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211
水银镜子里,男人狭长眼尾挑着一点细碎的光,又轻又凉。
咕咚-
一口水咽进涂诺的肚子里。
她慌慌张张,连忙说:“不好意思,这就走了。”
她提起脚边的垃圾袋就要走,男人却一伸手,压住了她的肩膀。
镜子里,她只到他的肩膀。
他不需低头,一垂眸就能看见她的头顶。
涂诺看见他的眼睛低垂着落在她的耳侧,连忙就说:“对不起严总,刚才在会议室里,我耳朵有些痒,真没有嫌您说话烦……”
“哦,是吗?”
严承光抬起目光,看着镜子里的她,“现在还痒吗?”
现在?
您说话自带气音,离得那么远都像是贴着人的耳朵,何况现在还挨得这么近……
涂诺低下头,“现在没有事了。”
严承光看着女孩兀自红得像迎着光的兔耳朵一样的耳朵,轻轻一笑,放开她,“走的时候把窗户都打开。”
说完不等涂诺答应,就进了里面的洗手间。
涂诺这才想起来严承光有轻微的洁癖。
读书的时候,他的衣服和鞋子虽然都很旧,却都是洗得干干净净的。
无论什么时候靠近,他的身上永远都是清清爽爽的。
比她那个龟毛求疵的六叔都爱干净。
现在,据听说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他的茶室就知道了,这里面除了那一缸观音竹,连鲜花都不能摆。
她竟然在这里吃饭?
幸好不是气味太重的食物,散一散应该很快就没味了。
涂诺连忙把垃圾袋放下,跑到窗户边去开窗户。
女孩穿着白色t恤,水洗蓝色的牛仔裤,白色平底鞋。
本来个子就不高,从她背后看过去,就更像个小孩子。
此时,她正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去够窗户。
够不到,跳了跳,还是够不到。
刚才跟她在镜子里对望时,她含着一口水,两腮鼓起,呆头呆脑的样子,像一条傻金鱼。
这会儿,却又像想跳窗逃跑的小兔子。
严承光站在那里擦着手,视线再一次划过她细瘦得不堪一握的腰肢。
然后就把纸巾往纸篓里一丢,走了过去。
长臂从涂诺头顶上方突然越过,大手往外一推,窗外清新的空气一涌而入。
她往旁边缩了缩,“谢谢。”
小姑娘都已经道了谢,帮忙的人却不肯走。
涂诺被严承光卡在窗户间,身体已经尽量往窗边贴着,却依然闻得见他身上佛手柑和琥珀木的气息。
涂诺红着脸躲避,“麻烦您让一下。”
严承光没有让,他垂着眸,眼睛幽深,像藏着整片宇宙。
“还没有正式介绍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居高临下,自带上位者的气质,语气倒还温和。
涂诺屏住一口呼吸,认真回答:“涂诺。”
“涂诺……”
严承光轻轻咬着她的名字,“哪个涂?哪个诺?”
听他这样一问,涂诺的心脏不由往上一提,“就,涂改的涂,许诺的诺。”
“涂诺……”
她的名字再次被他在舌尖上滚过。
他一笑,“那么,平时别人都怎么叫你呢?”
涂诺没明白他问的这个“别人”是她的家人还是现在的同事。
她正思考着该怎样回答,就见他桃花眼勾着一点笑,说:“是小涂?涂涂?还是,小兔兔?”
男人语调轻佻,逗笑取乐的意思很明显。
涂诺感觉被冒犯,看他一眼,就想从他的手臂下面钻出去。
他脚步一挪,再次拦住。
涂诺有些害怕,不由就握住了工具包里的一把小改锥。
男人看见了她的小动作,眼睛里没有丝毫警惕,却多了几分玩味。
他慵懒的视线描过她的手,又描过她的腰,“我怎么觉得,你应该叫小狐狸呢?”
男人的声线清冷又紧欠,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涂诺是真的生了气,不由再次重申:“我不叫兔子,也不叫狐狸,我叫涂诺。”
“这就不高兴了?”他笑,“哦,兔子其实比狐狸狡猾。它可以用自己柔弱的外表把野心藏起来,让人以为她是纯良无辜的,其实,比狐狸还坏……”
涂诺越听越不像话,她瞪着他,“您什么意思?”
