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忽悠斯拉格霍恩
夜晚,格兰杰家门口,两个身影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位带着一顶巫师帽,手中还拿着一根魔杖,正是邓布利多,而另一位,则有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带着一副眼镜,透过额前凌乱的发丝还能看见一道闪电状的疤痕,却是在魔法界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不,准确的来说,是由艾维斯伪装而成的哈利·波特,他的手上还提着几大瓶蜂蜜酒和一罐菠萝蜜饯。
“好了,艾维斯,不,哈利,”邓布利多说,“你得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我需要幻影移形。”
艾维斯抓住了邓布利多伸过来的前臂。
“很好。”邓布利多说,“好了,我们出发。”
艾维斯只觉得邓布利多的胳膊好像要从他手里挣脱,便赶紧抓得更牢了,随即他发现周围变得一片漆黑。他受到来自各个方向的强烈挤压,一点儿也透不过气来,胸口像是被几道铁箍紧紧的勒着。他的眼睛被挤回了脑袋里,耳膜被压进了头颅深处,接着——
他缓缓吸了一口夜间寒冷的空气,睁开了眼睛。这种感觉着实不好受,不过这对于艾维斯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眼前格兰杰家的房子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二层高的小洋楼,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儿光亮。
“你没事吧?”邓布利多低头关切地看着他问道。
“没事,我挺好的。”艾维斯答道。
“看上去你学这个应该会很快。”邓布利多笑着说道,“这边走。”
他迈着轻快的脚步走着,走过了小楼前的花园。他推开了小楼的房门,里面漆黑一片,看上去没人在家的样子。
“荧光闪烁!”
邓布利多的魔杖顶端亮了,映照出一间宽敞的客厅,里面的东西静静地陈列着,上面落了一层灰,看上去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从这里搬走了吗?”邓布利多微微皱了皱眉头。
“教授,有人在这儿。”艾维斯这时通过心灵感应说道,“那张沙发,那是人变的。”
邓布利多眸光闪了闪,突然出手,把魔杖尖扎进了鼓鼓囊囊的沙发的沙发垫,沙发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哎哟!”
“晚上好,霍拉斯。”邓布利多说着重新站直了身子。
艾维斯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人,那是个秃顶的胖老头儿,他此刻正蹲在那里,揉着小肚子,眯起一只痛苦的、泪汪汪的眼睛看着邓布利多。
“你没必要用魔杖扎得那么狠嘛。”他气呼呼地说,费劲地爬了起来,“疼死我了。”
魔杖的光照着他那明晃晃的秃头、那鼓起的双眼、那海象般的银白色胡须,还照着他淡紫色睡衣外面那件褐紫色天鹅绒衣服上亮闪闪的纽扣。他的头顶只及邓布利多的下巴。
“是怎么露馅儿的?”他粗声粗气地问,一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仍然揉着小肚子。看来他的脸皮厚得惊人,要知道他刚刚可是装成了一张沙发被人识破的。
“我亲爱的霍拉斯,”邓布利多似乎觉得很可笑,说道,“如果你真的搬走了,不会不带走你收藏的那些照片的。”
艾维斯抬头看去,只见柜子上放着许多闪闪发亮的相框,每个相框里都有活动的小人儿。很多人艾维斯并不认识,不过他还是认出来了几个,有蜂蜜公爵糖果店的安布罗修·弗鲁姆,还有霍利黑德哈比队的队长格韦诺格·琼斯……无一例外,全是有名的人物。
巫师用胖乎乎的手拍了一下宽大的前额。
“哦。”他嘟囔道,“确实,我确实忘记隐藏它们了……不过,也来不及了。我刚把沙发套调整好,你们就进屋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两根胡子尖都吹得翘了起来。
“要我帮你收拾吗?”邓布利多彬彬有礼地问。
“请吧。”斯拉格霍恩说。
他们背对背站了起来,一个又高又瘦,一个又矮又胖,两人步调一致地挥舞着魔杖。
顷刻间,房间焕然一新,那些灰尘全都不见了。
“不开灯吗?”邓布利多问道。
斯拉格霍恩一挥魔杖,魔法水晶灯便亮起了橙黄的光芒,这时,他的目光才落在艾维斯的身上。
“嗬,”他说,圆圆的大眼睛立刻望向艾维斯的额头,以及额头上那道闪电形的伤疤,“嗬!”
