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湖心亭看雪
“蓝钰，魔云宗那边怎么说？”
玄天谷内，纪北棠站在大殿之内，看到回来的心腹，赶紧上前问道。
“回谷主，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三十日后，魔云宗从赵国南境出发，咱们在那里打通一条暗道，可以让魔云宗的人穿山而过。”
一个身穿海蓝色长袍的女子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赵国西边由咱们和万剑宗两宗把守，别说是人，就算是一个苍蝇飞过来也要查验身份。既然如此，那咱们事不宜迟，赶紧安排人手。”纪北棠焦急道。
“谷主，属下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蓝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说吧，你从老谷主时就跟着我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谷主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咱们与魔雲宗练手灭了万剑宗后，对方又反过来对付咱们该怎么办？”蓝钰说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你说的这个事情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如果不与魔雲宗联手，青书阁就是咱们最好的例子。”
“既然如此，那我们是否可以考虑真的与万剑宗联手，一起对抗魔雲宗？属下认为，相信万剑宗总比相信魔雲宗要稳妥一些。”
“你不是不知道，自从老谷主仙逝后，三派之中只有咱们没有元婴期修士坐镇。虽然这个消息他人不知，但一旦被别人知道。那咱们辛苦数百年的基业势必要被其他人瓜分，原来赵国五个修真大派怎么变成了如今的三个？还不是因为门内没有元婴修士从而被他人蚕食？与万剑宗联手，就等于告诉他们咱们没有元婴修士，就算能够暂时对抗魔雲宗，他日不也一样被万剑宗合并甚至吞噬？如果结局是一样的，那我宁可搏一次！”
纪北棠语气中带着无奈，也带着最后的坚强。
蓝袍女子见谷主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言，转身安排南境暗道之事了。
“老七，这次你出去立了大功，回头宗门万一赏赐下来个丹药啥的，能不能送给师兄？师兄还差一点就能突破炼气到达筑基境了！”
六师兄蒋石光站在张良身后一会捶着背一会又捏着肩膀。
“师兄不用客气啦，我要那丹药也没什么用，如果师门恩赐，我就给六师兄。”
张良回头用眼睛一扫，就发现蒋石光已经到了炼气境大圆满，就差临门一脚便可突破，故而此时笑着说道。
“嘿嘿，我就知道这些年师兄没白疼你！”
蒋石光一边笑着一边越发殷勤。
“好了好了，六师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最近都发生什么了吗？”
张良站起身来，走到木桌前，给蒋石光和自己都倒了杯清水。
蒋石光接过水杯，想必也是有些口渴，“咕咚”一下喝完，伸手抹了下嘴角说道：“老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宗里宗外都像是如临大敌一般，不仅增加了日夜巡逻的弟子数量，还同玄天谷一起在与离国接壤处设立个多个哨点，就怕魔云宗的那些魔修突袭。”
“看来青书阁被灭一事给两派敲响了警钟。”
“那可是呗！对了老七，你在离国有没有什么奇闻趣事啊，给师兄说说，师兄还没去过呢！”蒋石光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六师兄，修道之人切莫贪恋红尘呐，你马上就要突破炼气境了，这样可是不太好吧。”
张良知道自己的六师兄不光是个天生的碎嘴子，对男女之事也颇为热衷。
“难道老七你不知道双修大法么，这也是正八经儿的提升修为的方法之一，听说更是对突破瓶颈有奇效。”
蒋石光色色道。
蒋石光说的倒是没错，张良曾经看到过一本书籍上记载，修仙界却是有这双修能够突破瓶颈的说法，而且修仙界还曾经有过一个名曰“合欢宗”的修仙大派，盛极一时，但是后来因为多行苟且之事，被其他修真门派联手灭掉了。
“双修之法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那是修士和修士之间，与红尘女子可就是享乐了，六师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嘿嘿，好啦好啦，师兄也是随口一问，老七不必做真！”
蒋石光被张良点破，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
“对了老七，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蒋石光看样子似乎有些为难。
