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大战碧潭
春欲暮,天柱高崖巅处,扑面东风吹雾雨。
细雨茸茸,融融荣面心溶溶。
心神回转,赵荣顺手一握,剑尖下倾,圆臂反腕,快剑绞剑走转再出!
飕飕飕!
像是一阵阵大风穿过雾霭,急促声音又像拿刀剑在狂风中霍霍地磨。
摩云、逆摩云绞杀!
“噌!”
快剑连出!
一滴滴雨滴被他长剑切到,顺剑势四下激射,洞穿山雾,打在周遭崖壁上飒飒而响,如一曲激扬小调。
这路崭新仙三快剑连使三遍,赵荣面带激动,满心畅快。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剑道之盛,游目骋怀,信可乐也!
“哈哈哈!”
他连笑三声,宣出一腔豪迈,搅动满山剑气。
正逢清风拂山冈,少年唤剑起衡阳。青衫秋水剑三尺,剑气入酒酒一觞。
行到崖穷处,坐看雾起时。
赵荣坐在天山崖边,极目而望,兴之所以,拿起搁在两株老藤怀抱中的酒葫芦,将一大口痛快喝进肚腹。
“师父啊师父”
“我创的仙三招法,应该还能入得了您的眼吧?”
他笑了起来。
此时自言自语说给山风云雾听,也不理会头上的绵绵细雨,心中得意得很。
二十多日来的苦修,并非无用。
一来打开眼界,又创出新招。
仙三剑路与回风落雁剑大大不同,延续快剑招法的“重形”,与幻剑式、云雾十三式之流判若水火。
重形之剑,哪怕天赋差点,水磨工夫到位,依然能有所成。
众门人练仙岩剑第二路,便能再练仙三。
练到这个层次,招法上早已稳超司马兄弟。
路线清晰,总算能出现一批像样的高手了!
我衡山派,当真不容易啊。
小掌门心头微微泛酸,又喝一口酒下去。
接着又把酒分数次倒向山崖。
“司马兄弟,皇甫兄弟,商兄弟”
“与诸位兄弟共饮之。”
接下来好多天,无论是叠翠剑法、回风落雁剑、幻剑式 这些衡山剑法在赵荣手中愈发圆润。
剑随心动,心随意动。
收发自如,浑然天成,渐有一派掌门之风采。
一个半月后,忽一日,
游人脚底一声雷,满座顽云拨不开。
天空中浓云密布,沉积压下。
殷殷雷声作,森森雨足垂。
一场大雨泼洒而下,浇灌着潇湘大地。
三日后傍晚,雨歇气清。
天柱峰上的老藤早也发春,此时雨水浇灌,绿意盎然。
临近崖顶瀑布下的水潭涨满水,山涧积水自上而下,形成一条小瀑布。
“哗啦啦”
那水帘砸下去的声音每日响个不停,惹来赵荣几次瞧望。
雨后第三日晚间,
云雾遮月,星光朦胧,赵荣从崖边石壁洞中下来。
他兴致颇佳,路上吹着一支短箫。
箫声阵阵,轻松活泼的调子回荡在天柱峰上。
瞧见水潭碧水偶尔晃荡出一抹月光,甚为喜人。
箫曲罢了,不由褪去衣衫连同秋水剑放在石壁上,跳入水潭中沐浴,又借这山泉潭水练霜寒真气。
因几日前大雨之故,水潭撑出更大方圆。
宽不过两丈,但长逾七八丈,越朝边缘越浅,往下连着溪涧。
崖壁上的瀑布没之前那般汹涌,却还是在赵荣耳边哗哗作响。
约莫半盏茶时间,他正在泉潭中练寒气。
准备再练两个周天收功。
耳朵微动,隐约像是听到声响,
这山中野物繁多,起初以为是小蛇、兔子,野猪之类的跑来喝水,并没有太在意。
毕竟他闭关这段时间,只要夜幕落下,晚间未曾有过登山者。
然而,
让赵荣意想不到的是
“咚!”
一声脆响。
有一块小石头突然砸在潭水中,跟着便是极为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光线灰暗,朝远处看决计是朦朦胧胧的。
赵荣的耳力绝不弱,
哪怕隔着瀑布水流,也能从脚步的步调声中听出,来人是个高手!
