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你愿意吗
魏炆君虽然回来了,但是他的思想斗争显然还是没斗争出来个结果,葛玥童是说了很多,可显然没让大师兄真的做到无所顾忌,就比如现在,邢宜茹明明就在眼前,魏炆君连伸手抱一抱都不敢。
“等下我把你送回家吧,”邢宜茹一边梳头一边说,“这么远跑回来了,就早点回去休息休息。”
“我不回去。”魏炆君是真的很想陪在邢宜茹身边,邢宜茹这段时间经历的糟心事太多了,自己也算是其中一件,还是一大件,他不是什么没有担当的人,他只是害怕自己的得到的都会残忍失去。
“不回去?”邢宜茹一手拎着头发,一手拿着梳子,她一惯用的是一把长柄的檀木梳,上面是荷叶鸳鸯的图案,是之前和某个木匠品牌合作的时候送的样品,她用了很多年了,“要不你在我家歇着也行,就是中午我可能管不了你的饭了。”
魏炆君看着眼前的邢宜茹很熟练的把头发分成股,她平时上班不会选择太复杂的发型,一般多是简单的盘发,今天弄得这款很简单,她手腕一扭再拿根发簪,一个很温柔的发髻就扎好了。
邢宜茹梳好头发,去房间换了一身圆领衫百迭裙的搭配,上红下蓝很复古,走到玄关柜拿起一个包,打开检查了一下估计是漏了什么东西,又放下包包回来找,原来是车钥匙落下了,她又去房间拿了个充电宝出来,忙忙碌碌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好几趟,似乎总算是把要带的东西找齐了,又去厨房收拾垃圾,才发现葛玥童已经把垃圾都带走了,水槽里的碗筷顾不上洗了,她这才往门口走去。
邢宜茹得手刚刚放在门把上,魏炆君就走过来把她抱住了。
“对不起,”魏炆君闻得出来邢宜茹没喷香水,她身上是她常用的那款洗发水的味道,她最近好像瘦了一些,抱在怀里明显比之前要小的感觉,可能是最近烦心事太多,加上孕早期反应,魏炆君的声音有些颤抖,可他除了这句毫无作用的对不起,别的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邢宜茹伸手轻轻拍了拍魏炆君的后背,“本来我应该陪陪你的,但是店里现在忙不过来了,你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而且,这都会过去的。”
邢宜茹家没有沙发,客厅一直都是来人了就铺个地垫放些坐垫,没人来就空置着,她走以后整个房子迅速地安静了下来,魏炆君走到餐桌边坐下,看到厨房水槽里还没洗的碗,系上围裙开始认真清洗,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邢宜茹也是在师门的聚餐上,邢宜茹当时还是个刚入学的新人,也没穿汉服,穿的是条灰色的短袖连衣裙,西装料,看着很干练,性格看着比较腼腆,不爱说话,看上去很喜欢吃水果,果盘每次经过她面前,里面的水果都要缺一大块。
那时候的邢宜茹头发没有现在这么长,还留着个齐刘海,扎着个低马尾,看上去又乖又显小,站起来做个自我介绍声音也很小,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安静的坐着,所以那时候魏炆君对邢宜茹也没什么很深刻的印象,平时也没什么交集,师门群里也很少看到邢宜茹说话,做多就是在跟点赞的时候能看到她的回复。
后来是怎么就越走越近了呢,魏炆君把洗好的碗整齐地摆在沥水架上,他还记得那天推开秦老师家的门,看到坐在沙发上哭的脸都肿了的邢宜茹,她是真的好伤心,所以哭的也很没形象,五官皱在一起,抽抽噎噎的半天说不清楚一句话,眼泪鼻涕一大把。
老师和师娘都很心疼,魏炆君心里其实多少有点嫌弃,这哭的也太难看了,况且这场合,师妹要离婚,老师把自己叫来算怎么回事?魏炆君站在门口看着那时候还没长成大猫的节约,这时候老师指挥魏炆君赶紧去厨房帮姥姥做饭,包饺子。
魏炆君进了厨房系上围裙,姥姥正在和馅儿,也心疼得一直抹泪,魏炆君手上赶紧扯开面团搓剂子,心里却在想我也还没吃饭呢,谁管我啊,秦老师人是真的太好了,又听到客厅里传来邢宜茹擦鼻涕的声音,心里开始有些不忍,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不会也是家里没什么亲人了吧,也是,如果家里还有能依靠的人,谁会麻烦自己的老师呢,魏炆君这样想着,一张一张漂亮的饺子皮飞在了案板的边缘。
热腾腾的饺子出锅,秦老师招呼邢宜茹赶紧先吃点,蒜泥陈醋油辣椒,邢宜茹一个也没弄,抽噎着吃了两三个,然后问了句有汤吗,魏炆君赶紧去厨房盛了一碗,还真烫,递过来的时候邢宜茹吸溜着红彤彤的鼻子,说了句谢谢师兄,给你添麻烦了很不好意思。
