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番外：罗媒婆
罗媒婆一直过得不好。
一路不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这几十年习惯了多嘴多舌，每日没个人闲聊，骨头便痒痒。一两个月下来，人就颓了。
罗媒婆不想照顾万老三，嫌他身上臭，搬去次卧后，她倾诉对象成了她儿子。
一开始，她还给万老三送饭食，虽说不是很好，但对方也还活着。
之后，她嫌这人浪费家里粮食，况且她都没有什么把柄给他拿捏了，凭啥再伺候他？
渐渐的，主屋便不去了。
没了饭食，万老三饿啊！
一开始还骂骂咧咧的万老三，成了哀求。
“娘子，我的好妻，我不该那样对你，求求你了，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份儿上，给我口吃食吧。我保证，我以后……”
“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那烟花之地，定守着你和儿子两人。”
“我真的错了，你别不管我啊……”
什么错？
自己瘫了，没人照顾，想让她继续做牛马，才知道错了？
那是知错了嘛？当然不是！是苦于困境，被现实打击了而已。
罗媒婆早就不是不谙世事的姑娘，她将万老三本性看得清清楚楚。
她没管万老三。
隔了几日，万老三声音越来越弱，气息也逐渐降低……
她全当充耳不闻。
自己和儿子日子都不好过，还顾得上他？
之后，主屋传来恶臭味，她便知万老三已经没了。
再然后，是怎么和万福铸成大错的呢？
她一开始是拒绝的，这怎么能行呢？怎么可以呢？
后来想着，生个孩子也好。
让万福以后会有依靠，不然，谁人还敢嫁进万家来？她又没钱再娶个高价儿媳。
再后来，孩子是生了，但气息微弱，眼看要夭折，她顾不上其他，抱着孩子往外跑。
孩子在中途没了气息，她也失了魂般跪在地上，任由雨淋湿自己，回顾这仓促的一生。
她年轻时是可以像儿媳一样找到卖身契跑了的……
有什么不能跑呢？万家那样个烂家，万老三那样个烂人。
公爹婆母去世后，她最终成为公爹婆母那样的人，威胁儿媳，作贱儿媳，也毁了不少亲事背后的心酸人……
这些，都是报应啊。
报应报在她儿子身上，她孙子身上。
没了，这下全都没了。
她跑出来后压根没留意邻里情况。
他们发现了吗？
发现万老三早就死了，猜到她和万福……
肯定发现了。
活着，也没了意义。
年轻的事还可以说是为了生活，那么现在呢？发生这猪狗不如的事，还有什么借口？
里子面子，早没了。
她无法面对他人唾弃的目光，无法再面对这世界。
她，活不下去了啊。
——罗媒婆的番外结束——
柔儿借着微弱的烛光看过去，女子——
将死之相。
她手微颤，烛光随即摇曳。
她让柔儿的丫鬟拿着蜡烛，自己赶紧把脉。
指腹刚覆上脉搏，柔儿脸色微变：“快，去请我爹来！”
芙蓉姑娘拉住丫鬟，“你背了她一路，还是我去吧。”
丫鬟没有坚持，点头道：“姑娘一路小心。”
芙蓉提起裙边，在街上冲刺。
终于抵达郭家院大门，她喘息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只得急切拍门来表达事情紧迫。
“是谁？来了来了……”
是月娘来开的门。
月娘打量了下芙蓉姑娘：“你是？”
豆花在院里打拳，余光瞥到芙蓉姑娘，有些讶然：“姑娘？”
月娘不解看去，“豆花，你认识？”
“这是怡红院……”
芙蓉握住月娘的手腕，“快，回春堂……需要郭大夫去救急……”
话音刚落，郭盛安便提着药箱，轻功来到院门口。
他扫了眼芙蓉姑娘，对月娘交代了句：“月娘，看着这小姑娘，我去去就回。”
待他身影彻底消失，月娘才将芙蓉姑娘往院内引，还让豆花给倒了一盏茶来。
茶是凉茶，不用等冷却的功夫，芙蓉灌了一杯才缓过劲儿来。
她借着狼狈的喘息不敢看月娘，“多谢郭夫人。”
为什么不敢看？
她知道郭大夫对夫人情深，且有那番不纳妾的言论在县里流传。再有他们的闺女帮助怡红院乃至自己良多，她怎么能觊觎人家夫君，生出那般龌龊的心思呢？
她配嘛？
越是不配，越觉得自己心思肮脏，越是不敢看月娘。
豆花：“夫人，这边是怡红院的芙蓉姑娘。”
“原来是芙蓉姑娘，早听豆花和柔儿提及你，是位好姑娘……怎么还累吗？那多休息会儿。”
“没有没有，夫人，我好多了。”芙蓉赶紧抬头道。
头一抬，她就挪不开眼了。
好，好漂亮，好温柔……
芙蓉发现自己没有青楼姐妹们说的那般嫉妒情郎的女人，反而想靠近她，有些贪图对方身上的暖意和温柔。
芙蓉姑娘迷茫了下，所以，她对郭大夫真的有那般龌龊心思吗？
另边。
郭盛安赶到时，即便没有片刻功夫耽搁，还用了轻功，也没赶上。
那位姑娘咽了气。
丫鬟有些抽泣，柔儿面对死亡除了沉重还有丝茫然。
丫鬟：“芍药姑娘是动了情，那人还是经常关照她的恩客……
她瞒着妈妈怀了身子。
那薄情寡义的男子一得了消息就跑了，她的事也被妈妈发现，落了药。
如果到柔儿大夫这儿来抓药，芍药姑娘不会这样的……
但妈妈气狠了，要给芍药姑娘个教训，就用以前的方子落胎，谁知大出血，又没人把守，喊人没人应。
恰好我家姑娘经过……
谁知道还是……”
郭盛安揽过闺女的肩头，沉吟许久，才道：“让怡红院的人来收尸吧。”
“嗯……好。”丫鬟收回神，道：“我们不给柔儿大夫这儿添麻烦，这就回怡红院报信，让龟公来收拾收拾。”
“现在出去，大家伙儿都知道我这回春堂死了人。还是等天色暗下来再回去吧。”
“好。”
天色暗下来，芙蓉姑娘也在月娘的陪伴下来到回春堂。
回春堂的门是掩着的，在知道芍药没了气，脸色苍白，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月娘安慰：“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我……我们没给回春堂添麻烦吧？”芙蓉姑娘忐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