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会云贵人
“小主,快用膳吧。”青竹见俞初似有些烦闷,端起笑脸为俞初布菜。
“青竹,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不高兴?”俞初吃了口菜,味同嚼蜡。
“小主,”青竹欲言又止,但转念一想,除了她,怕是也没人能为小主分析利弊了,便迎着头皮开口:“恕奴婢直言,后宫嫔妃有这么些人,皇上本就应该雨露均沾的。尤其现下太后也回来了,皇上即便不爱往后宫来,也得做做样子。皇后娘娘还未痊愈,自然是先去清贵妃那。”
“是啊,太后回来了。”俞初知道青竹的话都在理,她轻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诸脑后。“太后回来,明日一早是要去宁寿宫请安的。晚膳后记得将衣裳备好,要低调素净些的。”
翌日一早,皇后带着诸位嫔妃立在宁寿宫正殿外等着太后召见。大伙儿都知道皇上最重孝道,讨得太后欢心才是要紧,所以院子里这些貌美如花的女子都想着借此机会在太后跟前留个好印象。
“太后,外头好些人等着给您请安呢。”泽兰有些看好戏似的透过窗户看外头的人影。
“哀家不是说了不用她们来吗。”太后已经准备用早膳然后诵经礼佛了,听泽兰说来了一堆人要请安,有些不大高兴。
“她们也是一片孝心。况且,太后说不必来请安,谁敢真的不来。”泽兰觉得太后虽年纪还不算高,但心性却愈发像小孩子了。“那您见吗?”
“你去跟她们说,哀家抱恙,不喜欢人多,叫她们都散了吧。”
院子里的嫔妃们虽都守着规矩不敢吵嚷,但也都三三两两地小声嘀咕着。见泽兰从屋里出来,便都噤了声,预备着接受太后传召。
“各位娘娘小主,太后遵从太医的嘱咐,需得静养,所以特意叫奴婢们来给各位娘娘小主知会一声,往后若无太后传召,不必特意来请安。”泽兰说完福身朝着大伙儿行了礼,也不再看一众嫔妃的表情,转头进了屋。
泽兰是太后身边最亲近的宫女,纵然她这般做派看着有些高傲,可谁都不敢说什么。不过太后说了不必来请安,她们也无需再守在这里。
“皇后娘娘身子还没好利索,今日又盛装拜见,还是早些回宫休息吧,免得一番劳累使病情反复。”清贵妃语气恭敬有礼,可听到的人都知道贵妃娘娘这是在朝皇后说风凉话。
“我瞧着,那位今日定是想露露脸,谁成想连面都没见到。”康嫔这段日子着意留心了后宫的情势。眼瞧着清贵妃的权势越来越大,尽管先前清贵妃罚了她,但她若跟着皇后,定然是没有出路的。所以她下定决心站到清贵妃一边,今日这种场面,她自然也要跟着嘀咕皇后几句。
可是与康嫔一路朝外走的只有三位常在,哪一个都是不敢接这样的话的。文常在和兰常在自不必说,心常在没了月香这个助力后,整日里也是如履薄冰。出了宫更是目不斜视,生怕看到什么自己不该看的,受了牵连。
康嫔也不在意有没有人回应她,她的目的只不过是告诉大伙儿,她是清贵妃那边的。
“清贵妃奉旨协理六宫,为嫔妃之表率,可千万要守着妾妃之德,别说了些犯上冒昧的话,叫旁人听去了笑话你。”
若是往日,面对清贵妃的揶揄,皇后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是现在她们还在太后的宫里没走出去,她们的一言一行肯定会被告知给太后。她若不拿出一副正室的态度来,不仅往后嫔妃们不会尊敬她,就连太后和皇上也会觉得她不堪大任。
清贵妃没想到皇后会这么说,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其他人见皇后和贵妃拌起嘴来,都不敢吭声。两位娘娘堵在宁寿宫门口,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众人有心快点离开,可那二位堵在门口,她们也出不去。
“臣妾不过关心皇后娘娘一句,皇后便这样多心。臣妾倒是有些伤心了。不过臣妾也理解,皇后娘娘最近身体不好,怕是有些力不从心,便会多思多虑些。娘娘还是叫太医多开些平心静神的方子,免得皇后忧思过度,反而不好了。”
“你!”皇后纵然再要忍,听着清贵妃当着这么多嫔妃的面这样说自己,也恼了起来。
“皇后娘娘今日戴的这支蝶恋花累丝鎏金凤簪很是精致。”俞初本不想出声,可太后说要静养,皇后与清贵妃现在闹起来,那康嫔是巴不得二人闹起来。按照位份,她必须开口,否则后头皇上和太后怪罪起来,自己也是有过失的。
“萱嫔好眼力,这是皇上赏的。”皇后被俞初这么一夸,有些不知所谓,但她知道,俞初既然此时开口,多半是帮她的,便顺着话接了下去。
“且不说这‘累丝’工艺精巧,单就这‘蝶恋花’的意头,就是极好了。可见,在皇上心中,皇后娘娘有多重要。”‘蝶恋花’寓意吉祥和夫妻和睦、两情相悦。俞初将‘蝶恋花’拿出来说,是为皇后接下来说话指了个方向,皇后自然也懂得。
“萱嫔说的不错。皇上心疼本宫,不忍叫本宫太过劳累,所以才叫清贵妃从旁协助一二。本宫定然要赶快养好身子,不叫皇上担心。”皇后下意识扶了扶那支凤簪,不再看清贵妃,径直离开。
泽兰本是得了太后的命令将人都赶走,别在宁寿宫里吵。但现在看着这位萱嫔出来说了两句,便化解了剑拔弩张的场面,泽兰对她不免有些刮目相看。
“都出去了?什么事情闹闹哄哄的。”太后随口一问,也并非真的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是皇后和贵妃娘娘绊了两句嘴,被萱嫔三两句给化解了,现下太后可以清净了。”泽兰的话说的很妙,太后听见她提到萱嫔,多问了一句:
“萱嫔,可是之前跟着皇帝去大乘寺的那位?”
