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沉尸案
翌日清晨,恒河水面上一叶扁舟划过,船上人大惊道:“来人啊,死人了,这次死了官差。”
石桥周边的镇民听到,仅是开窗观望,而不敢出门察看,青石亭中酣睡的四人此时才翻起身来,溪羽站起来看扁舟上一人在打捞东西,也没多留意,牛南迷糊的坐起来问到:“什么事这么吵。”
余文斌也起来道:“好像说什么死人了。”
“别管他,趁衙役还没来,咱们快点走。”溪羽让三人赶快起来
船上的人道:“小兄弟,你别走啊,你得为了我佐证啊。”
溪羽等不敢再逗留,他们急匆匆的跑过石拱桥,好死不死,刚好谷来镇的官差赶来,他拦住溪羽四人不让他们离开
官堂之上,案台坐着贼眉鼠目一脸贪相的尤德钱,旁边则是嘴下大痣的师爷田苟,尤德钱惊堂木一拍,门外百姓纷纷安静
“读状纸。”尤德钱拉长声喊道
“小民张三是恒河边上的捞尸人,今早在谷来镇南边的石桥下发现了一具身穿官服的尸体,小人不敢擅作主张所以找人去报官,他们四个可以为小人做主。”
尤德钱摸摸下巴问道:“你们四个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牛南他们可没上过官堂,此时心中有些慌张不知所措,很快溪羽镇定道:“大人,我们四个是沥阳镇牛家村的,路经此地才不幸碰上这事,请大人明鉴。”
“哦,原来是这样啊。”尤德钱刚说完,门外走进来一精壮男子,他双眼如炬,瑟瑟生风道:“大人,这四人乃是落寇山的贼子,此行剿贼不幸被他们逃跑了,请大人明察。”
“哦,有这事。”
“大人,卑职与佰兵卫大人前往落寇山剿贼,又岂能会说谎。”
尤德钱听到佰兵卫之后,神情不由敬重几分道:“这个,这个。”
官堂外众人也是议论纷纷,男子沉住气道:“若是大人不相信卑职,大可前去询问一下佰兵卫大人。”
师爷田苟凑近尤德钱耳边道:“大人,武捕头快要升迁,咱还是别得罪他,前些日子不是丢了一车官税吗,也好一并栽赃进去。”
尤德钱被师爷田苟说的舒服,脸上神情微妙,逐渐奸诈起来,他道:“本官宣布,这起衙役被杀,及近日官税被盗都是这帮山贼所为,待我上报城守之后,秋后一并处斩。”
官堂外,百姓骂声一片:“有你这么断案的吗,冤枉好人啊,。”
余文斌大怒高声喊道:“你这狗官,不得好死。”
“大胆,掌嘴,安静,安静。”尤德钱惊堂木拍个不停
门外忽然有人丢鸡蛋、菜叶、萝卜等东西进来,田苟护着尤德钱道:“退堂,退堂,将犯人压入大牢。”
谷来镇大牢内,四人被套上手镣脚镣,牛南坐在地上哀道:“完了,这下神仙都救不了我们了。”
“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余文斌骂了一句扯动嘴上的伤口,龇牙咧嘴的挠头抓脸
“好了,如今说这些也没用,还不如好好想想有什么法子。”溪羽坐在禾杆上抬头说道
陈阿宝低声歉意道:“是我不好,害了你们,这都怪我。”
“这不怪你,就算你不找武盛报仇,他也会找你,况且我们也知道这事,料想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溪羽转过头对陈阿宝安慰道
“这么精明的小伙,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可惜,可惜。”武盛拍手称赞道
“你是要来杀我们吗。”溪羽沉着冷静道
武盛轻笑一声道:“你们已经是死囚,杀你污了我手,我今日来是拿几年前就应该拿到的东西。”
他望着陈阿宝笑道:“乌石寨的库册在你身上吧。”
说着从陈阿宝身上搜出库册,笑声逐渐肆无忌惮起来道:“哈哈哈,陈县令,你可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身微力薄,还要妄图押运这么多官银,要是你识相把官银交于我押运,又何必会遭此大劫。”
溪羽不解问到:“既然库册对你这么重要,你何必等到今日才取。”
“一个死人,何须知道这么多,你们就好好在这儿享受剩余的日子吧。”武盛推开牢门大步走出去