“这位,”邓布利多走上前去做介绍,“是哈利·波特。哈利,这是我的一位老朋友、老同事,叫霍拉斯·斯拉格霍恩。”
斯拉格霍恩转向邓布利多,脸上一副机敏的表情。
“你以为靠这个就能说服我,是吗?我告诉你,阿不思,答案是不行!”
他推开哈利走了过去,并且坚决地把脸转向了一边,像在抵御什么诱惑似的。
“我想,我们至少可以喝一杯吧?”邓布利多问,“为了过去的时光?“斯拉格霍恩迟疑着。
艾维斯适时把准备好的蜂蜜酒和菠萝蜜饯拿了出来。
“好吧,就喝一杯。”斯拉格霍恩的目光立刻粘在酒瓶上不动了,他咽了咽口水,态度生硬地说。
邓布利多朝艾维斯笑了笑,领着他走向一把椅子,椅子旁边是刚刚燃起的炉火。
艾维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知道,邓布利多为了吸引斯拉格霍恩的注意,尽量把他安排在显眼的地方。果然,斯拉格霍恩对付完那些瓶子和杯子、重新转过脸来时,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艾维斯身上。
“哼,”他赶紧移开目光,好像害怕眼睛会受伤似的,“给——”他递了一杯给已经坐下来的邓布利多,又把托盘朝哈利面前一推,然后便坐进了旁边那张沙发上的一堆软垫里,板着脸陷入了沉默。他的腿因为太短,够不着地面。
“怎么样,霍拉斯,近来你身子骨还好吧?“邓布利多问。
“不太好,”斯拉格霍恩立刻说道,“透不过气来。哮喘,还有风湿,腿脚不像以前那么灵便了。唉,这也是意料中的。人老了,不中用了。”
“不过,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了这么一个欢迎现场,动作肯定够敏捷的。”邓布利多说,“你得到警报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分钟吧?”
斯拉格霍恩半是恼怒半是得意地说:“两分钟。我在洗澡,没听见我的入侵咒被解除的警报。不过,”他似乎重新镇静下来,板着脸说道,“事实不可否认,我是个老头子啦,阿不思。一个疲惫的老头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霍拉斯,不用这么防备我,”邓布利多说道,“我今天只是领哈利过来给你看看,再和你喝点儿酒,没有别的意思。”
斯拉格霍恩盯着邓布利多的眼睛看了良久,才移开了目光,在瞟了艾维斯一眼之后,他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哼”,随后也没有多说什么,拿起酒杯就喝了一大口。
“这样就对了,放开点儿,我也想通了,过去的事情我不会再过问了。”邓布利多抿了一口酒,轻声说道。
“这样最好,”斯拉格霍恩又喝了一口,“总是要过去的……”
艾维斯没有说话,而是悄悄用灵魂能量侵入了斯拉格霍恩的身体,让他还在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一小时里,斯拉格霍恩和邓布利多一边聊一边喝,很快就开始放纵地祝酒:为霍格沃茨,为小精灵酿的酒,为——
“哈利·波特!”邓布利多看了艾维斯一眼,引导道,他们此刻已经喝了好几桶葡萄酒了,一开始带来的那几瓶蜂蜜酒早就喝完了。
“对啊,”斯拉格霍恩有些口齿不清地叫道,“巴利·沃特,救世少年——嗯——差不多那个意思。”他嘟囔道,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啊,好人不长命,”又喝了一会儿后,邓布利多装作感慨地说道,“霍拉斯,你还记得詹姆和莉莉吗?哈利的父母……”
斯拉格霍恩立刻坐直了身子,眼中流露出怀念和悲伤的神色。
“……他们那个年纪的巫师里头,我见过的最好的一对……可怕……可怕……”
斯拉格霍恩突然开始伤感地唱起了歌谣:
英雄奥多被抬回故乡,
抬到他儿时熟悉的地方,帽子翻过来,入土安葬,魔杖折两段,多么悲伤。
“……可怕,”邓布利多喃喃道。