“正是那位。”
太后回想起之前见到俞初时的场景。那丫头的眼睛看着便是个精灵的,原以为能帮着皇帝做些事已是很不容易了,不想还能在后宫嫔妃中周旋得体。假以时日 不行,她身份太特殊了,暗地里已经有了不小的权势,若是再得到皇帝过多的宠爱,怕是不好掌控。
俞初并不知道太后怎么想,回宫后便叫青竹从库房寻了幅古画出来,只等着入夜去翠微宫见云贵人。
天色刚暗下来,俞初就叫小安子备好轿辇,带着青竹和湘语朝翠微宫去了。云贵人听到外面太监通传萱嫔来了,不禁看向如画。
“萱嫔怎么会过来?”
云贵人与萱嫔本没有什么交情,乍然前来,她即便不知俞初的来意也丝毫不敢怠慢。如画嘴上说着无事,叫云贵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心里却暗暗着急。今夜是她要递消息出去的日子,她若是误了时辰少不得挨骂。
“萱嫔娘娘万福,嫔妾有失远迎。”云贵人将俞初迎到正殿坐下。
“本宫不请自来,也不知有没有误了云贵人的事。”俞初与云贵人寒暄着,余光时刻关注着如画的神情。
“萱嫔娘娘说的哪里话,长夜无事,能陪娘娘说说话,是嫔妾的荣幸。”云贵人叫宫女端些点心过来,“嫔妾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几样点心还拿得出手,萱嫔娘娘尝尝,不知是否合口味。”
云贵人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倒叫俞初对这个月香高看了几分。
“既是闲谈,咱们也别拘着位份了,我入宫比你早,便托大叫你一声‘云妹妹’,可好?”俞初露出一副想要与云贵人交好的表情。
“能叫萱姐姐唤一声‘妹妹’,是嫔妾的福气。”
“既然如此,这屋里便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了。有侍女在身边,咱们反而不能畅谈了。”俞初毕竟是嫔位,所以也不必等云贵人开口,直接朝青竹和湘语抬了抬下巴,二人福身退了出去。云贵人宫里的人见萱嫔娘娘身边的婢女都出去了,她们自然也行礼离开。
如画心里顿时舒坦了,既然不需要自己在身边伺候,那还可以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不知萱姐姐将下人都遣出去,是有什么话对嫔妾说?”云贵人对俞初提防起来。
“既是闲谈,自然没什么要紧事。”俞初瞧云贵人的样子觉得好笑,随即将方才青竹放在桌上的画轴展开,道:“本宫知道殿阁大学士平日最爱诗画,也曾听人说,云妹妹对画艺很是精通。姐姐这新得了幅画,说是郑燮的残卷。姐姐对诗画只是略通一二,所以想叫妹妹替姐姐掌掌眼。”
云贵人虽然性格上桀骜,但对画画却很是钟爱。听俞初说有郑板桥的残卷,目光都有神了,连忙起身帮着俞初一起将画卷展开。
“这竟是板桥先生的真迹!”云贵人欢喜极了,对着这幅竹图,想伸手去触碰,又怕碰坏了,眼睛似粘在了画上。“板桥先生画擅花卉木石,尤长兰竹,萱姐姐从何而得这样的好画。”
“本宫喜郑先生的字。先生书有别致,隶、楷参半,间亦以画法行之。家中知晓我喜欢,偶得了郑先生真迹,便送进来供我参赏。”俞初这话不假,她一手好字,笔体自成一派。这画还真是俞鸿远偶然得之,随后送进宫的。
“板桥先生的兰叶之妙以焦墨挥毫,借草书中之中竖,长撇运之,多不乱,少不疏,脱尽时习,秀劲绝伦。妹妹今日借姐姐的光,有幸观之,妹妹感激不尽。”云贵人这几句是情真意切。
俞初和云贵人在屋内品茶论画,外头青竹和湘语眼巴巴地等着如画什么时候从角门离开。这不,如画的身影刚从角门消失,二人便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