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二房风波
徐振英看向徐德贵,却见徐德贵一脸难过之色。
徐振英笑道:“父亲母亲不必难过,他这次既然落到我手里,我便再不会犯上次一样的错误。”
“振英——”徐德贵茫然的叫了一声,随后他又沉默,许是想起了那个雨夜,徐德贵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苗氏有些惶惶。
她虽然恨毒了徐德远,可是要她真的下狠心杀了他,她又觉得似乎不该那样。
徐振英一字一句,声音有些冰冷:“爹娘,二伯父狼子野心,留着他,后患无穷。”
苗氏的手有些微微发颤。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她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洪流裹挟着往前,半点不由自己。
而徐德贵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情绪。
屋内沉默了好一会儿,徐德贵才声音沙哑的说道:“处理了徐德远一人,二房其他人怎么办?”
徐振英似乎并不愿多谈这个问题,笑道:“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徐德贵也不好再问。
苗氏瞅了瞅徐德贵,又望了望徐振英,叹息一声:“罢了,你是个有主意的,这件事你拿主意就好。爹娘也帮不了你什么。”
徐振英见苗氏神情仍有些低落,便笑着拿起了苗氏手里准备的东西,“母亲行李都可收拾好了?黔州那边虽然条件是艰苦了一些,但是风景很好,母亲你若想做什么,也不必拘束。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直接写信来告诉我。您放心,多则一年,少则半年,我一定想法子接你们回来。”
苗氏也知徐振英是迫不得已,如今见她对自己陪着小心,也是一阵心疼。
如今徐振英已是两州之主,不仅以女子之身开创先河,同时她才刚十四岁,怕更是大周朝史上最年轻的掌权者。
其他人家十四岁的姑娘在做什么,无非是女工、诗词、耕地,或是等着嫁娶。
只有她的女儿,心比天高,野心勃勃,深谋远虑。
而作为徐振英的母亲,苗氏也时常告诫自己要谨言慎行,切莫给女儿惹出麻烦,如今虽说要去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到底一切都是为了女儿的大计。
至于问鼎天下,苗氏其实根本想都不敢想。
想到这里,苗氏脸上浮起笑来,她温柔的理了理徐振英耳边的碎发,“行了,你这么忙,这些小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就放心吧,我女儿这么厉害,为娘也不会给你丢面。我到了黔州,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座上客,为娘还会过上呼奴唤婢的日子,岂不快哉?”
徐振英心里一阵感动,自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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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徐家二房,此刻却是一片阴云笼罩。
徐振英一声令下,徐家二房所有人,无论是先前在府衙门口迎接的、学院里上课的、工作岗位上的,全都被士兵们押送回了徐家二房现在的宅子。
这是一座三进小院,每一个门都有士兵把守,更不提正门十几个带着武器的士兵们。
二房已是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路过老百姓都知道这宅子里住的是之前金州府的那位临时城主,当然他们更喜欢称呼徐音希为二当家。
这大当家的一回来,二当家就立刻被卸了职权软禁在屋子里,且门外重兵把守,总让人疑心青头帮里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那二当家的人还不错,看着很温温柔柔的,不像是土匪之流的,且她进城以后从来没有滥杀无辜,对百姓们还挺和气,怎么就被关起来了呢?
——不会这大当家的要在金州府大开杀戒吧?
——他们都是流寇,有什么好可怜的,要我说让他们狗咬狗起来才好,最好能全部滚出我们金州府!
——你不要命啦!
——话不能这样说,我听岚县来的老百姓说,这位大当家可是不得了,为人和善不说,且特别有本事,半年时间就让岚县的老百姓们丰衣足食,在岚县那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对对对,说是那堆肥和养猪的办法就是她想出来的。天爷,可不得了,有传闻说他是仙童转世呢。
老百姓们围在二房门口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士兵们也并不驱赶,等百姓们说得没劲儿了,得赶着回家吃晚饭的时候,自然就散开了。
而相较于门外的热闹不同,屋内却是阴云笼罩,徐家二房的人一个不落的被驱赶了回来,门口不断有士兵徘徊,气氛很是紧张。
二房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回想起来,还是去年抄家流放的时候这般慌乱过。
众人陆陆续续回来,一进主屋就看见徐德远坐着,他穿一件破损的青色长衫,衣裳上有干涸的血迹和泥土印迹,头发半边披散着,形容狼狈不堪。
他脚上还带着一副沉重的镣铐。
二房庶长子徐慧正一看见徐德远便哭着埋怨道:“父亲,你为何要出卖城主?你如今还有脸面回来,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连累我们二房所有人!”
林姨娘也掩面哭泣,“老爷啊,你走了就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说你为何非要跟城主过不去,难道城主待我们二房不好吗?这眼瞅着孩子们一个个读书都有了前程,为何你偏偏要从中作梗!若是惹恼了城主,她真的杀了我们怎么办?”
“无知蠢妇,她徐振英是乱臣贼子,朝廷迟早会派兵来剿,你们难道不知道造反是掉脑袋的事情吗?你们应该感谢我,我这是在救你们!”徐德远虽然带着镣铐,在家却依然气势不减,他恼羞成怒,脸色隐隐发青,“若不是我运气不好,那白慈恩早就带人收回金州府了,哪里还有她徐振英耀武扬威的地方!”
“老爷,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眼看这天下就要乱了,大周朝已经没几年可以持续,如今徐振英她收服了金州,坐拥一州之地,已是西南这一片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你何苦要跟她作对,没得连累了我们这一大家子!”
