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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把事情闹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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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远不悦:“娘,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再怎么也比跟着咱们去黔州强。再说了,汴京城里还有她外祖父看着,总不至于让黄牙子欺负了去。还有,咱们既然刚才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以后这样伤人的话切莫再提,省得惹恼了黄牙子!既然婚事已经定下,那以后他就是我们徐家的女婿。以后音希还要跟着他过日子,您再说这种话也没有意义。他若是因此不满,再添油加醋的毁坏咱们家名声,咱们这一大家人不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黄氏唉声叹气,捶胸顿足,似也体会到了连氏的锥心之痛。

    四婶也只能安慰了两句:“娘啊,这四丫头嫁给这么个人,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哪个不心痛?可二叔说得对,木已成舟,那黄牙子这边刚救起了四丫头,后边立刻就到处宣扬,这分明是冲着咱们来的!”

    大伯父便道:“就算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又能如何?碰到这种事,再有权有势的女方家,不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凡事只能往好处想,这样的事情若放在汴京城里,怕是得沉塘了事。好在四丫头命是保住了,以后的日子…权看她自己造化吧!”

    一场家庭会议就这样拍板了一个女子的人生。

    徐青莺在旁听来,都觉得后背发麻,读起来心惊胆战。

    她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话,只觉得满纸上只写着两个字,那就是“吃人”。

    同样身为女子,若她处在徐音希的位置,可有那个保全自己的能量?

    似乎在全家人看来,牺牲一个徐音希,保全整个徐家的名声,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为此徐音希还要感激涕零,感谢他们不杀之恩。

    简直荒唐到了一种可笑的程度。

    仔细想来,她和徐音希又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她挣了一些钱,稍微在家里有一丝话语权,可是那远远不够……

    要想在封建王朝之中掌握自己的命运,目前的一切…不够…不够…只有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拥有选择的权利。

    这是徐青莺第一次对权力生出了无比的渴望。

    走出门外,徐青莺恍恍惚惚,却被大伯母扯了一下。

    大伯母凑近了她身边,压低声音耳语了一番:“别说是我说的,那黄牙子就是故意的,他先前就一直在打四丫头的主意。前两天我还瞅见他和刘结实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这次的事情肯定是他两捣的鬼!六丫头,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否则以连氏的脾气,非跟我闹不可。”

    徐青莺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为何黄牙子费那么大力气娶徐音希。

    众人散去之时,徐青莺在二楼遇见了赵班头,众人知晓赵班头是来找徐青莺的,也很知情识趣的让开。

    赵班头一脸焦灼,显出几分愧疚,一见面就冲徐青莺作揖:“徐姑娘,我的人给你添麻烦了,我刚才已经让兄弟们狠狠揍了黄牙子一顿,可是……”

    徐青莺冷着脸抬手,“事已至此,除非你把他打死。”

    徐青莺敢说,就算把黄牙子打死了,以徐德远那迂腐的性子,说不准会让徐音希出家或是一辈子当寡妇。

    赵班头心里只恨极了黄牙子,这人明知道他们后面得求着徐青莺带着他们发财,他在前头为了兄弟们冲锋陷阵,偏他背后一刀,现在得罪了徐青莺,还不知道徐青莺会不会迁怒于他?

    可是他堂堂一个班头,难不成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护不住?若是今儿个为给徐青莺出气而舍了黄牙子,怕是底下兄弟们谁都不服!

    徐青莺再能干,那也是个流放犯人。

    若解决不好这件事,他怕是得两面受气。

    赵班头思来想去,干脆豁出去了,一面去看徐青莺的脸色,一面稍微点了一下,“那黄牙子真不是个东西,竟敢对徐四姑娘做出这种事!唉,就算他再怎么喜欢人四姑娘,那也应该老老实实按照规矩走,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才是!”

    赵班头继续慢悠悠的说着,“这件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对,我已经帮姑娘狠狠揍了他,保管他好几日下不来床。徐姑娘消消气,消消气,别跟这无赖一般见识。”

    徐青莺唇角一扯,站在台阶上看着赵班头,颇有两分居高临下的气势。她的眸子干净通透,有灯火的光沉在她眼底,让她不怒而威。

    “赵班头是不是还想说,事已至此,我就不要拆散他们二人,最好是成全了这门亲事?你或许还会说,我堂姐是贱籍之身,承蒙黄解差不嫌弃,能高攀上这门婚事也算得上是我堂姐的福气?”