心生警惕,不由朝头顶石壁看了一眼,想着要不要跳上去。
剑与衣服都在上面。
想想还是算了,便稍微敛息。
只要不闹出动静,来人决计发现不了他。
正好在暗中观察,若这生人朝石洞方向去,多半来者不善。
昏暗的光线中。
一道黑衣人影面罩轻纱,睫毛甚长,眼睛四下打量,像是在寻找方才那箫声来源。
不说曲调,单单这份悠远意境,也叫她极为欣赏。
伴着夜色在山中孤独奏曲,却能欢快自乐,陶然惬心。
这是何等心境?实在雅量难测。
有这等兴致之人
想来是这天山隐居客,江湖遁世人。
可惜两眼空空,一无所获。箫声消失后,再想寻这人,已然无迹可寻。
常闻潇湘之地不乏世外隐居之人,独自来去,陶然山中,煮炼那仙药白石。
她驻足在那里,凝神去听。
除了瀑布水声之外,确实听不见任何动静。
想那隐居之人,早就离去。
她幽幽叹了口气,见水波晃荡,不由将手中抓着的另外一块石头朝水潭远处掷去。
“咚”的一声。
跟着蹲下身子,举袖挥了挥,拂去水潭边的雾气。
纱裾拖地,坐上一块褐色岩石,去履除袜。
将双足泡在水潭中,轻快晃动,戏弄一潭青碧,脸上泛着轻松悠然。
衡阳山也好,水也好,音律曲调也不错。
是个让人心情美妙的好地方,
只要一朝额头上摸,她就不由咬紧雪白的牙齿。
那日的长剑虽无半点标记,但后来细细一想,便猜到那人身份。
正想着呢
忽然!
“嗤嗤”
有细微声响从水潭另外一头响起,
她厉声一喝:“谁!”
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赵荣心下一惊,看到面前来了一匹猹,响动是猹搞出来的。
这该死的猹!
“砰!”
水潭中水花炸开,浪急上涌。
听到那边有动静,当即毫不犹豫,一跃上了石壁,快速穿衣拿剑。
另外一边则是登上双履,连锦袜也来不及去穿。
“凔!”
到底是黑衣人更快,剑已出鞘。
她几步连点,轻功连展。
“砉砉砉!”
衣袂急动带起来的声音极其迅猛,几个点跃来到赵荣隔壁的崖壁大石上,他们中间隔着瀑布水流,已能看到对方身形。
赵荣虽然穿戴凌乱,但也已拔剑。
与此人相对,没因匆忙落半分气势。
他的目光凝在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形上,微微蹙眉:“阁下是谁?”
“你又是谁?”
两边本来还稍带疑惑。
只互相问出一声后,二人各自神思敏捷,忽然异口同声叫道:
“原来是你!”
赵荣心中警惕,已然察觉到对方是白马之夜的那位高手。
此人剑法凌厉异常,不清楚武功路数。
但一身功力稳在嵩山太保之上,不是点苍双剑可以匹敌的。
当时在林中大树上纠缠打斗,大占身法便宜。
又突然用出霜寒掌力,这才丢剑而退。
若是此前单独碰到此人,恐怕还是不好正面硬斗。
但此时功力又有大进,赵荣心中底气不是白马之夜能比的。
天上的云雾蓦地又浓厚一些,叫本就烟岚杂沓的天柱峰上一片迷蒙。
那黑衣人忽然哼了一声:
“你问我是谁?我便告诉伱”
“我是衡山派丢剑大师兄,姓赵名荣。”
“怎样?你待如何?”
这声音还是不辨男女,却有浓浓的调侃撒气口吻。
被道出身份,赵荣没觉得奇怪。
只是心中不太服气,没理会黑衣人的话,反而问道:
“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黑衣人却不屑道:
“天柱峰又不是你家的,我登山就一定找你?衡阳盛传衡山门人光明磊落,你却借着瀑布收声敛息想偷袭于我,实在羞耻。”
“呵呵”
“到底是谁羞耻?”
“我在潭中洗浴,片缕不着,阁下突然造访,我不敛息,难道要大大方方走出来与你坦诚相见?”
“你!!”
赵荣只听见一声斥喝,却瞧不见黑衣人听他话后,那长长睫毛不住轻颤,拿剑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清艳绝伦的玉脸染上绯红,眼中却羞出一道道怒波,不住荡漾。
碧波夜色寒烟聚,望天山,迷离了一山青翠。
这般盛景,却是云雾多败兴,沧月不怜惜,没叫人欣赏到。
“你什么你?”