数日后,深夜里,大牢很是安静,除了铁链时不时发出的碰撞声外都没人说话,牢房外牢头忽然打开门,一嘴下大痣的男子走进来,原来这人是师爷田苟,他开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犯了死罪,不久可要掉脑袋了。”
余文斌不屑道:“断头饭都吃完了,有什么事就说吧,明日也好做个明白鬼。”
“嘿嘿,其实咱尤大人也不过是想找个人顶罪,若是你们能有些钱财疏通一下,说不定可以免去死罪。”师爷田苟说的笑眯眯似等溪羽等人有所表示
牛南笑了两声骂道:“你想要钱啊,没门,命就只有一条。”
“好,好一条硬汉子。”师爷田苟转两圈小眼,试探继续道:“你们要是没钱,可先欠下一张欠条,出去后再还,那也不迟,你们可要想好,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错过可就没机会了。”
溪羽心中复杂,命就只有这么一条,要丢了可就完了,不待开口,牢门外又走进来一人,听他道:“田师爷,深夜来此是所为何事啊。”
师爷田苟脸上抽搐,诡辩道:“案令大人,小人知道明日屈大人要提审此案,所以特地前来让他们详述实情一番记录在案。”
“哦,原来如此,那是本案令的职责不劳烦师爷你了。”师爷田苟面上苟笑,躬身而退,那进来的男子一身玄青墨玉袍,威严正当让不不禁生出好感来
他道:“昨日屈大人回来听闻此时有些冤屈,所以特派本案令前来详查一番。”
陈阿宝几人闻声而起,似遇到救星,她将武盛勾结山贼、副县令尤德钱及师爷田苟栽赃诬陷之事一气说出
案令用笔墨将实情记下,又问道:“既然如此,你们可有实证。”
“本来是有库册能佐证,可惜已经被武盛抢去了。”陈阿宝悠悠道
“既然这样,却是难事,前不久武盛举报落寇山有山贼行凶,城守大人特令佰兵卫前往剿匪,如此人证物证均不能佐证武盛他勾结山贼。”案令记录完毕后,推开牢门叮嘱道:“明日屈大人便会提审此案,你们好生想想可有遗忘漏掉的细节。”
不多久,牢房木窗上照进来一缕缕日光,监狱里的牢头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外面走进来一衙役道:“卯时了,该上堂了。”
官堂之上,两侧衙役手握水火棍,一声声威武,令贼人丧胆,案台早已换了一人,尤德钱与师爷田苟坐在一旁,堂中知县四十有余,一脸刚正不阿,他一拍惊堂木道:“带犯人。”
溪羽四人被押解上堂,屈郢道:“犯囚四人所犯何事。”
尤德钱上前一步笑道:“大人,他们偷盗官税,还谋杀衙差。”
“哦,可有证据否。”屈郢继续问道
田苟连忙跑出来道:“大人,这是他们画押的罪状。”
牛南大怒:“这是你们逼迫我们画押,大人冤枉啊。”
屈郢看尤德钱一眼道:“尤县令,可有这样的事。”
尤德钱连忙撇清道:“武捕头可佐证他们是山贼。”
屈郢想了想道:“传武捕头。”
武盛此时脸上有些阴霾,他道:“大人此四人乃卑职随佰兵卫大人前往落寇山剿贼时所见,他们于寇窝中与贼人谈笑风生,必定同为山贼。”
好家伙,白说成黑,这功夫了不得,溪羽开口道:“大人,凭武捕头一人之词可当不了证据。”
武盛脸上阴霾,同行的捕役早已被自己杀害,此时却是拿不出人证来
屈郢拍拍惊堂木,又道:“既然人证物证都没有,且将四人释放,待本官查明再押入大牢。”
“大人。”武盛本还想说
“大人。”案令将牢中状纸递给屈郢,屈知县看完脸色阴沉,他看看武盛,又看看陈阿宝道:“此事证据不足还需详查,尔等四人不可离开谷来镇,若三日后找不出证据来再行定罪,季案令此事由你来负责,三日后升堂。”
“是,大人。”
“退堂。”
在衙役一声声威武下,溪羽四人走出衙门,武盛从四人身旁经过,但眼中明显已有杀意
溪羽见武盛离开道:“武盛他必定不会放过我们,且三日后若是我们找不出证据来为自己辨明身份,怕还得进去。”
余文斌也道:“阿羽此话不虚,可如何能找来证据。”
稍沉默一会儿,牛南问起当日在青石亭夜宿时可曾发现有异样,陈阿宝想想道:“我记得当时夜里似是有两起落水声,可我以为是河里的鱼儿所以没多大留意。”
“你说两起落水声,除了衙差的尸首,那应该还有什么东西掉下了水。”溪羽捏住下巴细细沉思道
“我们去找张三,看他如何讲再说。”余文斌提意道
众人也认同,毕竟张三当时也是在场的,定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来
