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夜战二郎庙
五岳盟会后第十日夜。
明日下山,这是赵荣在胜观峰上的最后一个夜晚。
弯月洒下清辉,勾勒远山轮廓,秋风摇晃栾树,树下的赵荣把玩着数片发黄枯叶。
院中老人打趣道,“阿荣是在留念此地?”
“师父说笑了,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赵荣说话间运气在中食二指之间,猛将手中枯叶掷向南边屋顶琉璃瓦。
“前几日还有高手前来窥伺,这两天却没个人影了。”
“看来左大师伯对我很失望。”
莫大先生没回应他的话,全被那“唆”的一声吸引。
要将几片枯叶掷出这等声势,不仅需要高深内力,更得有奇妙指法运气行劲。
“这这是少林拈花指功?”
莫大一惊,提气跳上屋顶,将那几片叶子拾起来,这才摸到上面有水渍寒意,原来是被少许冰凌冻了一层。
‘还以为是哪个大和尚被摸了,吓老夫一跳。’
‘这门寒气用得着实巧妙。’
老人又从屋顶上下来,瞧见小掌门脸上的笑容,自然知晓他不是在怀念有人窥伺这种话。
“嵩山高手估计已提前下山。”
“左冷禅所谋甚大。”
赵荣正了正神色,“岳师叔那边怎么说?”
“自然是同舟共济,毕竟我们两家来人最少,”莫大先生又道,“岳掌门建议绕开左冷禅规划的路线,提防路上设有埋伏。”
赵荣轻轻皱眉,身边带着眼睛,绕路也是治标不治本。
莫大如何不知?
但老人家朝赵荣一瞅,登时嘘一口气,笑道:
“与华山派同行,两家互相照应,一路小心便是,总归叫你安然离开嵩山,又见了些五岳剑法,此行已算圆满。”
这一关过去,再上嵩山就是几年后的事情。
那时便是另外一种光景。
赵荣展眉一笑,给师父添了一杯茶水,只觉心中开阔,愈发宁静。
兴致使然,师徒二人喝完茶,又跳上屋瓦。
仔细瞧瞧这山这树,这城这月,聆听秋风,盱衡烟岚。
片片银辉月如船,岚烟渐放满山寒。
天垂万丈清光外,人在三秋爽气间。闻叶吹,想风鬟。浮空仿佛女乘鸾。此时不合人间有,尽入嵩山静夜看。
赵荣拿出一支短箫,悠悠吹响。
这一晚,衡山小掌门坐在琉璃檐角,吹奏箫声阵阵,心如山川辽阔,意态何等轻盈。
这一晚,嵩山左盟主立身高墙之上,闻听箫声入耳,又览嵩阳盛夜,不由抚掌而笑。
翌日,天大晴!
恒山、泰山两派已先一步下山。
两派各都谨慎,准备调动中原一带势力。
晌午时分,衡山华山两派用过饭后,也纷纷走出嵩山山门。
“左师兄,留步吧。”
山道上,莫大先生、岳不群,宁中则各都朝左冷禅拱手。
左冷禅也笑道,“左某人招待不周,没能多留诸位几日,但眼下魔教猖獗,待灭魔教分舵,再聚不迟。”
“甚好甚好”
三人迎着场面话也客气回应,心中自是不愿再来此地。
左盟主将他们的反应瞧在眼中,又转头煞有其事地叮咛:“两位师侄天资颇佳,未来都是我五岳剑派的栋梁,练功莫要怠慢。”
赵荣与令狐冲一道正色还礼:
“是!左大师伯”
两派人马再度朝左盟主与嵩山一众人拱手,这就告辞。
但见衡山派、华山派诸人一路下山,转个山道,一道道背影便消失在左冷禅眼底。
忽一阵秋风卷起岚烟滚滚而来,左冷禅甩袖一拂,却驱不散三秋寒凉,满山萧瑟。
心中乍起波澜,有种空落之感,不知从何而起。
“山下如何?”左冷禅冷声问道。
陆柏阴森一笑,“师兄,一切都已妥当。”
“好!”
下到山脚,心情舒畅的赵荣不由回望一眼。
嵩阳形胜消失了,唯有天地广大!