“咱们都是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凌姑娘，今日成亲。”
大雪。
在万剑宗外门西边不远处有一潭小湖，明名曰忧。春夏时节，经常有些文人墨客来这里赏景作诗，好不惬意。
此时已入初冬，鹅毛般的大雪落在尚未冻结的湖水之内，就像一个原本还在身前蹦跳的孩子，一个不小心，就看不见了。
“这位客官，要坐船吗？今儿天冷，只消两文钱。”
一位身披破旧长袄，头戴一顶厚毡帽子的老者，站在小船旁对一个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身披一件雪白色大氅，头顶黑发用一枚和田玉簪高高束起，整个人看起来却是有些落寞。
年轻人没有答话，伸出一只洁白而修长的手，递过去一锭五十两的白银。
“哎呀这位公子，老朽这只是小本买卖，换不得这银子！”
老者看到递过来的银子先是眼前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虽然春夏会有一些富家公子给些打赏，但也绝不会有五十两之巨，当下摆手推了回去。
白衣青年仍是没有说话，将手中银子直接塞到了老者手中，随后自顾自的走到那湖边的小船之上，砥雪而立。
老者一生行善，没欺过人，也没骗过人，膝下只有一女，因为家境实在贫寒，且从小的肺病因为没银子一直不得医治，所以也没有出嫁，豆蔻年华也都喂了破衣烂窗，此刻只能在家做些家务活。
老者手中握着银子，翻身走上了船，用竹篙在湖岸边一撑，小船便平稳的向湖中心驶去。
“哗啦，哗啦。”
湖面虽然没有冰封，但是也是结上了一层薄薄的浮冰。小船破冰而行，在万籁俱寂的世界里，留下了唯一的一点声音。
“到了公子。”
老者将小船稳稳的停在了湖中心的一座四方凉亭边上，随后将已经在手中捂热的银子塞还给了年轻人。
“这趟就算老朽送公子了，看公子面容似乎是有心事，人生在世要看得开些，怎么样都是过一生，就像这忘忧亭，来了这里就忘了所有忧愁吧。”
看着看出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心绪欠佳，当下宽慰道。
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忘忧亭”三个略显潦草的字迹被刻在石亭之上，就是不知道刻字之人当时是否忘忧了。
“多谢老先生宽慰。”
白衣年轻人收回了那锭白银，随后单手一翻，一锭五十两的金锭出现在了手心之内，塞到了老者手中。
老者看着眼前这就是把这湖水撑干了都赚不来的金锭，张大着干裂的嘴巴，失语了。
白衣年轻人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随后单手一挥，身前的小船带着已经呆住的看着缓缓向湖边退去。
“喜儿，喜儿！爹终于能给你治病了！”
船头老者一下跪在了覆满白雪的船头，数滴热流滴滴答答落了下来，融化了冰冷的冬意。
白衣青年送走了老者后，掀起鹅毛大氅，坐在了一处石凳之上。
石凳前方有一个小型石盆，在里面添上柴火就能起燃，有很多年轻的公子都喜欢在这里喝些烧酒。
此时的白衣青年单手一指，一道明亮且温暖的火焰在石盆中一下腾起，驱散了四周的寒意。
随着忘忧亭里越来越暖，石凳四周围栏上的冰雪渐渐融化，露出了刻在其上的字迹。
白衣青年剑目一凝，附身看去，却是不知何人在此留下了一幅诗篇：
“大魏五年十二月，余住忘忧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忘忧亭看雪。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
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更有痴似相公者。”看来这做诗之人，定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年轻人又做回到石凳之上，双手伸出到火焰侧旁，缓缓烤着。
年轻人似乎出了神，只觉得眼前火焰之上似有青烟袅袅而升，一股熟悉肉香从中飘散出来。
“唔！好香啊！”
年轻人恍惚中看到自己对面的石凳之上也坐着一位身着白裙的姑娘。
“小心烫。”
年轻人看着出神，不自觉伸出手去触碰那白裙女子。可是手刚一碰到那女子的发丝，眼前之人便如飞起的尘沙般，消失不见了。
年轻人缓缓收回了手，眼前跳跃的仍然是一团明亮的火焰，对面也没有什么白裙女子。
“是我错了。”
一阵寒风吹进亭中，将火坑内的火焰险些吹灭。
年轻人看着眼前被寒风吹的忽明忽暗的那一点烛火，赶紧一挥身后鹅毛大氅，挡住了寒风。
“滋啦──！”
仅剩下的那一点火焰将大氅里边烧的焦了，发出了一阵青烟。
“这世间有些事，你约保护她，她反而越容易伤害你。”
年轻人喃喃自语。
可是看着眼前的那温暖烛火，自己当真不忍心就这样熄灭，更何况还是自己亲手所燃？
年轻人摘下肩上的鹅毛大氅，扔进了石盆之中，火，更旺了。