赵荣反而质问,“我的剑呢?你捡走我的剑,现在还给我。”
“偏不给!”
黑衣人咬着牙齿,声音想冷冽的。却想到潭水中藏着一个坦白少年。
那画面,叫她本该冰冷的话调硬是慌乱出了一点温度。
“那日,是你动杀心先对我动手,自己丢了剑是你没本事,凭什么找我讨要?”
赵荣不顺她的话,“我功力耗去大半,你赢了就光彩?”
“衡山大师兄不是能斗魔教八大高手吗?”
对方接话之快超乎赵荣预料,可见是个思维极其敏捷之人,“斗几个太保就脱力了?”
“你又怎知我不是同样耗去内力?”
“丢剑大师兄只靠一个身法上蹿下跳,各种损招,又用寒冰真气偷袭我,这就算光彩?”
赵荣顺势道:“原来那魔教黑衣长老是你杀的。”
“既然如此”
“把剑还我,我就放你下山。”
听到这话,黑衣人嗤一声气笑了,“你放我下山?”
她抬起二尺余长的短剑指了指赵荣手中的剑,“丢剑大师兄,现在把你手中的剑丢下来,我就放你下山。”
“好好好!”
小掌门也气笑了,“那今晚就看谁留点东西。”
“铮!”
两柄长剑几乎同时刺透瀑布水帘,剑速各都迅疾无伦!
方才还在说话,眨眼间几乎同时出手!
连续七八声交响,瀑布水花四溅,
一道道被剑带出来的水流如钢鞭一般激射,他们各自挪动身法躲闪,但手上的剑却毫无慢下来的趋势。
当初赵荣运起骤雨快剑与她对敌,立时就要败下阵来。
如今功力大增,眼界大涨。
哪怕只是仙一剑路在他手中,也能凭借深厚内力达到更高剑速,与当时对攻情况截然不同。
第一时间对攻,赵荣已经不像那时一般立露败相。
二人皆是攻招,剑速又快!
此时隔着水帘而斗当真凶险无比!
内力顺着剑身连斩,
啪啪!
那瀑布中的一段如同被剑斩断一般,以断断续续的音节砸落下去。
“嘿!”
黑衣人一掌击打在水流上,“砰”的一声震出一片带有真气的水浪!
赵荣一个矮身去躲,
黑衣人登时跟上快招,燕子绰水顺他头顶划过!
赵荣举剑落雁回峰,以骑龙步之态成绞剑之势将她的剑朝水帘中一带!
另外一掌运起霜寒真气,陡然拍向水帘!
“翙翙!”
黑衣人急忙高飞掠起,似乎要朝上方石壁攀登。
她所处之地,已吃中赵荣霜寒掌力,被一片冰霜覆盖。
“翙翙!”
又是一道提纵之声,赵荣挺剑直追上去。
黑衣人突然一点崖壁,回身朝下,手心朝上灵活一压,瞬间托住剑镡,云龙翻身下撩猛刺快剑!
“嘡嘡嘡”
赵荣早有防备,连续三剑回敬,双腿在大石壁上一搅,绑在一棵老藤上,黑衣人几乎是同样动作。
二人双腿扣藤,晃荡在崖壁上。
双剑相交声在瀑布之上连成一片!
“砰!”
一掌交接,赵荣心头一跳,准备再握其手掌,对方却不再上当,直接猛力震开。
但这一下,
黑衣人的掌力在他面前,已无半分优势可言。
两道身影借力再度上跃,来到瀑布顶端。
赵荣的回风落雁剑杀意弥漫,一剑化作五道剑光!
黑衣人微微惊讶,手中短剑左后连剪腕花,如蜂飞蝶舞,连接五道剑光。
赵荣再运内力,
真气在手少阳三焦经急行而过,五道剑光再现,几乎要将黑衣人圈住!
“嘿!”
二人不由各哼一声,黑衣人腕花掠到极致,她心知衡山剑法虚实结合,又知赵荣多诈,心下预判便不再强接这第二路迅捷攻势。
果不其然!
赵荣五道剑光划过,突然连上幻剑式,再多一片剑光!
一不小心,便是要被这幻剑杀招洞穿!
飞燕凌空!
