。

    一进聚龙山,大家顿感心旷神怡,空气清新的不可思议。老管轻车熟路,把车开到一个湖边,吹起了气垫船,将制氧机,抗压服,钢丝绳扔上去,几个划船到了湖心。

    湖心有个洞,老管从气垫船上垂下一根钢丝,穿上抗压服。

    “制氧机可不能停,我下去了。”

    老管顺着竖洞潜了二十六米,就潜到了洞底,洞底壁上有个小横洞,有个闪闪发光东西卡在上面。

    拿灯一照,晶莹剔透,是个羊脂玉龙玺。

    这下可发财了。

    老管用撬棍把玉玺撬出来,挂在了缆绳上的铁篮子里。

    老管只顾发财了,忘记了危险。他不知道正是这玉玺卡着横洞,横洞通着地下河。

    没了障碍,横洞内水流急速流动起来,咆哮着吸着竖洞里的湖水,产生水涡开始旋转,越转越快,湖面开始形成圈圈涟漪,湖心的水有微微下陷。

    湖面上的丁翔感到大事不妙,赶紧发动气垫船往湖边开,哪里还开的动,将雅马哈发动机油门踩到底,船纹丝不动。

    湖面的水也开始旋转起来,因为竖洞已经形成虹吸现象,气垫船下方的水开始加速下陷,国庆都有些慌了,丁翔大喊“沉住气,快把缆绳拉出来。”

    国庆用尽九牛二虎之力,通过揽机把钢丝绳拉上来了。

    “丁哥,老管还在底下。”

    “我们尽力了,老管上不来了。他那快二百斤的体重,没有水浮力是上不来的,何况现在是虹吸把他往下面拽。”

    丁翔刚说完,老管身上的保险绳就从船上的铆钉崩断。

    老管堵在了横洞里。

    船开始动了,丁翔两个人爬到了岸上,才发现钢丝绳末端有个铁篮子。丁翔赶紧打开一看是个玉玺,顿时喜不自禁。

    “老管的话果然没错,给我把东西找到了,还不收钱,讲究!”

    丁翔弃了船,那船没了动力,便飘向湖心,被漩涡吸进了洞。

    湖心一声巨响,水不再下陷,可能那船堵住了地下河的洞口。

    国庆像傻子一样呆在湖边。丁翔塞给他一支烟。

    “这是你的一万块,哥再给你加一万,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丁翔把老管的车开到同福堂,就看见老管的儿子管涛在店里发疯。

    “呀,你咋开我爸的车?”

    “哦,你爸说出去卸岭去了,让我开回来。他留下话,说这个活有危险,一时半会回不来,这是你爸留的三十万,你先把钱收好。”

    管涛是个有钱不想爹的主。拿了钱就挥手让两个人赶紧滚蛋。

    丁翔回到家就给何苗打电话,说人我给做掉了。何苗很高兴,说你好好干,一年后给你提副处。

    何苗这次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来,精神大振。他是个狠人,杨卫方再打电话他是一概不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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