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二十六不老传说(一)
会仙楼中,南北武林、塞外西域的江湖人无不动容。
哪怕商素风已经收剑。
依然有诸多目光痴痴朝他的剑上汇聚。
点苍派失传许久的无影神剑,着实可怕。
两大年轻一代天骄,剑术已经匪夷所思,可这无影神剑一出,当代天骄也没有招架之能。
这一路神奇剑法,委实将点苍老人苍鹰剑势与一身功力展露极致。
妙谛之下,难有抗手。
“好可怕的无影神剑”
峨嵋派的二师兄卞安俊吸了一口凉气,他完全看不透这路剑法,不由将目光转向功力最深的大师兄。
“一剑既出,明明杀招袭来,可这位前辈的剑无影无形,那又该如何应对?”
“师兄,你能否看到剑影?”
赤尘子摇头。
见大师兄不假思索,倪靖英便猜想赤尘子眼中看到的无影神剑与他们一般。
也就是说 面对这路剑法,他们这些峨嵋弟子被拉到了同一水准。
“早年听师父说起过这位点苍派的前辈,谈他可能在参悟无影神剑。”
“恐怕师父师伯他们也万万想象不到,这位前辈不只是参悟那般简单,而是将这路剑法练至大成。”
倪靖英赞叹:
“无影神剑一出,点苍神剑之名更要名震江湖了。”
她话罢看了东方小仙一眼,又对赤尘子劝说道:
“大师兄,今日有大好机会在眼前。”
“这商前辈真是令人钦佩,他能速胜这两大年轻高手,可多有爱才之心,一番拆招下来,这两位必然大有收获。”
“点苍妙谛乃一派大成之人,与他论剑,便能体会到点苍剑法飘忽极致所在。”
“于用剑之人来说,宝贵程度绝不亚于武学秘录。”
她眼中闪烁精光。
“大师兄乃是我峨嵋下代掌门,有阴阳神剑在身。今日这场合,想来以晚辈身份朝商前辈问剑并不僭越,在江湖同道看来还是一桩美谈。”
赤尘子思考了几秒,还是摇了摇头。
他身上多有金光上人的气度,坦然将自身短处告知师弟师妹们:
“我虚长一些年岁,兴许在剑法与功力上不会输他们太多。但要我如他们这般临时应变,决计是做不到的。”
“若以峨嵋传人身份问剑,今有珠玉在前,不好献丑。”
作为一派传人,赤尘子要思考的东西,明显要比其他同门多。
在峨嵋弟子们叙话时,会仙楼露台上,东方小仙收剑作揖,朝老人一礼。
眼中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敬意。
尽管师父也功参造化,但他老人家的剑术终究与这位老人不同。
每一位妙谛,都有集大成的艺业。
能大大开拓后辈弟子的眼界。
况且,在今日问剑之前,他们无亲无故。
可点苍老人,却用数十招剑法层层递进,这是如师父一般的指点教诲。
东方小仙与顾吉一样,多有所获。
这份长者恩情,不敢疏忽。
还有一份更厚重的指点之恩,她只能凝在心中,无可相谢。
因为她根本不晓得是哪位高人指点。
“多谢前辈。”
东方小仙又朝商素风抱拳。
点苍老人摆了摆手,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妙,这江湖果真英杰辈出。”
他忽然问道:
“你可有心去雁城看看?”
东方小仙道:“要问过师长。”
她这样说,其实已经表明心迹。
点苍妙谛要去雁城寻剑神,这必然是惊动天下的大事。
想到此处,她那颗沉静的心也不由躁动。
商素风点了点头,难得用上劝说的口吻:
“你天资极高,若无难处,便去雁城看看吧。”
“今日这会仙楼,有我点苍派大成之学。”
“到了那里,才晓得江湖极致。”
东方小仙闻言,心脏猛地一跳。
“是!”
短促的应和,无法抚平心中的惊涛骇浪。
点苍老人的深意她怎能听不出来?