来到谷来镇北边一侧的杂木屋前,屋子被紧紧锁住,溪羽拍门喊到:“张三,张三。”
叫了几声没人回应,到隔壁处找来他邻居问道:“阿婶,你知道张三去哪儿了吗。”
脸上蜡黄的妇女道:“你找张三干什么啊,这时候他应该在恒河下游打捞死尸。”
牛南问道:“这恒河捞尸人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有这职位。”
黄脸婆道:“瓜娃子,你是有所不知,谷来镇附近多是强盗山贼,还有不少野人猎户,他们不是三天两头把人杀掉丢进河里,就是把牲畜野兽的骸骨丢到河里,下游多芦苇常常隐没尸体骸骨难以被人发现,所以官府设立捞尸人专门打捞这样无主孤魂,好让他们入土为安。”
溪羽也算明白过来,然后又问道:“那张三估摸着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嘛,应是酉时前后,若是他不与打更老头喝酒吹嘘的话。”
陈阿宝眉头轻皱道:“如今是午时,还早着,接下来当如何。”
溪羽盯着木屋道:“仵作,对,去仵作哪里,看他对尸首检验的如何。”
牛南和余文斌急忙跟上去,来到谷来镇西北边的泥砖屋处,仵作正要造饭,他见官堂上的几人来到屋内,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溪羽问道:“大叔前些日子死的衙役,你可知道他是谁。”
“你们是官差吗。”仵作佬问道
“不是,但我们想请你帮我们辩明清白,还死者一个公道。”陈阿宝急切道
仵作佬坐下,倒了杯茶水道:“那死的叫邓洪,是老邓家的儿子,说来我也与他有些熟络。”
溪羽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仵作佬放下茶杯道:“他身上一共有两处刀伤,胸前这道深可见骨,根据兵器伤口来看,这刀应该很是厚重。”
“对了昨日有人送来一具尸首,也是衙役,不过他却是被毒死的。”
余文斌点点头问道:“那被毒死的是在何处被发现的。”
“听说是在镇外的野林里,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仵作佬叹了口气道:“这被毒死的叫孙石,他也是够惨,妻子跑了,仅剩下一个病弱的儿子,如今他也去了,唉。”
“多谢大叔,我们走。”四人走出仵作屋,夕阳已快落山,他们又去了一趟张三的家,发现仍是未归,从黄脸婆处打听到更夫的住处,便沿路寻去
果不其然,张三坐在板凳上正与打更老头王伯在吹嘘,他喝口酒吃上粒花生道:“屈县令终于回来了,咱们可算能过上往日的好日子了。”
“张三,张三。”牛南走过去叫道
“哦,是你们,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啊。”张三扭过头有些疑问道
溪羽开门见山问道:“前几日,你不是在恒河石桥上打捞到一具浮尸。”
“对啊,衙门都派人验过了,现在应该都入殓了吧。”张三抖着大腿道
牛南接过话问道:“咱们不是问你这个,你除了打捞到浮尸之外,还捞到了什么。”
“哪有什么,就捞到邓洪的尸首而已。”张三拿起酒壶想走,被陈阿宝拦住到:“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张三见四人有些不善,他道:“你们可别乱来,屈大人回来了,可不像尤德钱那样乱断案,你要是敢动手,我,我。”
他说又说不下去,走又走不掉,不知如何是好时,一旁的更夫王伯道:“你们就是沉尸案的犯人啊。”
余文斌反驳道:“我们是被冤枉的,我们可没杀人。”
王伯笑笑道:“那你们得找出证据来才行。”
“对了,王伯,当晚你打更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溪羽向他问到
“哪有什么奇怪的人,诶,你这话还点醒了我,这最近义庄蜡烛铺的纸人张,老是鬼鬼祟祟的往镇外跑,你们可以去找他问问。”王伯喝口酒道:“张三儿,咱们走。”
陈阿宝他们瞪着张三,最终还是放他们离去,余文斌道:“难道这纸人张也和这事有关?”