距离万剑宗不远的一座城镇之内，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宅之内，一对新人双手提着大红丝带，接受着亲朋的祝福。
“今日任公子喜得佳偶，凌姑娘得遇良人，郎才女貌，当真是天生一对呀！”
正面看去，男的红袍加身，头戴红锦玉冠，金钗端端正正的将男子的黑发束在里面，整整齐齐。
女的凤冠霞帔，一张鲜红欲滴的盖头遮住了新娘的面容，只露出雪白修长的一段脖颈。
“没错没错！正所谓：天成佳耦是知音，共苦同甘不变心，花烛洞房亲结吻，春宵一刻胜千金。任公子和凌姑娘天赐良缘，真是可喜可贺呀！”
屋内喜气洋洋，温暖之极。
亭外寒风瑟瑟，冰冷入骨。
年轻人看着亭外越下越大的白雪，心中越发平静，石盆内的大氅随着烛火渐渐燃烧到了尾声，无声无息的熄灭了。
“送入洞房！”
随着司礼音落，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被送入了洞房，随后房门“咚”的一声被亲朋从外面关上，耳朵都贴在门上，偷听着来声。
“咚！”
“快来人呐！有人跳湖了！”
有人正新婚燕尔，有人湖水中冰冷。
忘忧湖边上围着一群人，听说有人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从石亭内跳到了湖中。奈何湖水冰冷刺骨，围观之人都不敢下水搭救。
“公子！公子！”
刚才那撑船的老者带着一个姑娘从远处跑来，看到围观的众人问了一下，才知道有个白衣青年从湖中心跳了下去。
当即带着自己的姑娘划着船赶到了湖中心的忘忧亭。
看着亭中石盆内的一堆黑色灰迹，心中知道肯定是那位脸色忧郁的年轻公子。
此刻看向湖面，早就是平静的如一潭死水，哪里还有半分人的影子？
白衣青年此刻盘膝坐在了忘忧湖的湖底，身上腾出了丝丝白气。
周围冰冷的湖水似乎根本近不得男子的周身，便被炙热的高温蒸腾出离。
“你们快看，这雪，这雪不对劲！”
湖岸围观的众人有人看到半空中的雪花竟然炒一个方向循环转动，化成了一股白色旋风直接插入到了湖心！
“爹，爹！”
“别怕喜儿，快趴下！”
撑船老者二人匍匐在地，双手紧紧抱着嵌在石面之上的石凳。
众人只见白色旋风越转越快，越转越大，将湖面也渐渐搅的狂暴起来。
身在湖中心底部的白衣青年，此刻全身散发出点点白光，头顶的巨大旋风从青年身上的各个毛孔疯狂钻去。
这青年仿佛就像是这旋风的根源，源源不断的吸收着。
此时的忘忧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听说有个年轻人跳进了湖中，随后就出现了异像。
有人说是妖魔显世，赶紧要逃命；
有人说是天降祥瑞，富贵险中求。
慢慢的，有人注意到天空中原本灰色的乌云竟开始缓缓聚拢，变成了一个和湖面之上一样大小的漩涡，其中似有一双红色的眼睛，注视着漩涡之下！
此时湖底那白衣青年身上开始分泌出来一丝丝黑色粘稠的液体，问起来腥臭刺鼻。随之而来的则是青年外貌的变化。
只见原本已经俊郎不凡的外表变得更加立体，身体变得更加白皙修长，整个人似乎变得更加超凡脱俗，一股难以言明的柔和气息从男子身上传来。
“你们看到了吗？！那乌云之下有一双红色的眼睛！”
“胡老三你是眼花了吧？云彩里怎么会有眼睛！”
“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别说胡话了，是不是又喝多了，赶紧回家得了！”
周围人起哄到。
“轰隆──！”
一阵巨大雷音从天空的灰色漩涡之中传来，湖边众人只见一道明亮的银色闪电一下劈了出来，直奔湖底那白衣青年！
“糟了！是雷劫！他只不过是一名筑基修士，怎么破镜居然会有雷劫？！”
顾言心中大惊！
张良适方才心灰意冷，整个人处在了一种超脱的状态。虽说肉身不会因为跳湖而湮灭，但是跳湖那一刻，张良的心却已经如同石盆中的灰迹一般，已经死了。
人只有在身死道消之际才有可能悟明一切，也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对张良来讲本是件好事，能够借此突破当属机缘，但是不知为何竟会引来雷劫！
张良此刻正处在关键之际，根本没有提前做出什么防护，若是被雷劫击中，必死无疑！
“咦？难道有人渡劫？”
万剑宗宣武店内，五峰首座和掌门吴谨川正在商讨如何应对魔雲宗之事，忽然间察觉到外门附近有雷劫出现，当下惊疑道。
“莫非是有哪位结丹的道友准备突破元婴境？”
赵玉成说道。
“感觉不太像，当初师尊突破元婴境时引来的雷劫比这个声势要大。”
程姓首座说道。
“不管如何，既然有人在我万剑宗地界上突破，我总不好装作不知道，万一那人成功突破到了元婴境，没准我们好好拉拢，对抗魔雲宗岂不是又多了一分胜算？”
吴谨川分析道。
“武师弟，不放你去看一看吧。”吴谨川又说。
“好，我这就去。”
武镜真人随后化作一道七色流光直奔雷劫之地而去！
“咔嚓！”
灰色乌云内的那到蓝色闪电终于降了下来。
“小黑小红，现在张良没有办法取出储物袋中的法器，这一道雷电全靠你们了！”
顾言神色紧张，对桃林内不远处的黑色小龙和火灵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