会仙楼但凡是个头脑灵光的,都晓得这一次机会有多难得。
多年以来,剑神早已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更别说见他当众出手了。
如今龙泉剑祠之下的故人参透妙谛,带着精绝剑术到衡山问剑。
这一次
威震天下二十余载的天下第一,睥睨四方无人可撄锋的剑气,种种江湖传说,似乎又要在雁城浮出水面。
众人在兴奋之时又望向点苍老人。
见他淡定自若,始终平静,一时间敬佩之情又增长了几分。
东方小仙行事果断,她抱拳朝商素风告辞。
朝顾吉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便喊上杨君采,头也不回地下了会仙楼。
“姐姐,你可是想去衡阳观商前辈与剑神前辈一战?”
“是。”
少年笑道:“师父一定会准允。”
东方小仙嗯了一声:“那也要和他老人家说一声。”
“衡阳远在千里之外,一路要耽搁许多时日。”
杨君采乖巧点头。
他又问起方才与点苍老人比斗之事。
对于自己的弟弟,东方小仙并未隐瞒。
她长呼一口气,压着内心情绪幽幽叹道:“今日有高人在场。”
话罢,在少年惊奇的眼神中,将问剑中的事说给他听。
少年满脸惊容。
忽然,他鬼使神差问道:
“姐姐,你还记得在客栈遇到的那个人吗?”
杨君采提到此处,东方小仙先是皱眉思索。
因为她根本没有朝这个方向去想。
那副年轻面孔又浮现在她脑海中。
他们的声音,似乎有点相似。
当日客栈那人功力极高,轻功更是难以琢磨,并且懂得真气化外的手段。
放眼天下,都能算上有数的高手。
可一想到对方的年纪,无论如何也对应不上今日这位出声的前辈。
隔空传授招法让自己与妙谛高人相斗。
这位前辈喊招在先,证明他招招抢在妙谛之前。
也就是说 他已经看透了点苍剑法。
试问这等人物,怎么可能如此年轻?
东方小仙大胆猜测一番,朝着衡阳的方向去想。
可是年龄无论如何都对不上。
这一点,看看衡山四大真传便知道了。
思来想去,东方小仙终究没有头绪。
就当凉都又来了一位隐士高人。
在姐弟二人离开会仙楼时,钟阁那边,与邹松清坐在一起的几位少年男女正目送着顾吉。
这位衡山三师兄并未与他们打招呼,只是朝点苍老人告辞,便放心离去。
他又握着雕刀,一路走,一路雕刻,同时回想今日之战。
登上马车,行不过半里路。
凉都交杂的风声雨声中,数匹快马追至。
正是峨嵋派的人。
车夫掀开车帘,顾吉拱手招呼:“原来是赤尘子师兄。”
“顾师弟,搅扰了。”
赤尘子虽然年长,又是大派继承人,但在衡山四大真传面前,他也谦逊异常。
“家师命我前往衡阳,持书信一封”
他说到这里,顾吉便问:
“一封书信,怎劳赤尘子师兄亲自递送?”
赤尘子稍有踌躇:
“家师身体抱恙无法离开峨嵋,只能由我代劳。”
“这信要交在剑神前辈手中”
金光上人年事已高,瞧赤尘子神色,便知此事非同小可。
如果是之前,顾吉也不敢保证。
现在却颇有底气地回应:
“点苍派的商前辈正要前往衡阳,师父虽然久不见客,但不曾失落故人。”
“想必凉都附近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门内。”
“诸位师兄弟便随我一道,既是金光前辈的手书,师父定会有决断。”
峨嵋派的人抱拳相谢。
有了三师兄的话,他们的心安定许多。
各大派掌门人中,最难一见的便是雁城这位了。
赤尘子与顾吉又闲话几句。
不多时,峨嵋派的人便与顾吉一道朝衡州府方向去 会仙楼这边,尽管诸位掌门教主极为热情,商素风也仅是笑着与他们应付一声,并未留下酬酢。
姑苏姐弟跟着一道。
于是,一行三人变成了一行五人。
对于这两名新加入的少男少女,邹松清有着一肚子疑惑。
师父并不在意,他自己又是憨厚性格。
想着他们也是去衡阳,便顺路一道,其他的也不多问。
诸位高手离开了会仙楼,却有更多的人涌入进来。
两位年轻天骄与老一辈妙谛论剑,一时间成为江湖热议话题。
在商素风离开凉都那一日,一只只飞鸽从城中放出。
一个惊动江湖的消息广泛流传。
点苍妙谛,正携着无影神剑的威势出发衡阳!
他要与剑神论剑!