她一个撤步反撩匆忙而退。
瞧赵荣这一剑虚实结合,全是杀心,黑衣人抿嘴咬着牙齿,秀目中登时怒火大盛。
她剑势骤然大变!
白练横空,手中快剑不再左右剪腕花,突然干脆凌厉,不掺任何杂招,全与赵荣相拼,每一招都指向要害!
这般攻杀,俨然动了真火,要与赵荣拼命,互伤互杀。
“疯了,要与我同归于尽吗”
赵荣紧绷面色,念头一转,连续提膝截剑,带上防招。
二人一路打到崖边,早过了百招。
各自都是耗着内力强拼,此时早有气喘。
“你既要杀我,又躲什么躲!”
这一声斥喝声,倒是叫赵荣眉头微皱。
之前黑衣人压着嗓音,
这会儿没压住,清脆得很。
“不躲难道和你一起死,你到底是谁?”
“哼,杀你的人!”
“你去死!”
“你才去死!”
两人从高崖上又打到崖边老藤,此时打急眼,各自斩掉对方脚上攀着的老藤。
本该在坠落时,各自寻崖壁借力。
然而!
黑衣人却控制身形,剑光毫不停歇,招招都在要害,一路下落挥剑!
赵荣被逼得没办法,直得一路与她运剑对攻。
“咚!咚!”
两道落水声一前一后,砸起大片水花。
他们坠入潭水中央最深处,足有一丈多深!
一股从顶端坠落的巨力叫二人各自吃痛,浑身一震之下,长剑各自坠入潭底。
赵荣却心中大定!
他水性极好,堪称浪里白条,双脚只是灵活一摆一蹬,人就悬在水上。
黑衣人游水的本事显然不如他,但反应迅捷。
明知对掌要吃亏,还是先一步朝赵荣出掌。
“砰!!”
“砰!!”
左右两掌对上,内力震得周围潭水炸射!
一道水波在他们周边围大圈,高起高落!
赵荣擅水,黑衣人则利用手上交掌的力道稳住身形。
但是,
她已经感受到两股寒冰顺着少府神门穴道直冲手少阴心经!!
只需拖个片刻,她必败无疑!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短短时间过去,这家伙竟然能与她平分秋色。
一时间,她既恨自己平日懈怠。
又心疑上次自己看走眼了。
“说吧,你是谁?”
“来衡阳又有什么目的?”
赵荣故意引她说话,好叫寒气突破对方体内真气封堵。
黑衣人头上的纱帽在坠下来时已飘落深崖,此时距离极近,赵荣隐隐瞧见一弯修长柳眉,登时又问:
“怎么听声音像个年轻姑娘?”
“你现在束手就擒,让我封住穴道,也许还有机会保命。”
“束手就擒?!”
清脆的声音含怒响起,“你休想!”
赵荣本就握住她的双手,
此时羞愤交加,她也不管那许多,立时反握赵荣双手,跟着把浑身的力道借在他的双手上。
这就相当于赵荣凭借双脚踩水,托起他们两个人。
她低头猛喝一口水,双脚猛地一蹬,跟着一口水喷了赵荣一脸,叫他眼前一片模糊。
水花晃动,耳边风声大作。
赵荣没处借力,赶紧把头一低!
“砰!”
二人的额头就和上次一样撞在一起。
“你放不放手!”这一次,已是一道羞怒至极的少女声调。
赵荣不予理会,虽然头晕目眩,手上依然加大霜寒真气。
“砰!”
又是一头撞来。
潭水中猩红一片,二人额头冒血,都已负伤。
小掌门咬紧牙齿,将气再一提。
少女也咬紧银牙,感觉寒气渗透越来越厉害,便拼命用出更大的力气狠狠撞上来!
“砰!”
这一声闷响过后,两人如同被电打过的鱼,各自双眼发白,朝后一翻。
“咳咳!”