“蠢妇!”徐德远一挥手,“啪”一声便给了林姨娘一个巴掌,“蠢妇,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大周朝连绵三百多年,怎会气数将尽?分明是你贪念徐振英给的荣华富贵,你以为她徐振英是个什么好东西,她无非就是给你们一点小恩小惠好将你们绑上她的贼船!大祸将至都不知道,我看执迷不悟的是你们!”
“娘!”徐慧正心疼自己的小娘被打,立刻上前扶住林姨娘,林姨娘捂着半边脸,一双眼睛血红的看着徐德远。
她颤声说道:“你敢打我?”
徐德远冷冷的睨她一眼,“你不过是我徐家的一个奴才,我想打便打!我不仅能打你,我还能发卖了你!”
林姨娘哈哈一笑,头发披散,颇有几分癫狂。
“城主说了,人人生而平等,我是家里穷才卖给你当奴才,不是我天生卑贱!徐德远,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以前在汴京城,我敬你怕你,那是因为你有两分本事。如今你已经是虎落平阳,在徐振英手底下活得不如一条狗,就凭你个丧尽天良出卖至亲的狗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三个姨娘很难得的站在同一阵线,就连刚进门的梅姨娘也不复从前的小意温柔,反而都对徐德远一脸嘲讽,“徐老爷怕是还以为自己在汴京城呢,我们都是城主的人,城主都舍不得我们操劳,你却敢打我们?你算个什么东西,给你两分脸面你就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我告诉你徐德远,如今城主怕是要逐鹿天下,说不定最后能登上那至尊之位,眼瞅着二房的娃儿们一个个都有了出息,将来一个个前途不可估计,你要是敢坏我了我家慧容的前程,我要你的狗命!”
徐德远气得脸色煞白,胸脯不断起伏,只捂着胸口等着屋子里这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反了,反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被徐青莺灌了迷魂汤了——就她还想当皇帝,我呸!有本事她杀了我啊,她敢杀我吗,我是她的亲伯父,若她杀了我,我看天底下读书人怎么骂死她!”
“父亲还真以为朝廷会派人出兵来金州剿匪?”
徐音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的神色很淡然,眼底之中似有淡淡雾霭,矜贵非凡,让人亲近却又不敢造次。
徐音希回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一脸阴沉的连氏。
屋内人似乎一下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走到徐音希跟前,甚至林姨娘还捂着脸走到徐音希面前,有些委屈说道:“大姑娘,你要给我们做主啊!他徐德远背叛城主,竟然为了自己个儿的前途,不顾我们这些人的死活!他根本不配当慧正的父亲!”
徐音希看了一眼林姨娘的伤势,柔声道:“去涂点药吧,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林姨娘眸光闪闪,应了一声。
徐德远此刻气疯了,尤其是当他看到徐音希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隐在徐音希背后的徐振英!
那个总是一脸淡然,眼中对一切都没有敬畏的徐振英!
“父亲,如今大周朝已是自顾不暇,东南方向已有大大小小的流寇十几支,北方的百姓们纷纷去南面逃难,西面有个舟山王,南面有个大小李王,大周朝北面还在打鞑子,大周朝早就四面楚歌。”
徐德远愣愣的盯着徐音希。
他久居房内,不喜跟徐振英手底下所有人交际,因此对外界的事情了解甚少。
大周朝…何时变成这样了?
“父亲当真是愚蠢。”徐音希脸上浮起一抹奇异的笑来,她笑徐德远,更笑那个幼年的自己。
曾几何时,她觉得父亲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父亲在她心里,犹如一座神秘、雄伟、威严的山风,叫她望而却步,满心敬畏。
如今一看,他竟然不过是个无知蠢笨之人。
真不知道以他之智,是如何做到大周朝五品官员?
可见大周朝朝廷中都是一些乌合之众!
“朝廷已经是自顾不暇,黔州土司作乱都才拨两万士兵,你以为你一封信送过去,白慈恩就会从前线分身回来攻打金州府?父亲,你太天真了——”
徐德远眸色发狠,死死的盯着徐音希,“徐音希,你疯了,你竟然心甘情愿的当徐振英的走狗!”
徐音希微微一笑,“父亲之前不也是周朝的走狗吗?都是为了手中的权力,你我父女之间五十步笑百步,也就别相互指责了。”
“早知如此,我就该在黄牙子求亲的时候,将你淹死在河里!你一不洁的女子,竟然跟我谈论权力?徐音希,现在被圈禁的滋味不好受吧,可惜你一辈子都是我徐德远的女儿,你这辈子都无法摆脱我!包括你们都是!想要踩着我徐德远上位,那不可能!你们最好现在想想办法,去求求你们的主子,否则我死了一定拖你们全部去垫背!”
“你!”屋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随后便是愤怒,连氏怒不可遏,“疯子,你才是疯子!徐德远,你要死便死,死了更好,反正你活着也只会拖累我们,你死了一了百了,我们二房全都解放了!我告诉你,你是你,我们是我们,这次的事情是你一个人做的,城主明察秋毫,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到时候你要是砍头,我们全家来送你上路!”
“毒妇!毒妇!”徐德远发了狂,想要扑上来,脚镣清脆的拉扯碰撞声,可他刚走两步,便分别被姨娘和庶子们按住。
徐德远望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又悲又怒:“慧正、慧容,我待你们不薄!堂堂男子汉,岂能屈居妇人胯下?!为父是为了你们两个啊,我们父子联手将徐振英拉下马来,我就能官复原职,到时候带你们回汴京城,我们还能过从前一样的日子!你们千万不要被妇人蒙蔽,她徐振英牝鸡司晨、逆天而行,迟早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