“荣兄,可是在留恋那一晚的驴肉?”令狐冲笑问。
几日相处,他们更为熟稔。
赵荣瞥了竖起耳朵的劳德诺,一脸郑重地摇头。
“令狐兄,我是在想左大师伯的叮嘱。”
“他老人家是五岳盟主,正道表率,德高望重,此番勉励我们好好练功,不要怠慢课业,我心中多有悔悟,该听左大师伯的忠告才是。”
令狐冲竟也点头:“确该如此。”
劳德诺听罢,不由两眼一直。
岳掌门微微一笑,“莫大师兄,逍遥津白旗更近,我们集中起来先灭白旗,再诛紫旗,如何?”
“当然听岳掌门吩咐,”莫大笑应一声。
他们不在嵩山脚下多话,背着各自包袱,赶在太阳落山前顺着大道先从登封到阳城。
夕阳西下,赵荣领着向大年、郭玉莹师妹出门。
本想喊上令狐冲的,可一想到劳德诺那个狗皮膏药便罢了。
三人分头打听了一下,半个时辰后碰头。
“果如师兄猜测,阳城乱局大有改善。”
“之前中秋节的那批江湖人早早下了嵩山,没回阳城,估计先去庐州,若是骑快马,这会儿早出中原了。”
“既在阳城作恶,绝非良善。”
郭玉莹道:“看他们与魔教仇深似海的样子,不像作假。”
“魔教杀人不眨眼,仇敌自然良莠不齐。”
向大年说完又问:“师兄,既要改路,南善时怎得处理?”
“我来杀掉他,”郭玉莹手按宝剑。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赵荣权衡一番,“嵩山派在中原之地根基太深,转道是瞒不过去的,杀掉他也只是延缓几日。”
“先采买干粮,给华山派也备一份,”
“消息暂且不朝南边传,此地离嵩山太近,当心被嵩山的人截住。”
“好”
这一晚很是太平,真魔教假魔教,一个人没来。
令狐冲记得赵荣登嵩山时说的事,可此时全在赶路,没有松散下来独处喝酒的机会,到了颍川城,也是如此。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衡山派与华山派两个破落户,在中原之地哪有什么势力。
恒山派与泰山派则不同。
恒山派在外庙庵颇多,定静师太从福州传信,那鸽儿到苏州白衣庵换一站,从白衣庵到济南妙相庵换一站,又在老河口清静庵换一站。
四只鸽儿接力,可送到恒山。
中原之地,也有恒山庙庵,自然不缺恒山弟子,找个落脚地是极易的。
泰山派香火旺盛,更有诸多下属势力。
比如之前金陵的三合门,镇远镖局南下衡阳镖局搞事,那都是泰山边缘人马。
这两派很容易找到帮手。
华山派与衡山派这边只能一路找客栈野店,还要担心是不是进了嵩山派的口袋。
这一路朝东南去,自是谨小慎微。
到了上蔡,遇到一股劫道山匪,其中不乏练有武艺的能手,匪人们却碰了铁板,被两派顺手灭个干净。
魔教与嵩山派高手一个没遇到,虽然平静,但大家的神经是绷紧的。
再往前走,便到黄淮西南,古称沈地。
与庐州愈发近了。
便在此时,两派转道,不朝东进,改行东南,直下光州。
又在商城闻到金桂余香。
五岳盟会后第二十六日傍晚,两派人马入了六安州,可望庐州。
近庐州,大道上车马愈多。
这一日没入城,行到一小镇,七八家客店,竟全住满客人。
“师父,镇西的客店满了。”
“镇南连茶铺都没地方坐!”
“怎得这么多江湖人。”
莫大先生毫不犹豫上马,表情凝重:“走!”
岳不群也皱眉:“客店人多,镇民却少,又早早关门闭户,多半为是非之地,早走为妙。”
赵荣故意放慢马速,落在队伍最后。
离得远了,反而有诸多视线注视在他身上。
大有问题!
“趁天没黑,我们再赶一路到前面镇上,”岳掌门领路,出镇只走了五里,便有一段山道塌陷。
数块巨大的岩石拦住去路。
人能过去,马过去那是休想。
山道泥泞,想必前几日下过雨。
有塌路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些石头不像是滚下来的。
劳德诺去观察了一下:“前面大石颇多,便是清理掉,天黑前难找到投宿之地。”
他不着痕迹地劝大家回头。
“不可,那镇上气氛古怪。”
宁女侠下了马,“便是露宿在山里,也不可返回。”
她卷起衣袖准备去推石头。
虽然费力,但几人一起运气挪掉大石是没问题的。
两派弟子心头略有阴霾,知道情况不妙。
“今天是什么日子?”赵荣忽然问。
酒蒙子老早闻到酒味了,“九九重阳节啊,我在镇上闻到了菊花酒的味道。”
赵荣点头,笑道:
“哦,原来是天意。”
“既是重阳,我们又羁游异乡。虽满目穷荒,夜宿山头,却合九九登高的雅意,岂不是美事一桩?”
