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深夜来访
唐成已展开神识扫向门外,连件上衣都没披就去开门了。这个时候来访本身就是失礼,唐成也懒得讲究。
来者是越州报业集团的女记者南梅,大白天看见她,穿着紧身羊绒衫和套裙长袜,很是xing感勾人。大半夜再看见她,竟然换了一身很合体的浅白色职业套装,显得很有几分端庄秀丽,但在这个时间地点,分明更有一番引人想入非非的诱惑。
唐成光着膀子,然而神情就好像与衣冠楚楚没什么分别,很有风度的做了个邀请手势:南梅小姐请进!您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很好,我也睡不着,正想找人聊聊。”
南梅见到唐成的“打扮”便是一怔,随即就恢复了自然,瞄了一眼却又故意避开视线说:“我就住在斜对面,注意到程先生才回来,是不是不方便?”
唐成大大方方走到沙发上坐下:“我没什么不方便,就怕南梅小姐觉得不方便。”
南梅见到这个场面,反倒不好多说什么,走到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也很大方的说:“我最欣赏程先生这种性格,不愧是海外归来,够爽朗潇洒!”说到这里再次赞叹:
“程先生不仅是个学者,体格居然这么健美,简直像大卫雕塑!穿着衣服真看不出来。”她的语气中带着惊叹。
唐成的语气不知是自嘲还是嘲笑对方:“这就叫潇洒,那要是luo奔、luo泳岂不是更豪爽,您是在夸我吗?”然后又一语双关地说:
“但有一点道理我深有同感,很多事情,剥了外衣才能看清楚!南梅小姐这个时候来,难道是想做采访吗?”
南梅娇滴滴叹了口气说:“也不能算正式采访,只是一个私人访问,其实我也睡不着,想找程先生这种人聊聊。我和你一样刚从现场回来,心里很不好过。”
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唐成根本就没去过什么现场,不过,他这时候没有必要多作解释。
看见南梅这种表情和语气,唐成站起身,披了一件上衣,从小酒柜里拿了一瓶水放在她面前,不动声色的问:
“遇到这种事情,谁的心情都不会好,不知道南梅小姐想和我聊什么呢?”
南梅看了一眼唐成,好像自言自语地说:“这几天我常常在想,有些人连死都不怕,为什么……?”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唐成已经听明白了,指着茶几上的透明矿泉水瓶,抢过话头说:
“他们不是你,人们打工只为挣钱而已,日复一日在流水线上重复同一个动作,会感到看不见希望的疲惫,有时候人们只是想解脱,好像一切都轻松了,而不是发泄。
对一个正常人来说,这里环境所缺失的因素太多。以前你们这些媒体,总是抱怨传统企业承担的社会职能太多,效率低下浪费资源,应该轻装上阵。
这种观点看起来很有道理,但未尝不是只为资本发出的声音。像海宏工业园这种规模,本身就已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社会。
很多人在社会中,也许工作本身得不到精神需求的满足,只是生计,但可以从社会环境的交流中得到其它的弥补和安慰,比如家庭、朋友,比如社会活动,比如业余爱好。而这里的环境,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些因素,但被极大的压缩了。
这个企业追求的只是资本的效率,人性本身已经简化为人力资本,这是近代西方经济学教科书上提出的一个最冷冰冰的概念,现在流行的‘人力资源’概念也是一种婉转的修饰。当外界的社会职能失去制衡之后,这里就只会为了追求效率而效率。
这个问题不是海宏工业园所独有,但是,却在这里被集中放大了。有人被蚊子叮了一个包,也许并不在乎,但是这个包有拳头那么大,你还会觉得没事吗?
这里发生的意外有些可能不是意外,但是更多意外中,人们所具备的不是你所谓的勇气,更多的只是想放弃。
这里精神上的冷暴力很明显,管理中的直接暴力也大量存在。有人可能会奇怪,为什么不选择离开?其实每天离开与进来的人都不少,选择适应与选择改变的人是绝大多数,但是,不要小看环境对人的暗示,还有再度面对未知环境那种莫名的恐惧。”
唐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是真的想找一个人聊聊。南梅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陪聊吧。南梅听得两眼发直,好半天才说:“程先生很有见地!”
唐成很惭愧的回答:“也不都是我的见解,以前旁听经济学的时候,有些概念不太理解,曾向一位导师请教。”
这些都是实话,上面有些话也不像出自唐成本人之口,他在川大蹭过经济学,也曾在闲聊时偶尔向赵老请教过。
赵老是考古学家不是经济学家,但是他学识渊博,有愿意教导唐成,所以曾经就资本、效率、社会组织形式和环境谈了很多。
当然了,赵瑛不可能未卜先知了解今天海宏工业园的具体情况,唐成只是引用了赵老的一些观点,说出了自己的切身感受。
南梅将身体凑近了一些,追问唐成:“我原来认为程先生的专业只是人居环境学,原来您对经济学也有研究。”停了一会又追问:
“导师?你在国外哪个大学拿到的学位?”
唐成摇了摇头,避而不谈:“不是经济学,是社会学,很多人不都说过嘛,社会就是一所大学。”说到最后转移了话题:
“我想说的已经说了,不知南梅小姐深夜来访,有何赐教?”
南梅的表情有点过分夸张,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大:“很高兴能了解程先生的态度,面对大众媒体,你还有什么个人观点?”
唐成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虽然我不是做媒体的,但也明白一些道理,对于这种不幸的即时报道,应该是有忌讳的。
首先就要注意不能过分去渲染,将一种个人无奈的不幸,描写为自己所期待的悲壮事迹,使同样处境的人意识到这种暗示。
你自己不在那种处境中,又掌握了话语权,就不能表现出兴奋和期待。应该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思考它为什么会发生,怎样才能不发生?不要去议论同样的不幸是否会再发生,什么时候还会发生?
人或多或少都有代入感,看一部小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同样环境中的人?至少在事情还没过去的时候,不能营造这种环境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