    赵班头心知徐青莺不快,被她连珠放炮般的质问逼得后退半步,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这…也是为了小妹你好,黄牙子的事,在外人看来他是为了救人,这救人一命,知恩图报,听起来还算是一段佳话。就算闹得捅破了天,徐家也占不到一个理字。更何况黄牙子好说也算是官家的人,若姑娘想寻他出气,万一弄残了弄伤了,我夹在中间也很为难啊——”

    “我懂了。”徐青莺的声音很冷,她看上去并不显得生气或是愤怒,反而冷静得叫人害怕,“我二伯父为了把我堂姐的婚事利益最大化,徐家人为了名声二字,所以他们都选择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事。而你则是为了兄弟道义四个字。这样一说,似乎大家都没错,大家都情有苦衷。可是我堂姐呢,她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牺牲她一个人来保全所有人的脸面?”

    “这…这…这…”赵班头吞吞吐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轮到徐四姑娘就不行了呢?”

    徐青莺双眼一眯,“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赵班头额前似有冷汗滚下,他不知如何回答徐青莺的问题,不,他知道怎么回答,却也知道徐青莺不喜欢他的那些回答。

    徐青莺似乎很喜欢跟世上的规则作斗争。

    她似乎…是…是…天生反骨。

    两个人心思七转八回,电光火石之间,冷不丁听见楼上传来苗氏的一声尖叫!

    徐青莺抬眸望了一眼,看见声源处是徐音希和连氏的房间,联想到临走之前徐音希那决绝破碎的眼神,心里一沉,拔腿便往楼上跑去!

    门大开着,梁上一根白绫飘飘荡荡,底下还有一个被踢开的板凳。

    众人已经七手八脚的将徐音希救了下来,连氏抱着徐音希正哭得厉害。

    徐青莺快步上前拨开众人,只看见徐音希脸色青白,额前青筋暴出,脖子处有一红肿勒痕,看着触目惊心。

    好在人没什么事。

    连氏一把推开哭着的徐乐至,厉声问道:“孽障,你跟你姐姐说什么了,为什么她刚刚还好好的,我不过下去给她端碗姜汤的功夫就要上吊?”

    徐乐至似乎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话都险些说不利索,“我…我没说什么啊…”

    “你还不说实话!”连氏气急了,她哪里不晓得徐乐至是个什么性子,从小心眼儿就多,亲情也浅薄,跟她那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她抬手作势要打,徐乐至这才哭着说道:“我说什么了嘛,我就安慰了姐姐几句,汴京城多好啊,还能回去找外祖父,我就是…让她想开一些……”

    “啪!”连氏抬手,给了徐乐至一个巴掌,打得徐乐至眼冒金星,连氏眼中尽是愤怒之色,“好好好,你姐姐从小爱你护你,有好吃的好玩的,哪个不是先让着你们姐妹二人?偏你从小喜欢掐尖要强,什么东西都喜欢抢你姐姐的,今儿个给你姐姐做了件衣裳,明儿个就必须给你做一身。眼下你姐姐被奸人所害,这样关键时候,你还要刺激她,你非得逼死她你才甘心是不是?!”

    徐乐至的小心思被连氏看得透透的,心惊之际,却也立刻委屈的反驳道:“娘,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明明是爹逼着姐姐嫁人,又不是我,再说了,姐姐不是还活着吗?”

    连氏闻言,死死瞪着徐乐至,“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从小就想压过你姐姐一头,现在见她要嫁给黄牙子了,怕是心头高兴着吧,你这辈子终于不用担心以后过得不如你姐姐了——”

    “娘!!”徐乐至不可置信的望着连氏,随后大哭道,“你偏心!难道只有姐姐是你的女儿,我就不是吗?我也是你的女儿,你为何要这样揣度女儿!既然娘把我想得这般不堪,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徐音希说着站了起来,人直接往柱子上撞。

    苗氏和赵氏赶紧的拉着她,“乐至,你别冲动,你娘是吓坏了,口不择言呢——”

    “干什么?!”门外传来徐德远的声音,许是动静惊动了驿站里的人,徐德远和黄氏都跑了过来,这一下,徐家众人算是到齐了。

    “爹!”徐乐至连忙跑到徐德远身边,抹着眼泪说道,“我不过来劝了姐姐两句,哪知姐姐趁我下楼就上了吊。爹爹,都是我的错,是我,我应该看好姐姐的——”

    徐德远抿了抿唇,脸色看不出喜怒,“行了,别委屈了。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说罢,他又看着屋内满满当当的众人,看着众人神态不一的样子,脸色微微有些挂不住,只挥了挥手,“都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徐乐至瘪了瘪嘴,徐明绿过来牵住她的手往外走,安慰了一句:“我们先出去吧,让爹和娘去处理,咱们就别跟着裹乱了。”

    徐乐至敛下垂泪的双眸,又见徐青莺却在屋内没走,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嘀咕了一句:“爹爹怎的不把她也赶走,凭什么她可以留下?”

