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杀子
江面上道道冷风吹过，江边站着数百司妖人如树桩一般仿佛扎根在江边。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离去。
那巨大的龟壳内部还能看到丝丝血肉，一股巨大的河腥味扑面而来。
龟壳的上面还有一处巨大的洞口，那个洞口赫然是被那道龙卷撕裂开来的。
龟壳就如同小船一般静静地停靠在江面上。
苏钧手脚麻木，浑身鸡皮疙瘩骤起。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
想不通。
林君仅仅是坐在江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万寿妖王死了？
他的那身龟壳就连自己父亲都无法击破，怎么就死了？
“人魂出窍？”
何言说出了一个连他都感到不可置信的猜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苏钧大吼。
人魂出窍，那是宗师才有的本事，他林君一个冲禁武者怎么可能人魂出窍！
宗师啊！整个锦州唯一可知的宗师就是那位见首不见尾的总部元帅，能凭借人魂出窍一日游历整个锦州！
总不可能林君是那位大人假扮的吧？
何言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有多离谱，但是他实在是想不出第二种方法来。
难不成林君是在梦中给那龟妖斩了？
越来越离谱，不能细想。
何言望着那数百的宛如木桩的司妖人，摇摇头急忙跟上林君的步伐。
这任务是越来越偏离主旨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明明是来探取扶风郡为何对妖魔没有作为的，怎么一转头就开始斩妖了？
而且还是妖王？
这回去怎么写述词？
就算情报部向来以斩妖为先，但也没有一上来就斩妖王这么猛啊。
林君则没有那么多顾虑，此刻他已经重新回到了司妖府内府的卧房。
得益于这里离司妖府大堂比较远，龟妖的动静并没有将这里摧毁。
只是也不太好看就是了。
苏将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似乎更加憔悴了一点。
林君来到床头，望着这个镇守一方的将军，莫名有些揪心。
一个镇守一方的将军，晚年居然如此狼狈苟活，连排泄都要下人帮助。
“万寿妖王死了，那丹药你以后得不到了。”
苏将用尽全力伸出了一只手，缓缓靠近林君。
林君伸手握住苏将的手。
他感到自己为刚刚积蓄的力量正在缓缓消失，不是很多。
苏将的脸色红润起来。
“咳咳，咳咳咳！”
苏将缓缓爬起身来，他居然恢复了活力。
但是怎么看都是回光返照。
“谢谢。”
苏将坐在床头，指了指林君的刀。
“能给我用用吗？”
林君将刀递过去，苏将接过手，笑了。
“后生，我说，你听着，将来做述词要用着。”
林君洗耳恭听。
苏将，五十年前就该死了，但是有人不想让他死。
他的族人，他的后人，没一个希望他死。
一位地方庭柱能给一个家族带来多大的利益，只要苏将多活一天，他的族人都将因他受益。
苏将后继无人，一旦苏将老死，庭柱就要换人。
这是整个苏家都无法接受的事情，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苏将活下去。
而这方法，就是通妖。
妖魔手段千奇百怪，万寿妖王尤以长寿见长。
同时，这扶风郡妖魔也不希望苏将死亡。
对于这扶风郡妖魔来说，一个半截入土的庭柱，怎么都要比一个新庭柱来得要好。
鬼知道下一任庭柱是个什么角色。
于是，妖魔为苏将续命，苏家也任由妖魔作乱。
妖魔也知道不能闹出太大动作引来司妖监关注，也十分克制自己，就算吃人，也只是偷偷摸摸的吃。
这就是苏将能震慑扶风郡妖魔五十年的真相。
只要苏将还活着，每年的庭柱特权和司妖监的补贴足以让苏家继续繁荣，至于百姓，贱民而已。
上行下效，整个司妖府的人都在苏家的带领下对妖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些年轻的地方司妖人，可能一只妖魔都没有杀过。
苏家人也知道和妖魔合作无疑是饮鸩止渴，与虎谋皮。
但是他们过惯了优渥的生活，他们不能接受苏将死后他们失去特权的巨大落差。
林君沉默了一会儿，感叹道：
“您真可怜。”
可怜吗？
可怜。
他早年庇佑扶风郡百万百姓不受妖魔侵扰，何其风光。
晚年却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排泄都要下人帮忙。
若不是苏钧一直看着他不准他死，他早就自杀了。
他宁愿有尊严的死去，也不愿意苟活着。
“是啊，可怜。”
苏将脸色越发红润，这也预示着他离死不远。
就在这时，何家兄妹将苏钧带了进来。
“大人，怎么处置这家伙……”
看到站起来的苏将，何家兄妹愣住了。
苏钧更是吓得没站稳，靠在了墙角。
“爹……您能站起来啊……”
苏将笑了。
“我积攒了五十年呢，我的儿，你说我积攒这些力量是为了什么？”
苏将缓缓提刀。
“爹！不怪我！不怪我啊！是族人要求的！我只是照命行事！”
“爹，我是你儿子，你的长子，你不能杀我！不能……”
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落地。
苏将将刀递给林君。
“谢谢，刀不错，就是脆了点，城北有个徐铁匠，以前是兵部的人，你可以拜托他用万寿妖王的壳子重铸一下这刀，相信会好用很多。”
苏将说完，林君沉默了一会儿。
“苏将军……苏家人的事情该由司妖监定夺，我做不了主。”
苏将苦笑了一声。
这一切都是做给林君看的，他希望林君能看在他杀子的份上对苏家从轻发落。
毕竟是自己的族人，即便对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他还是希望族人能有个好下场。
这出以亲儿子为筹码的苦肉计没有奏效，苏将虽有些失落，但是也知道这才正常。
苏家人的举动害死了多少百姓，其罪不可衡量。
“我这一生，何其风光，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我死后，将我的尸体挂在城门口，供扶风子民发泄吧。”
苏将说完，往地上一坐，没了气息。
扶风郡庭柱，今日，亡。
“将他埋了吧，他这一生没有做错过什么，后人犯下的罪不该由他来承担。”
林君叫来几个地方司妖人，将苏将的尸体收拾好，择日下葬。
至于苏钧……
“给我点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