“哈哈哈!”
不少弟子笑了,心情舒畅不少,赵师兄倒是会开导人。
又道“言之有理”。
岳掌门本就书生打扮,此时听赵荣这么一说,不由点头。
他瞧着夕阳余晖,颇为缅怀:“草际飞云片,天涯落雁行。故山篱畔菊,今日为谁黄。”
宁女侠驻足,心中一叹。
他知道丈夫又想起了曾经的师兄弟,他们都埋葬在剑气之争,哪还能有一道登山的机会。
莫大先生自也听懂。
若不是情况不对,他定赠上一曲潇湘夜雨。
三位前辈正愣神间,赵荣带上令狐冲、向大年,陆大有等人跃上塌下来的矮山。
挥剑斩断几棵杉树,他们站在矮山上,下方的程明义、岳灵珊等人搬来石块垫住,几人纵身一跃,抓起高高的杉木一头,便将大石撬动。
磕磕声响起,那大石头滚动,翻入一片密林。
赵荣在上指挥,沿途撬掉最大的几块巨石。再搬出一条小道来,大家不骑马,只在前拽缰绳,两派有人辅助推马,慢慢摩擦穿过这条烂路。
虽搞得一身泥泞,却是以最省力的方式人马皆过。
岳掌门瞧着他指挥有度,心下又欣赏又酸楚。
不过,令狐冲跟在小掌门身边正经不少,这倒叫他欣慰。
大家过了塌陷那段继续往前,路面愈发泥泞,马蹄踩得泥水四溅,生怕马有失蹄,无人敢快速奔行。
顺山道慢走七八里,转了十几道大弯,天色渐暗,眼看是到不了下一处城镇了。
要命的是,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
“远处天黑得很,风朝咱们这边吹,兴许今晚会有大雨,”华山老四施戴子皱着眉头。
如今靠近庐州,若被大雨淋上一夜,那就不是什么夜宿山头的美事了。
又行三刻,光线更暗。
没个安身之所,大家心中沉重。
忽听前方探路的向大年与陆猴儿喊:“快走快走,前方有座破庙,正好躲雨!”
“天意啊!”
“那可太好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众皆欢喜,催促马儿快走。
等进了庙内,四下又寻到一些枯木干柴,地上还有数摊灰烬,显是有人在此留宿,那些木柴也是别人留下来的。
甚至还有几盏油灯,把油一填,登时便亮。
这可算借了他人恩惠。
篝火亮起时,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嗒嗒嗒猛打山中林木。
秋寒阵阵,火光暖人。
赵荣四下一看,这才发现庙宇大殿供了一尊神像。
劳德诺举起灯盏,心中骇然。那神像头上的第三只竖眼,正用锐利的目光瞧着他。
神像身穿战甲,面容威武,一条大红披风,绣着二龙戏珠,手执一杆丈八点钢长柄方天画戟。
不是二郎真君,又能是谁?
“阿荣,给灌口神点上。”
莫大先生还带着香,这也是衡阳特色,赵荣闻言照做。
大家又一齐朝神像行了礼,口称“打扰”。
半个蚕豆大小的雨点洒将下来,打得瓦片刷刷响。
赵荣依着一个破烂钟架,瞧见凌兆恒师弟正和陆大有在廊檐前的水帘下接水。
将水煮开,晚间再吃点干粮。
有个落脚地,大家已经心安了。
今夜对付着,明日进镇入城,再休整一番,顺便打听消息。
岳掌门、莫大与宁中则坐在一起,讨论方才那镇子的事。
“师父,那山道堵住,我们白日过尚且吃力,晚间应当没人能过吧?”
“我们人生地不熟,岂知没有小道?”
“大家各都警惕,晚上不可睡得太沉。”
“是!”
岳掌门一边约束门人一边朝衡山派那边看,莫大先生悠哉悠哉,一直是贴心小掌门在办杂事。
大雨还在下,灌口庙内的鼻息此起彼落。
不少人睡了过去。
夜里不知是什么时辰,突然西北方向一阵马蹄声响!
岳不群,莫大、赵荣,宁中则四人瞬间转醒。
西北方正是他们来的方向!