“对不起,”斯拉格霍恩打了个嗝说,“我从来唱不准调子。”
“邓布利多教授不是说你唱歌,”艾维斯轻声说,“他在说我爸爸妈妈的死。”
“哦,斯拉格霍恩抑制住一个大嗝说,“哦,是啊,那真是——非常可怕。可怕……可怕……”
他似乎不知说什么好,又去往杯里添酒。
“我想——你不记得了吧,哈利?”他笨拙地问。
“不记得——他们死的时候我才一岁。”艾维斯回忆着哈利曾跟他说过的故事说道,“但我后来了解了不少。我爸爸先死的,你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斯拉格霍恩声音微弱地说。
“是……伏地魔杀了他,然后跨过他的尸体朝我妈妈走了过去。”
斯拉格霍恩猛地哆嗦一下,但好像无法将他那恐惧的目光从艾维斯脸上移开。
“他叫我妈妈走开,”艾维斯无情地说,“伏地魔告诉我她本来可以不死的,他只想杀我,她本来可以逃走的。”
“哦,天哪,”斯拉格霍恩轻声说,“她本来可以……她不用……太可怕了……”
“是啊,”艾维斯的声音近乎耳语,“可是她没有动。爸爸已经死了,她不想我也死掉。她试图向伏地魔求情……可他只是大笑……”
“够了!”斯拉格霍恩突然叫道,举起颤抖的手,“真的,亲爱的孩子,够了……我是个老人……我不需要听……我不想听……”
“我忘了,”艾维斯轻声道,“我听邓布利多教授说过,你喜欢她,是不是?“
“喜欢她?”斯拉格霍恩说,眼里又汪满了泪水,“我不能想象有哪个见过她的人会不喜欢她……非常勇敢……非常活泼……啊,最可怕的事……”
“可你不肯帮助她的儿子。她把她的生命给了我,你却连一段记忆都不肯给我们。”
邓布利多安静地在一旁看着艾维斯表演。艾维斯牢牢地盯着斯拉格霍恩泪汪汪的眼睛。这位老教授似乎无法转移视线。
“别那么说,”他小声说,“如果能帮助你的话……当然不成问题……可是那东西又没有用处……”
“有用,”艾维斯清楚地说,“邓布利多需要了解,我需要了解。”
艾维斯用灵魂能量看了看斯拉格霍恩现在的状况,他的脑子里是一片浆糊,明天早上起来他估计什么也不会记得。艾维斯直视着斯拉格霍恩的眼睛,身子微微前倾。
“伏地魔没有死,而我是救世之星,我必须杀死他,我需要那段记忆。”
斯拉格霍恩脸色更加苍白,脑门上亮晶晶的全是汗。
“你是救世之星?”
“当然,”艾维斯镇静地说。
“可是……亲爱的孩子……你要求得太多了……实际上,你在要我帮你摧毁——”
“你不想除掉杀死莉莉·伊万斯的巫师?”
“哈利,哈利,我当然想,可是——”
“你害怕他会发现你帮了我?”
斯拉格霍恩没说话,但神色恐惧。
“希望你像我妈妈一样勇敢,教授……”
斯拉格霍恩举起胖手,把颤抖的手指按到嘴上,他一时看上去像个庞大的婴儿。
“我觉得不光彩……”他从指缝间小声喃喃道,“我为——为那段记忆显示的事情而感到羞耻……我想我那天可能造成了很大危害……”
“你把记忆交给我就一切都抵消了,艾维斯说,“这是非常勇敢和高尚的事。”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寂静,斯拉格霍恩和艾维斯隔着流泪的蜡烛对视着,沉默持续了很久,艾维斯没有选择打破它,他还有耐心。
最后,斯拉格霍恩很慢很慢地把手伸进兜里,抽出了魔杖,另一只手从斗篷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空瓶子。他仍然盯着艾维斯的眼睛,将魔杖尖抵在太阳穴上,然后拿开了。杖尖带出一缕长长的银丝般的记忆。它越拉越长,终于断了,银光闪闪地在杖尖上飘荡。斯拉格霍恩把它放进瓶中,银丝卷了起来,继而展开了,像气体一样盘旋着。他用颤抖的手塞紧瓶盖,隔着桌子递给了艾维斯。
“非常感谢您,教授。”
“你是个好孩子,”斯拉格霍恩说,泪水顺着他肥胖的面颊流进了他的海象胡须中,“你有她那样的眼睛……看了这个之后别把我想得太坏……”
他把脑袋搁到臂弯里,长叹一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