    徐明绿哼了一声,“咱们能跟人家比吗?七姐你看不出来吗,现在整个流放队伍里谁敢不听她的话,别说我们,你看看赵班头……”

    刚说完这话,就看见在外面候着的赵班头,徐明绿连忙打住了,脸上习惯性的浮起一抹谄媚的笑来,“班头。”

    赵班头无视这两姐妹,径直走了过去。

    徐乐至嘲了徐明绿一句:“这般殷勤,人家却连正眼都不看你。”

    徐明绿扯唇勉强一笑,心道:你还不是一样,人家不也没看见你吗?

    徐乐至回眸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此刻恢复了情绪,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一面有些担心姐姐,一面却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高兴。

    徐音希嫁给了黄牙子,这辈子怕是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她还有方家二房的嫡子,等方家起复了,那她这辈子都会压徐音希一头。

    她算是看出来了,娘还是更喜欢姐姐一些。

    那她偏要压过徐音希一头,她要让娘看看,她才是最有本事嫁得最好的那个女儿!

    果然,这世上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黄氏等人却还在房间里,连氏搂着徐音希,不断垂泪。

    徐音希嘤咛了一声,幽幽转醒,才看见房间里挤满了人。

    “儿,你怎么那么傻啊!”连氏的眼泪滴滴落到徐音希脸上,而徐音希面若死灰,声音如八十老妪般沙哑,一字一句说得费劲,声声泣血:“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一了百了……”

    徐音希不明白,自己已经以死明志,这样既不用嫁给黄牙子,也不会拖累徐家名声,可为何父亲还要逼她?

    难不成老天也在惩罚她?

    还是说她徐音希就是这个命?

    她已经认命了,还要如何?

    她甚至不敢去看徐德远的眼睛,徐德远居高临下,只能看见他冰冷的衣袍,声音一如他的表情冰冷,“既然没死成,那么和黄牙子的婚约就还作数!你现在生是他黄家的人,死是他黄家的鬼,不管你是残了还是伤了,只要你还认我这个爹,当你是徐家的人,那么你都得给我完婚!”

    徐音希神思恍惚,不知听到了没有。

    她好恨,恨徐德远的无情,恨黄牙子的算计,恨自己不是个儿子。

    明明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明明是黄牙子非要救她,可为什么…失贞的却变成了她?

    她甚至不敢想象嫁给黄牙子那样的人,将来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那样…她宁可死了,至少身子是干干净净的,下辈子投胎成一个男人…堂堂正正的再活一回…

    徐德远拂袖而去,黄氏看了一眼徐音希,很艰难的蹲下身子,拉着徐音希的手,也是满脸的泪:“四丫头,别怪奶奶不疼你…实在是没有办法…要是可以,我恨不得替你杀了那个挨千刀的黄牙子,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救了你,就算奶奶舍了这条命,也没办法堵住其他人的嘴。孩子啊,人活一世,哪儿有十全九美的事情…谁活在世上能顺心如意一辈子?你还年轻,这辈子还很长,忍忍吧,忍着忍着就过去了——”

    大伯母也道:“四丫头啊,你大伯母不会说话,但也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你这丫头打小就聪明,怎么这次就钻了牛角尖去了?那黄牙子是配不上你,可现在已经这样了,咱总不可能封住所有人的口…只能委屈你嫁过去,到时候生两个孩子,你就再不看他,当他不存在就是了。好好培养孩子,指不定以你的本事还能培养出个状元来呢。这汴京城里,嫁得不好的比比皆是,也没见哪家姑娘就非得要死要活了,这日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赵氏连忙扯了扯大伯母,示意她别多嘴,大伯母瘪了瘪嘴,看着徐音希此刻那茫然无助的模样,也只好道:“罢了罢了,不说也罢,你可得想开点,为了这么个人去送死不值当!”