收到消息的江湖人一边备马,一边将消息传递给同伴。
一些江湖人因为遗刻的事,才从燕赵、三秦、齐鲁中原等地赶至凉都。
他们披星戴月,疲惫不堪。
没想到来了凉都之后,屁股还没坐热。
看了东城墙上的刻文抄本,立时驾马东进,直奔雁城。
这次一旦错过,也许会后悔终生。
南北两地大大小小的宗门教派,或早或晚收到消息后,都在朝雁城进发
贵阳府。
悦来客栈门前。
“聿聿!”
数道勒马声响起。
几日连绵的秋雨过后,天终于放晴。
瞧着天上的日头,一队镖车停了马。
一位身穿镖师服,腰挎长刀,满手厚茧的汉子道:
“这云贵之地的路当真不好走,近来多有不长眼的强人出没,好在弟兄们各有手段,镖货安稳到了府城,咱们也能歇一口气了。”
“郑镖头,林总镖头与金主商谈生意去了,咱们带着两位少东家先弄点吃食。”
他说这话时,朝着热闹的悦来客栈指了指。
“正好。”
郑镖头笑呵呵应了声,又下马敲了敲身后一架马车。
镖货全都卸了去,车架全都空荡荡的。
马车帘子拉开,走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
他生得唇红齿白,却扎着英气发髻,身穿武士服。
旁边有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娃,比他矮了不少。
却也是劲装打扮,靴子边还绑着一把短刀。
听到郑镖头喊话,哥哥便想拉着妹妹下马车。
可是小女娃一摆手让他躲开,轻巧一蹦就跃了下来。
别瞧她年纪小,这一蹦脚步非常稳,显然练有家学。
“郑叔叔,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那少年不好意思地问道。
昨夜他们与爹爹一起守夜护镖,又听几位镖头讲说这些年爹爹做得那些侠义之事。
两个孩子听得入神,又兴奋得很,一夜没睡着。
今日到了贵阳府,精神松弛下来,困乏之下睡倒在马车内。
醒来也不知时辰,自然不晓得爹爹有什么交代。
郑镖头笑道:“少东家勿忧,总镖头见你们睡得香便没有打扰,待我们用过饭,过不了一个时辰,总镖头便会回客栈。”
“今日我们要在府城待一天。”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都来了精神。
他们从福州过来,以往随镖队去过几次浙地,路途不算远。
这次到贵州府,一路瞧着高山大河,什么都新鲜。
能在府城逗留,便有时间在客栈附近游逛。
留一位镖师三位趟子手看着车架,其余人全都入了客栈。
赶上用饭的时候,悦来客栈人很多。
他们总算在二楼较为偏僻的地方寻到空位。
至于吃什么菜,喝什么茶,都有哥哥与镖局的叔伯们张罗,小女娃很得闲。
便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可因为身处贵地,也能瞧出很多新鲜事。
客栈门口正走进来的女子,她一身青色,身穿大襟半长衣,腰系绣花鸟围腰,一看便知不是汉家姑娘。
贵阳府的人见怪不怪。
她在福州却见得少,不由细细看那女子的裙摆花样。
天井戏台隔出一道屏风,今日没有戏舞,却能听到悠悠的祝酒芦笙小调,好叫江湖客们多饮两杯水酒。
小女娃捧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
等她的目光从一楼移到二楼,又被风吹起的酒旗吸引,目光自然而然地移到窗口边 忽然,她瞧着窗边的那人,不由眨了眨眼睛。
盯看了一会儿,又微微歪着脑袋,抬双手将自己两只眼睛使劲揉了揉。
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发现。
“怎么了?”
一旁的少年笑问,“可是还没睡好?”
“今晚可要早些歇息了。”
小女娃摇了摇头:“大哥,我看到一个很熟悉的人。”
正喝茶水的少年噗嗤一声笑了。
“你第一次到贵阳府,怎么会有熟悉的人,又不是在福州。”
“真的。”
女娃子的眼睛睁得很大。
少年笑问:“那你说说,是哪个熟悉的人?”
女娃微微皱眉,认真道:
“大哥,他很像家中祠堂上的那幅画像”
听到这话,少年握着茶碗的手,不禁轻抖了一下。
这个时候。
一旁的妹妹顺手朝二楼窗口方向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