溪羽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今一切都是乱糟糟,也分不清谁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稍沉思一下道:“既然打更的王伯说纸人张曾鬼鬼祟祟的出镇,那他会不会今夜也出镇。”
牛南也说到:“很有这个可能,咱们今夜要不守着他,看看他出镇外干嘛。”
深夜里义庄处灯火明灭,似幽魂在吹动着烛光,溪羽四人蹲在不远处的泥砖屋后,待了约莫一个时辰仍是不见纸人张,牛南都打哈欠道:“这纸人张还出不出镇啊。”
余文斌也道:“都四更天了,我看还是别等了。”
正当几人都累得有些焦躁时,义庄里走出来两人,溪羽他们也没见过纸人张,也不知道他年岁几许,样貌如何,陈阿宝道:“这两个谁才是纸人张。”
两个人在义庄外攀谈了几句,忽然那稍高一点的人从袖子里抽出匕首,一把捅进另一人身子里,溪羽忙冲出去道:“住手。”
牛南三人见溪羽冲了出去,也忙跟上上去,待四人看清楚那人面容时,陈阿宝不禁失声道:“吴强,是你。”
吴强也是有些惊愕,没想到屋外竟然藏着人,他抽出匕首道:“竟然你们送上门来,那我就一并送你们归天。”
他大步冲上来想杀了陈阿宝,在场的几人唯独陈阿宝与于红霞学过几年武艺,但和吴强相比,可谓鹰隼比燕雀,不可一概而论
只见吴强大手如爪,一把就拿住陈阿宝,右手匕首顺势马上要刺进她身子,溪羽见状不惜性命往吴强身上撞去,可他一抬腿一伸脚就将溪羽给踢飞,手上匕首仍是去势不减,欲结果陈阿宝的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几人后面一道残影掠过,吴强整个身子如被巨物撞到倒,这一下就被击飞十丈有余,他翻了几下倒在地上,不停吐血
溪羽从地上爬起来,往那人身上背影看去,他一身玄青墨玉袍,头束紫云冠,好不威严正派
听他道:“你就是悬赏画像上的山贼吧。”
吴强眼神不善,自顾发笑道:“嘿嘿,没想到我一介的武夫也能使案令大人出手,值了,能死在案令大人手上也是值了。”
“何必赘言,你行凶杀人理应问罪,走吧。”季案令始终平淡如水
吴强脸上凶恶,却自知敌不过眼前这人,他道:“案令大人,你我为官贼也不过是为金银财宝,若是你肯放过我,我愿献出全部金银且听从大人吩咐。”
季案令嘲笑道:“若为官不为民,与猪狗何异,你还是自行自首,免得罪加一等。”
“呵呵,既然案令大人不给活路,在下即便敌不过,也不能让你好受。”吴强跳起来,踏步向前虚晃一招欲打退季案令,未曾想他拳风碰都碰不到对手,他心中大惊,猛跃开逃跑
“冥顽不灵。”季案令飞身便跳到吴强身前,手掌化刀,一掌将吴强打昏在地,他道:“将他送到衙门大牢去。”
余文斌和牛南找来绳索将他绑住,然后一人一头抬着他到衙门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