男人眉梢微蹙,轻轻摇头,“其实你不用紧张。既然你跟凌静是室友,就应该知道,你这样的,我没兴趣。”
涂诺,“……”
男人唇边笑意不收,“无论拍到了什么,就都留着吧。我既然可以留你在会议室,就不怕你知道什么。”
见涂诺还是安静如空气,他微不可闻地叹口气,语气转为语重心长,“我只是想提醒你,小孩子行差踏错难免,想回头却很难。”
涂诺没听明白,含着怒火的大眼睛看着他。
严承光清冷一笑,就去拿烟。
他修长手指拎出一根烟,一边点着,一边慢条斯理地给她分析:
“今天上午,我们在电梯里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电梯突然停电,你正好在我身边。”
“第三次,我去清辉小区吃饭,你又恰好出现。”
“第四次,就是今天晚上,办事老练的魏波竟然派了你这个小菜鸡来给我修投影仪。”
“一天就四次碰见。”
男人抬起眼睛看着她,眸中光影交错,阴晴不明。
然后,他冷冷一笑,“未免也太着急。”
听到这里,涂诺就明白了。
他误会她是别人派来的间谍。
这想法也太奇葩,涂诺立刻否认,“我不是间谍。”
因为太诧异又太生气,涂诺的声音就有些高。
严承光痞痞一笑,“这就急了?这才哪儿到哪儿?”
涂诺向他面前走了一步,再次敬告,“我不是间谍,你不能这样误会我。”
面对她郑重其事的辩解,严承光却依然云淡风轻。
他呼出一口烟,懒洋洋地看着她,说:“你知道吗?你跟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小孩长得很像。”
严承光一句话,让涂诺一颗急于洗清自己嫌疑的心猛地一沉,手指都不由捏紧。
男人呼出一口烟,语气莫名有些沉,“她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还有一头可爱的羊毛卷。”
他像是自言自语,说完轻轻一抬眸,看着涂诺,“可惜,你没有。”
涂诺,“……”
“所以,”男人话题一转,“如果你是真的想接近我,打亲情牌比打色情牌应该更有效。”
“……您,什么意思?”
涂诺没听明白,“什么色情牌?”
男人唇边含笑,视线笔直,“你说呢?”
“……”
涂诺突然明白过来,不由就睁大了眼睛,“你觉得,我在勾引你?”
男人眼皮一撩,拎住她的视线,“不是吗?”
迎着严承光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涂诺心说,如果因为喜欢而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也算勾引的话,她确实是有那么一点。
就比如去宋姐家,比如来修投影仪,如果她不想,确实就可以避免。
还有她现在的头发,就是照着当年跟他一起主持校庆晚会的校花的样子做的。
他还记得他当时说过校花的头发/漂亮。
所以,当理发师问她想做什么样的发型时,她脱口而出:长的,直的。
不过,关于这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
她并不想向他承认。
他绯闻很多,收到的表白一定也很多。
她是喜欢他,却并不想做可有可无的那一个。
涂诺叹口气,抬起头看着严承光说:“我没有那样想,您误会了。”
虽然否认,到底是心虚了一点,语气有那么一些软弱,脸颊也热。
“误会?”严承光轻薄一笑,“那,这是什么呢?”
男人说着,手伸到涂诺的身后,食指中指并拢,轻轻一拉……
涂诺只感觉有什么柔滑的东西从她皮肤上划过,然后,画面静止,呼吸停滞……
涂诺看见被男人悠悠地挑在指尖儿的那片轻薄柔软的布料,正是她睡觉时穿的,贴身小文胸!
她的脸瞬间红成番茄,跳起来就去夺,“给我!你给我!”
“这么小,就不要学别人了。”
严承光把胳膊举起来,“发挥你小白兔的特长,效果应该会更好。”
男人话语暧昧挑逗,声音却极清极淡,不带一点温度。
涂诺跳了几次都拿不到,嘴巴一扁,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壳,像初冬湖面上结起的那层薄薄的冰,一触即破。
“这就哭了?”
严承光低头看着她,屈起手指作势要来给她擦眼泪。
涂诺一下跳起,一头撞在他的胸口上,抓回那片小东西就跑。
看着小姑娘跑出房门,严承光走回洗手台。
他站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洗了手,站在镜子前擦干时,看着并没有被撞疼的胸口……
奇怪,那里竟然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