不麻烦,魏炆君看邢宜茹红肿的眼睛,突然就觉得很心疼,也许是痛哭一场心情得到了释放,或者是这么多人围着关心着感觉有了依靠,又或者一碗热乎乎的饺子下肚让她有了力气,吃完饭的邢宜茹明显恢复了很多精神,断断续续的和律师说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魏炆君惊讶于邢宜茹小小年纪居然就是个已婚人士,更惊讶于她结婚的目的居然只是为了逃离控制欲强到让人窒息的父母,还惊讶于她的丈夫居然是这样一个人渣。
不过好在在秦老师的帮助下,当然邢宜茹自己也很争气,很快就振作起来配合律师的工作,固定到了很多关键的证据,人也变得好像成长了很多,勇敢了很多,庭审那天秦老师特意喊上魏炆君一起作为家属去给邢宜茹撑腰,拿到判决就在民庭出口,渣男的家属冲上来要对邢宜茹动手,魏炆君想都没想就把邢宜茹拉在了身后。
脖子被抓伤确实疼,护着邢宜茹坐上了秦老师的车,两个人一起坐在后排座椅,邢宜茹红着眼睛帮魏炆君擦着伤口上留下来的血迹,她的动作很是温柔,眼神里全是心疼,魏炆君突然觉得即使被抓这一下也没关系,总算让师妹跳出了火坑,可喜可贺。
因为这道抓伤,邢宜茹那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和魏炆君联系,关心师兄的伤口怎么样了,那时候邢宜茹已经筹划着要把太姥姥家的房子打扫一下重新装修开成汉服体验店了,魏炆君也很赞同,他觉得邢宜茹这样刚刚摆脱一段不幸婚姻的桎梏的人,确实应该找点具体的事情来忙碌,一来分散一下注意力,二来可以认识新的各种的不同的人,所以也就想着能帮就帮,搞设计的,搞家装的朋友介绍了好几个,邢宜茹也真的是个行动派,一边忙着店铺设计和装修,一边发布招聘信息面试店员,还能抽出空来把之前自己好几年累计收藏下来的设计图找厂家打版量产,还可以去工商办手续什么的,忙的瘦了好几斤。
忙着筹备新店开业可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轻松事,那时候的邢宜茹每天都很忙碌,硬装完工以后魏炆君受邀专门去了现场,眼前的邢宜茹简直脱胎换骨,不仅脸上洋溢着轻快的笑容,人也看着松弛自信,见到魏炆君就滔滔不绝的讲解着每个房间和位置的布局和规划,果然实现人生理想是一件让人非常愉快的事情,眼前的邢宜茹欢快的像是一只自由翱翔的小鸟,笑容灿烂,令他印象深刻。
如果不是邢宜茹的毕业论文被针对着各种卡,魏炆君和邢宜茹之间可能也就是停留在关系好一点的朋友上,以及除夕在老师家蹭饭的饭搭子。
魏炆君工作很忙,接到师娘打来的电话的时候刚开完审稿会,师娘叫魏炆君下了班就先回来一趟,语气忧虑,说是因为秦老师为人正派的问题这几年在学院一直受到打压和针对,本来以为只不过是领导的做事风格问题,秦老师也就一直隐忍,谁知道对方变本加厉,这股不正之风已经蔓延到秦老师带的学生身上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先把学生卡了,再立刻把秦老师安排去封闭式进修,完全不给秦老师指导学生改论文和帮助学生找关系的机会,师娘当时也是刚退休,对秦老师单位里的同事也都不是特别熟悉,带着邢宜茹走正规途径处处碰壁,又赶紧带着礼物上门求情,没想到得到的也是一番盛气凌人的羞辱,师娘是咽不下这口气,但是这里头还关系着邢宜茹的前途,虽然说研究生延毕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邢宜茹正打算用自己未来的硕士学位申请创业政策优惠,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谁知道这下要折在这种禽兽手里,邢宜茹虽然嘴上说着感谢师娘我们不慌大不了延毕这种话,心里却早就已经乱成一团了。
等魏炆君七拐八弯的总算找到了合适的关系,终于把这位院长请到了饭局上,他就知道今天这顿酒肯定是逃不了了,看看旁边强装镇定却满眼忧虑的邢宜茹,魏炆君喝到最后吐得不省人事,醒来正在医院急诊打吊瓶,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两眼通红的邢宜茹,看到他醒了抓着他的手哭的说不出一句话,那一刻,他虽然觉得天旋地转气短恶心,但又觉得这一切真的值得。
那次以后,邢宜茹就更爱找魏炆君聊天了,聊天的话题从学业到工作到日常到彼此的过去,魏炆君惊讶的发现邢宜茹总是特别能理解自己的那一个,两个人不论是大到三观还是小到口味,都有着惊人的契合性和一致性,时间久了,他们甚至经常出现心照不宣的默契,这是我的知音啊,魏炆君想着。
于是他再难忽略对她的强烈感情,上班累了只要想起她,嘴角就忍不住上翘,常年出差却从来不参与特产采买的他第一次有了明确的想要把自己所有所见打包都带回去细细分享的人,只要看到好草莓就忍不住给她买上两盒,她心烦的时候他就陪她小酌两杯,她笑了他就觉得阳光普照……