将庙内的弟子全部喊醒,谁都发现古怪了。
这大半夜冒雨赶路怎能是正常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发出任何声音。
赵荣听到马蹄声连成一片,且蹄声颇重,想必有些马不止坐了一人。
“聿!”
“聿聿!!”
灌口庙门口,一串串勒马声接连响起。咚咚咚,跟着就是翻身下马的声音。
“大哥,这边有座庙!”
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走,进去躲雨!”
“咦,里面好像有人?”
赵荣站在令狐冲身边,不着痕迹地瞧了劳德诺一眼,又看南善时一眼。
二人似感意外,手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上。
此时便知,外边大概率是魔教人马。
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敢问里间是哪路朋友啊?”
赵荣拍了拍令狐冲的胳膊,他放声朝外喊出四字:
“五岳剑派。”
“哦?”外间尖细的声音又道,“原来是五岳剑派的大侠,可否拔掉门栓,叫我们兄弟进来避雨?”
令狐冲道:“有女眷在场,倒是不太方便。”
“哈哈哈!!”
外间忽然响起如雷般的放肆笑声。
“女眷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只躲雨,又不是要和她们睡一个被窝,江湖儿女,介意个什么?”
来者不善!
庙内众人闻言皆是一怒。
华山派的人还比较斯文,衡山派的音乐人们却是暴脾气。
“我鈤你个仙人!”
沈波与柴金石一道大骂,“把你的脑袋搬进来,身子放外面,我们倒是不介意。”
“不错,老子还给吹一曲,愉快将伱送走。”
“哈哈哈!”外间传了一阵大笑。
“难怪有胆子来庐州。”
外边的人又道,“五岳剑派的人确实有点胆色。”
“那今晚就瞧瞧,谁的脑袋要搬家!”
声音才落地,便听一声巨响。
灌口神庙的庙门被直接踹烂,雨夜中亮起一道闪电,照亮了二郎真君的脸,那第三只眼下,是一盏盏孔明灯火。
火光交织,少说有五六十盏。
没有持灯的人更多!
此时庙外,竟然超过上百人,逍遥津紫白两旗人马就算一起来了,也应该没这般多。
华山衡山的人手加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若是朝外分散开来,最少都要一对五!
几位高手没问题,下方的弟子想不折损都不可能。
这些魔教的人黑衣蒙面藏头露尾,估计是边缘人马。
赵荣正思虑间,一个手拿短枪的蒙面人已站在庙门前大喊:“杀!”
“全部杀掉!”
一时间,拔刀拔剑之声响彻不绝!
“嘿!”
黑衣人群中多声暴喊,又夹杂疯狂笑声,须臾间跳起来二十余人,一个提纵便上了近一丈高的庙墙!
莫大先生岳不群等人各都皱眉。
竟有这般多的高手!
岳不群急忙抢上左侧,对上八人!
莫大先生对上右侧八人,剑光闪烁,人影乱晃!
院内施展不开,他们直接跳了出去,那十六名高手也跟着杀出!
庙门正前方,还有五名高手!
宁女侠拔剑迎上!
“这群魔教就是奔我们来的,三位高手刚好有人对上,剩下百十人杀掉衡山与华山弟子那是轻轻松松。”
“等华山衡山弟子杀完,再合围三大高手。”
“今晚必定让衡山华山一败涂地!”
赵荣心思电转。
魔教将他们的实力算得这般准,定要感谢左大盟主。
“赵师侄,冲儿,我们守着庙门打!”
宁女侠顿生对策,对方人多,那便拒庙而守。
“好!”令狐冲明白宁中则的意思,登时拔剑迎了上去,又朝华山衡山弟子各喊一声,“师弟师妹们小心!!”
华山弟子还有点紧张,衡山这边除了南善时,一个个眼冒精光,满是战意。
赵荣心念着师父,在庙内又施展不开,自然不顺宁女侠的话。
“程师弟,向师弟,你们随宁师叔一道守庙门!”
“我去助师父和岳师叔!”
“师父与岳师叔杀将回来,危局自解。”
“好!”向大年与程明义各应一声。
“诸位师弟师妹小心!”
有他们在,再加上宁女侠、令狐冲,赵荣并不担心。
劳德诺听赵荣说完,见他提气在墙上借力,两步登上庙墙,有心跟去瞧望,却没得宁中则吩咐,不敢乱跑。
心中又想着自身退路,着实有些焦躁。
魔教的人可不管你是不是奸细。
他打定主意,若是破庙守不住,定要跳墙逃跑。
“哪里走!”