    徐音希偏头垂泪,紧咬下唇,保持沉默。

    是啊,都说得那般轻松,可是被牺牲的那个人是她啊。

    她光是看一眼黄牙子就觉得恶心,要怎么和和这样一个算计她的人过一辈子?

    她能忍住夜里翻身之时直接一刀捅了他吗?

    她能忍着恶心与这样的刽子手同床共枕吗?

    她…做不到…做不到…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眼泪涌出,侵湿了她的衣襟,连氏搂着她,也只能落泪,黄氏唉声叹气步履蹒跚的离开了。

    大伯父也拉扯着大伯母走了。

    这毕竟是二房的家事,且徐德远已经拍板定调,他们都无力回天,多说那些讨嫌的话做什么。

    一下子,屋内只剩了连氏、三房、四房等人。

    就算不知道黄牙子非要设套娶徐音希的目的是什么,徐青莺也不打算袖手旁观。

    刚何况,赵班头刚才已然表明态度,他是想保下黄牙子。

    这次的事情时机掐得如此巧妙,难保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至于那个人是谁,徐青莺已经猜到。

    徐青莺暂时想不明白,却不妨碍她盯住了刘结实。

    这个人,阴鸷狡猾,躲在暗处操控一切,今日是徐音希,明日又会是徐家的谁呢?

    这样算起来,徐音希不过是她这微微振翅所引发的蝴蝶效应。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徐青莺都必须想法子救出徐音希。

    毕竟,她很看好徐音希,作为她人才储备库的一员,徐青莺决不允许刚播种的白菜还没长好,就被猪给刨了。

    徐青莺半蹲着,握住了徐音希的手,她的声音很冷,如山泉泠泠,却莫名有一种让人平静的神奇力量。

    徐音希看着那双眼睛,想起那一晚月下徐青莺说的哪些女子执政、亩产千斤的话来,恍惚间竟觉得那是个梦。

    可是偏就是这样,她仿佛于绝望之中抓住了最后一丝稻草,她的眼睛深处有些许的微光,只期待这个离经叛道的妹妹,能带她走出这致命的漩涡。

    也许吧?

    六妹妹那么厉害,说不定就能做到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呢?

    “四姐,还没有到这一步。”徐青莺淡淡一笑,唇边两个梨涡浅浅。

    她就是这样,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也许只有在六妹妹心底,才不会因为她失贞而嫌弃她。

    “这件事,你没有任何错。错的是黄牙子,是二伯父,是框住女人的道德枷锁,是这世上所有觉得你失贞的人。贞洁是一种美好的品德,它不附着于你的罗裙之下,而是附着于你的灵魂之中,谁都拿不走它。反而,失贞的应该是黄牙子才对。”

    徐音希的瞳孔微微震动了一下。

    仿佛在刹那,她的世界土崩瓦解,却又迅速重建!

    徐青莺的话如盈盈烛火,瞬间照亮了她漆黑一片的世界!

    连氏已然哭得泣不成声,想她以前还觉得汴京城把那些因传出私相授受的女子沉塘是为了大局,当真是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这下,她才觉得有多荒谬。

    连氏放开了徐音希,竟然跪着就向徐青莺磕头,她全然不顾徐家主妇的脸面,犹如疯妇一般,将头磕得乓乓作响,“六丫头,二婶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你四姐吧。从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你怨我恨我都毫无怨言,可音希跟你血肉相连,你也不忍心她往火坑里跳是不是?”

    一侧的苗氏和徐德贵都惊呆了。

    四房的人也呆住了。

    苗氏诚惶诚恐的拉着连氏不许她拜徐青莺,“二嫂,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要折青莺的寿吗?你是长辈,有什么话好好说,可使不得……”

    两个男人不方便伸手,赵氏也过来拉她起身,“二嫂,你这是气急了,哪家曾见过长辈给晚辈跪着的,这要是传了出去,六丫头还不得让人给骂死啊……”

    连氏一片慈母之心,此刻才反应过来,冲上前来拽着她的手便大力的往自己脸上扇,一边打还一边哭着:“六丫头,我从前对你们三房多有苛刻,我不是人,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吧,只求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家音希!我也知道我这个要求强人所难,可是我没有其他法子了,我家音希她才十五岁啊,她还有漫长的一辈子,若是就这么嫁给黄牙子…我真是…我真是…你可让我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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