两个人慢慢的就相处出了亲人的感觉,邢宜茹操心着魏炆君加减衣物和饮食作息的大小事情,也知道他工作上的辛苦和职场环境的复杂,魏炆君参与了邢宜茹店里大小活动的创意孵化,是邢宜茹的第一个也是第一位的听众,能够从专业角度和非专业角度提出很多建议。
阑尾炎发作那次魏炆君是真的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了,毕竟长时间的拖延其实他一直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要出事,被同事推上救护车的时候豆大的汗珠直往下砸,医生说需要通知家属,他想也没想就拨通了邢宜茹的电话。
魏炆君手术结束麻醉醒来,就看到了抱着胳膊歪坐在陪护椅上打瞌睡的邢宜茹,她的眼睛有点肿,显然也是刚刚哭过,手里还攥着一团纸巾,估计是哭着哭着哭累了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是真的不想看见她哭,病房里空调开的还挺足,魏炆君看邢宜茹身上衣服还是很单薄的,伸手想要把旁边那床毯子扯出来一个角给邢宜茹搭上,邢宜茹就惊醒了。
魏炆君至今都还记得当时邢宜茹那种惊喜欢欣的表情,以及夺眶而出的泪水,她趴在他的床沿上大哭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收住情绪,一边擦着眼泪说你再这么作死我可再也不会管你了,你以后除了收尸别叫我来,一边一路轻快的去喊医生来了。
魏炆君坐在邢宜茹家的餐厅里,这房子的一应摆设布置他都非常熟悉,这些年随着与邢宜茹的关系加深,他经常来这里做客,邢宜茹不太会做饭,他也工作很忙,两个人经常是打包一些成品回来喝一杯,或者弄点烤肉这种不需要什么厨艺买好配菜有个烤盘就能操作的食物,好像自从那年春节邢宜茹在秦老师家喝到桌子底下去,就彻底觉醒了对偶尔小酌的喜爱,不过微醺状态下的邢宜茹更好看了,绯红的脸颊带着一丝丝娇憨,魏炆君是真的很喜欢。
而且邢宜茹是除非特别高兴或者特别难过,不然也不怎么喝酒,自己喝起来还知道分寸的类型,酒品不错,也不在任何不安全的环境里喝酒,记得邢宜茹拿到学位证毕业证的那天晚上,她也是约魏炆君来家喝两口,当时两个人打包了八斤小龙虾还有些凉菜水果什么的,坐那边吃边剥边喝聊着聊着两个人就都喝得有点多,邢宜茹手上拿着两只小龙虾的虾钳给魏炆君比划着,让他看看这对钳子确实尺寸惊人。
“大师兄,”邢宜茹端起杯子又喝一口,杯中的冰块撞击着玻璃杯发出很好听的脆香,“你是真的下定决心再也不恋爱结婚了吗?”
“是啊,”魏炆君拿起一个小黄瓜段,塞进嘴里,“再克死一个我可怎么受得了啊,像我这种人就还是不要祸害别人比较好,一个人老实的待着吧。”
“其实我是真的很不认同你这种想法,”邢宜茹又拿起一只小龙虾,熟练地拔掉脑袋,“你也不应该因为这一两个意外事件,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人活着都是需要有个伴的。”
“别这么说啦,其实劝我的人也挺多的,”魏炆君又拿起一根黄瓜段,“我只能说毕竟你们都不是我,所以也就很难体会,当然我也知道你们这是在为我好,没关系了,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说真的大师兄,”邢宜茹把剥出来的虾肉塞进嘴里,“如果换做是我,宁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一天就死掉,也不愿意看着他真的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别说傻话了你,”魏炆君吃完两段黄瓜,用纸巾擦了擦手,“什么死不死的,别胡说了。”
“可是我是认真的,”邢宜茹叹了一口气,“你明明值得,却又不敢去拥有,这对对方来说才是一种伤害,你这么想真的是很自私,只想着自己心理上轻松一点,却没想过如果真有和很喜欢你的人,会为此承受多大的痛苦。”
“你是真的喝多了?”魏炆君拿起桌上的易拉罐看了看,酒精度很低,“不应该啊,我给你倒杯茶来清醒一下缓一缓吧。”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吗。
魏炆君眼前又浮现出刚才邢宜茹腮边的那一滴泪,她哭了。
魏炆君忍不住自己也哭了,他想起葛玥童对他说的那些话,想起今早邢宜茹故作轻松想要让他别有心理压力的行为,以及那双明显哭过的眼睛,掏出手机来,颤抖的手好几次都拨不对电话号码。
如果她有什么意外,我立刻就跟着一起去死。
这样想着,魏炆君总算是拨通了电话。
“怎么了大师兄?”邢宜茹那边有点吵,“我这边正准备午休呢,这帮小姑娘吵死了非要我请客吃什么绵绵冰。”
“结婚吧,”魏炆君明明全身颤抖,但他的声音却很平静,“嫁给我,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