一口水闷入鼻子,他们受刺痛猛咳一声,再度转醒。
黑衣人朝岸边游动,赵荣也上了岸。
两人游过的地方,都飘着一层血迹。
少女浑身湿透,勾勒出玲珑曲线,上岸之后朝赵荣怒瞪一眼,又仓皇朝山下逃去。
坠入潭水的短剑也不要了,但手中抓着从赵荣衣服上撕扯下来的一截袖子,却是迷迷糊糊间也不愿扔的。
赵荣瞧她踉跄的样子,起身想追。
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想想还是算了。
一时间,他真是心乱如麻。
大抵猜到了她的身份。
这少女与他差不多年纪。
有这等惊才艳艳的天赋,又能在这个年纪有这身本事的少女,这天下间估计就只有圣姑了。
正面出手,五招五剑便从五位太保级高手手中连夺五面五岳盟主令旗。
这时应当还没那份功力,但也叫赵荣领教到厉害。
将潭水边一口凉气吸了下去。
赵荣揉了揉脑袋,一手鲜血。
这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得罪圣姑是个不小的麻烦,不知她此时在江湖上是否有未来那般号召力。
“得要让全师弟多多搜罗消息”
赵荣凝神沉思,“若江湖上有异动,我也要早做防范。”
“正好五岳盟会。”
“她若是召集江湖好手,我便告诉左大师伯,说她带人杀了太保。”
“妈的,有左大师伯护我,我也不怕你。”
微微吸了一口气,从额头上擦了一手血。
又想了想这少女到衡阳的原因
赵荣灵光一闪,曲知音!
对了,广陵散!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曲知音连非非都不见,只待在刘府中,提前与世隔绝,想找他比登天还难。
头有点疼,整个人都有点晕。
这三下皆命中要害,差点死在水潭中。
若是被同门瞧见,死后也无颜面。
赵荣朝水潭瞅了瞅,虽然看不清,但潭底应当躺着两柄剑。
“哼,抢我的剑?”
小掌门自豪一笑,白马庄之夜的烦恼顷刻全消。
定了定神,想去捞剑,暂时又放弃了。
回到山洞把身上湿透的衣服换掉,袖口烂掉一大块,是方才脱掌时被那少女拽烂的。
荷叶灯下,赵荣找来布带将头上的伤绑好,跟着运转洗髓经打坐。
大概三四个时辰过去,一阵困意袭来。
躺到床上,赵荣睡得酣沉。
雁鸟啼散山峦空,瀑布碧潭飒飒风。睡来春色曾觅处,满山雾霭掩月中。
赵荣做了一个梦,一个少女带着满脸怒意与他大战,对方招式皆在要害,颇为狠辣。
这一觉,一直睡到外头日光斜照到山洞中。
他再度睁开双目时,二目清亮。
早没了昨日的恍惚。
只微微晃动身体,身上顿时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
虽还略有疲软,却有种心神上的舒畅感。
毕竟在山顶练武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实战。
昨晚这一斗,酣畅淋漓。
对这段时间闭关圆满检阅,让他心里更加踏实了。
圣姑呢?
再来助我练功啊。
想到这个偷剑少女,赵荣不禁揉了揉额头。
昨天她是冲着自己的面部撞来的 若不是低头反应快,鼻子都要被撞塌,怕是要破相和白板煞星一样没鼻子。
走到山洞内的杉木桌子旁,拨开最上方那本飞花点翠,直接捧起金钟罩功来看。
揭谛功、龟背功、铁牛功、铁布衫功。
四功合一成为金钟罩。
这功夫其实很有学问,但颇为耗时,练起来又极为熬人。
门内只有少数几位感兴趣的师弟拿去练习,
赵荣本不打算练这硬功,可是被咔咔咔撞了三下脑门之后,他改主意了。
若得空闲,还是可以拿来练练的。
响午时分,一位师弟送饭上来。
赵荣叫他放饭便走,没下去迎。
额头的伤还明显呢,
总不能说是走路摔倒磕的吧。
回头朝山下一传,不知道全师弟能编出什么夸张故事。
饱餐一顿后,赵荣又来到瀑布水潭。
四下查探一番,确定没人便脱衣跳了下去,潜入水中取出一长一短两柄宝剑。
秋水入鞘。
他便打量起自己的战利品。
本以为是对方的贴身之物,会有一些留刻印记。
翻来覆去,只在剑格上方找到一点梅花刻纹,属于非常普通的雕式。
与自己丢的那柄剑差不多,只不过这剑的锻功更凝实一些。
“好,”
“我也赢过一柄剑,这便算打平手了。”
小掌门不输圣姑。
赵荣只高兴了一会儿。
跟着,
他在瀑布水潭边找了又找,没看到自己被扯烂的袖子。
难道我还要输一截衣袖?