庙门前又冲进七八人,围攻宁中则的五名高手自然听到赵荣的话,他们从赵荣登墙的身法便知,这喊话少年远不是自己对手。
于是其中一个拿钢鞭的蒙面贼人大喝一声,一纵登院墙,朝赵荣追去。
他打算快速杀掉这少年再返回。
庙内被孔明灯灯火照个透亮,外界光线却稀疏得很。
果然,他这边跃出,便见那少年朝远处刀剑碰响声方向去。
蒙面人手持钢鞭,快步猛追。
他轻功更强,十几个呼吸便追上!
“小子,我以为你要逃跑,没想到你果真有几分胆量。”
钢鞭人一边追赵荣,还有余力说话,可见轻松,“不过,你五岳剑派的人都该死。”
“看在你没逃跑的份上,待会大爷一钢鞭抽断你的脑袋,给你个痛快的。”
这时,
前面的少年喘息喊话:
“我想做个明白鬼,你告诉我,你们是魔教哪股势力,何时下的庐州府?”
“哈哈哈,想套我的话?你还是做个糊涂鬼的好!”
“嘿嘿”
两人距离不到两丈,钢鞭人发出一声狞笑,他运劲在脚尖,又一个猛点。
手上已准备甩鞭打翻前面的逃跑少年。
忽然!
他的眼睛隔着夜色雨幕陡然一花,
正被他追的那道身影不知何时已回身向他,
又不知何时把长剑拿在手中!
完全没有瞧见!
原本在他眼中拙劣的身法,此际在黑夜中突如鬼魅一般。
二人对向而冲,
钢鞭蒙面人的瞳孔无限放大!
眼皮没眨,
那少年却已逼近在三尺之内!
怎么回事!
心中涌起无限惊骇,蒙面人本能去挥动手中钢鞭,然而一朵剑光乍现,耳边只余一声剑鸣。
“高!高手!”
他再难发出声音,喉咙已被割破!
这是一道致命伤。
意识模糊时,感觉自己的心脉又中一剑,
这种意识,已模糊到不知剑何时从身体心脉中抽出,
又不知道顺脸流下去的是雨水,还是血水。
钢鞭落地,溅起一滩泥泞。
蒙面人栽倒下去,双目中最后剩下的是愤怒
衡山华山的人马中,
怎还藏有这般高手!
谁谁给的消息
蒙面人死不瞑目,灵魂飘起来时,感觉自己的尸体在被翻动 没多时,一名黑衣人从他尸体上跨了过去,走之前还狠狠踹了他一脚。
赵荣换上钢鞭男的夜行衣,没走几步路就听到两处拼斗之声。
“不愧是三秦大地的高手,”
“岳老儿的剑法果真不俗。”
“哼哼,就看你能撑到几时!”
赵荣听到这处声响,转头朝另外一处拼斗声奔去。
“岳掌门,你再撑一会儿。”
师父老迈,自然要先帮,岳掌门对付八人,短时间不会输。
魔教的人比嵩山派黑衣人还要凶狠,赵荣心中惦记师父,脚下步子踩出轻功极限,那雨打在脸上都带着风劲!
“莫大先生,不如弃剑投降!”
“我可保你不死!”
一名黑衣人道:“不错,教主赐下神丹,可叫你延年益寿。”
又一名黑衣人道:“你的剑法虽然厉害,但我等全攻正面,岂会与你斗巧。若是一打一,在场无人是你对手,但你在庙内的弟子能坚持多久?”
“我们的兄弟待会杀完庙中人,再围上来,你还是要死。”
“不如改投神教,一道灭了武当少林,教主赐下衡山堂,封你做衡山堂长老兼堂主,岂不是美事?”
“不错不错!”周围黑衣人笑着应和。
他们有人笑,有人喊话,夹杂在雨声中,从四面八方而来,显然是在惑乱莫大先生的注意。
“啊!”
这是一声惨叫!
地上多了一具黑衣尸体。
赵荣远远便瞧见,根本不是八人在围攻,而是十几人。
八名高手,还有几名伺机而动的蒙面好手。
赵荣从旁掠出,自然引起黑衣人的注意,瞧他一身黑衣,虽有防范,但也第一时间将其当作自己人。
赵荣没说话,而是快步走到刚刚被莫大先生刺倒的黑衣人身边。
“兄弟!”
他压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中有着少许关切。
那些黑衣高手与好手们将极少的注意力从赵荣身上散开。
没想到,地上的黑衣人竟还没死。
听赵荣来救,支支吾吾想说什么,他又说不出口,便颤颤巍巍指向自己正在冒血的肚腹,大意是叫他治伤包扎。
他妈的,竟然没死!
赵荣只是装装样子,这人睁眼吓他一跳。
他立刻转个圈,把自己的屁股对着那群黑衣人。
听着背后的刀剑交响,赵荣一指点向那黑衣人心脉,叫他瞬间暴毙!
地上的黑衣人死死瞪着赵荣,映着孔明灯火,瞧见少年眼眸清冷。
口中却悲呼:“兄弟!”
周围听到这一声,自然知道兄弟已死。
赵荣喊完后立刻提剑,冲入战圈,要与众高手一道围攻莫大先生。
其中一名黑衣大汉怕赵荣新来没有配合,当即喊道:
“攻他左路!”
莫大先生眼中微有急色,他耳力自然超过周围黑衣高手,方才他听到林中声响,知道有人急掠过来。
此时他盯着赵荣,心中暗道:
‘此人轻功卓绝,恐怕不在我之下。’
‘若他还有一手快剑,我便失了边打边挪的优势,难以继续缠斗等来援手。’
‘待会拼着受伤,也要先杀此人!’
莫大心中清楚,今晚的魔教派出这许多人手,就是吃透了衡山、华山两派来到庐州的实力。
然而,他们却把自己的徒弟与衡山弟子真实水平算漏。
心下又道:
‘只需拖到阿荣过来,杀这八人不在话下。’
莫大先生正算计,被他忌惮的黑衣人已经挺剑杀来。
作为一派掌门,莫大先生练剑超过一个甲子。
此时只消几个眼神,便知奔来的黑衣人是个难缠劲敌。
“杀!”
赵荣压嗓音喊“杀”声一出,八位高手齐动,一齐出手!
莫大先生这次招架极为匆忙,显是因为留力在新来的黑衣人身上。
正在此时!
新来那位黑衣人的剑光竟在孔明灯火下转出一团剑影,那剑光无胫而行,层层叠错,凌厉之气穿透暗夜雨幕!
莫大先生见状登时背后发毛,凉意直冲天灵盖!
“他妈的,完了!!”
“剑道高手!”
莫大心神一恍惚,那八名黑衣人也心神恍惚。
没印象,没印象
他们却跟着剑光,一道攻向莫大。
然而!
呼啸的剑光从莫大先生左路诡异疾转,硬生生错开他的回风落雁剑!
苍鹰高振,鸣啼而过。
点苍上空,天山苍鹰。
逆绞剑走转!
逆摩云三十六番!
剑光突转,孔明灯闪烁,照亮了一片血液滚动的喉咙!
“啊!”
“啊!”
“啊!!”
三名黑衣人高手瞬间捂住脖子,血液狂飙,倒头就睡。
第四人刚从发愣间回神,被一剑刺穿心脉,跟着睡去。
眨眼之间,四位黑衣高手全死!!
“你是谁!”
剩余四人惊骇大喊,两柄短枪、一截链子锁,一柄快刀,全朝赵荣愤怒招呼上来。
原本从旁掠阵的四名好手也愤怒无比,想与这四名高手一道先杀这黑衣人。
一时之间,赵荣身边多出八柄兵刃!
全朝要害攻来!
他汗毛霎时间炸起,浑身生出一股凉意。
早在嵩山便酝酿的滔滔感悟汹涌澎湃,
泰山、恒山、华山剑法就在眼前!
脑海中闪过恒山定闲师太,闪过仪和大师姐,闪过那柄细软长剑,又闪过正在训斥翁大章的天门道人!
泰山十八盘!
赵荣从逆摩云三十六番之后,陡然左右极转,一剑快过一剑。
衡山十八盘连续挡掉三柄短枪,跟着秋水架顶,运气撩起周围所有兵刃!
在头顶猛画一道圆形弧光,如八月十五,左盟主指向天上的月亮!
脱离恒山大势,却以其圈剑为圆的手法圈住了泰山十八盘与逆摩云三十六番,圈出一个莫大先生看不懂的剑招!
八名魔教黑衣人招法全乱,攻势骤减!
三名插上来的好手瞬间手腕冒血,惨叫受伤!
莫大先生从未如今日这般,临战时还在发愣。
是阿荣!
阿荣大战魔教八大高手!
那又是什么招法?
莫大先生正在发怔,少年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衡山掌门,不要看戏!”
感谢诸位朋友的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