小掌门不太高兴,来到了昨夜圣姑起先坐下的位置。
衣袖没见着。
水边一块用白火石拦着的地方,飘着两只白色浅短绣花锦袜。
四下没人,微微有点心虚。
可还是用圣姑的短剑锋刃处从水中挑起了那两朵白色。
总之,
就算你掏出那截衣袖,我也永远不会输。
之后在峰顶练剑练内功的数日,赵荣总是心神不宁。
闭关练剑的心境,似乎被小妖女破掉了。
又担心她忽然带着大批人马进山寻他麻烦。
她这时年纪更小,不知道脾性咋样
“大师兄!”
“大师兄!”
闭关第五十一日,在山洞中打坐的赵荣陡然睁开眼睛。
是吕师弟的声音。
若无大事,吕师弟决计是不会来的。
他下了崖洞,快步朝着声源处去。
“师弟,可是有了魔教贼人的消息?”
“是!”
吕松峰话音又一转,恨恨道:
“那漠北双雄在袁州府露面,似乎准备朝衡州府来,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又转到朝饶州府去了。”
“咱们的人追了几个集镇,便跟丢了。”
“算他们走运!”
赵荣眉目舒展,“到饶州府,兴许是去魔教分舵的,他们应该在大肆召集人手。”
“暂时别追了”
“咱们在饶州的眼线还不稳定,别打草惊蛇。”
“嗯,全师弟也是这个意思,”吕松峰点头,又道,“师父叫我来找你。”
赵荣会意:“可是五岳盟会之事。”
“不错,”
“虽说是八月十五,但要提前准备,提前启程,防止路上有什么耽搁。”
“毕竟咱们距离嵩山最远,在五岳各派中要最先出发。”
“师父说,若师兄还想闭关,最多十日也要下山。”
吕松峰说完朝赵荣瞧了瞧,听他回话:
“走吧,这就下山。”
赵荣回到洞内,将那几卷书册带上,熄灭灯火,与吕松峰一道下了天柱峰。
一路上他又问起 “这几天衡阳可有杀人闹事的?”
“没有。”
“可有魔教贼人作乱?”
“这当然有,但基本都是咱们的人打来打去,这些消息可不少。”
吕松峰苦笑道,“我还扮作魔教黑衣人,在一伙嵩山派派来的商贩面前与冯师姐打斗。”
“全师弟叫我说的话实在尴尬。”
“什么文成武德,一统江湖的真是难以启齿。”
“那东方不败不知羞耻吗?”
“哈哈!”
赵荣哈哈大笑,不是在笑魔教的功歌颂德,而是吕松峰在喊到‘东方不败’四字时,竟然毫无怯意。
这便是衡山派的变化。
忽听吕松峰道:
“师兄,鲁师叔从嵩山回来了。”
赵荣下山第一天,陪吕师弟复命一起去琴轩找师父,但莫大先生不在此处,也不在山门内。
他便回家一趟,与爷爷一道吃了午饭。
见他忙得很,赵福催他出门。
他想多留一会都没成 去同福客栈那边过了一趟,从后院上二楼房间,听听客栈内的江湖人最近讨论什么。
叫他心里一松的是,没有听到与圣姑有关的消息。
大家说的都是魔教在衡州府作乱,衡山派又是怎么与魔教争斗。
一众武林人描绘得绘声绘色,仿佛刀光剑影就在他们眼前一般。
衡州府一地的武林人对青岑剑、双石剑这样的名号,也已经是耳熟能详。
赵荣打造的“衡山七剑”文化,正在登上台面。
“看来小妖女没广发消息,也没叫人来衡阳,否则早就传开了。”
想想也是 我灭太保,她灭长老。
谁比谁光彩了?
晚间,夜色笼罩着衡阳城,城内热闹,衡山派山门内更是热闹。
大师兄闭关五十余日后的回山晚宴,自然要庆祝一番。
饮酒助兴、曲调助兴,这都是少不掉的。
大家也讨论着马上要去“嵩山”的事。
谁去谁不去还没定下来,莫大师父晚上也没回来,不知去了何处。
赵荣暂且没与他们说仙三剑路的事,准备换个时机。
晚间没多耽搁,蒸掉一丝醉意。
赵荣赶着深夜来到澹真阁。
一位缩着脖子的老者正转动着那双黄澄澄的眼珠子,死死盯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副拐杖。
“我知道你会来。”
“我知道师叔会等我。”
衡山二荣对视一眼,皆露出森然笑意
感谢诸位朋友的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