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赶回小镇
徐嘉淮深吸一口气带上房门，微微颤抖的指尖，流露出此时此刻内心的情绪，双手垂下，早也没了往常的意气风发。
见徐嘉淮出来了，夏觉予上前迎面问着，“怎么样？”
徐嘉淮并没有直面回答母亲的话，缓缓几秒，语气微沉，“妈，我想回一趟临椿。”
夏觉予微顿，随后点头，抿紧的双唇微动，“也好，你外婆现在做透析不能回去，你替她回去看看也好，那我帮你看看五一的票还有没有回去的。”
“今天晚上，今晚就走。”
徐嘉淮一刻也不想等了，他没有办法想象此时此刻的周言会有多难过，他现在就想飞到她的身边。
“可是明天还要上课，你…”
夏觉予的话微微顿住，看着徐嘉淮双眸里透露出的忧伤和脆弱，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也是一直以来她认为不会在她骄傲的儿子身上看到的神情。
沙哑的嗓音微微响起，带着几分绝望与无力，“妈，她还在那儿。”
夏觉予的话语微微下咽，缓缓过后点头，“好，妈妈帮你搞定，你上去收拾一下。”
直到登上飞机的那一刻，徐嘉淮才微微静下心，泛红的眸眼布满红血丝，却迟迟不肯闭眼休息。
这个点已经没有北安飞徽扬的航班了，徐嘉淮只能买到去隔壁省的票，等到了再看看怎么回去吧。
手机不知道给周述打多少个电话，直到要没电了，徐嘉淮才缓缓放下手机。
徐嘉淮不敢给周言打电话，也清楚的知道周言是不会看手机的，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于周述身上，希望他能看到消息或者给自己回个电话。
此时此刻的他进入徽扬省的地界，天色微微亮起，一夜未眠的他显得有些狼狈，就连司机都看不下去了。
“同学，我看你说话也不像我们徽扬人吧。”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徐嘉淮的沉吟，低垂着眼眸，遮掩住眼底轻泛起的情绪，淡淡回复着，“嗯，我回来有事。”
透过后视镜，司机看着徐嘉淮的眼睛，泛红的眼眶和微肿的眼睛，忍不住提醒着，“我看你这眼睛肿的，怕是一夜没睡吧，你要不先眯一会，等到了我再喊你，这回去没有几个小时是到不了的。”
面对司机突如其来的话，徐嘉淮眉心微动，淡淡的转过头，低沉的话语缓缓而出，“不用了叔叔。”
倒也不是不放心，但他是真的也睡不着，见徐嘉淮都这么说，司机也不说什么了，专心开车。
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木，眼底的神韵沉默而悲哀，靠在车窗的脑袋很是沉默。
徽扬的天很不好，阴暗的乌云压着天空，压抑得好似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时不时过路的风声也带着几丝冷漠。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中的手机微微一震，徐嘉淮拿着手机，是周述发的消息。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徐嘉淮第一次和周述取得联系。
周述并没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老家最近下大雨，信号不好。”
徐嘉淮也顾不得和周述什么，微微坐直僵住的背脊，指尖迅速点动。
缓缓过后，随后传来周述的声音，“怎么想起来给我打这么多电话。”
与周述沙哑低沉的嗓音相比，一夜未睡的徐嘉淮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微微颤抖的双唇波动，“怎么样现在。”
即使徐嘉淮并没有说什么，周述一听便知道他在说什么，强撑起的嘴角微微下压，双眸看着跪在灵堂一言不发的周言，有些无力的靠在墙上。
低沉的嗓音让人有些听不出情绪，“你都知道了。”
喉结微动，徐嘉淮沉默了一会才出声，“是外婆说的，我没告诉他们几个。”
周述看着小院聚在一起的人群，无力地叹气，周言的背影依旧倔强而挺直，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微晃。
“周言已经两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也不说话，更多时候就是呆在灵堂里跪着，整个人看着和机器人一样。”
周述话微微停顿，随后哽咽的嗓音微微颤抖着，干涩地眼眶逐渐湿润，“徐嘉淮，这一次，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微微抬起的下巴也阻止不了眼泪的滑落，话语艰难而苦涩地在口腔缓缓蔓延，“我劝不了周言，我连自己的劝不好。”
“我知道。”
徐嘉淮也不好受，认识周述这么多年，他很少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同学，到服务站了，你要不要也下去买点什么垫垫肚子。”
司机是本地人，纯正的徽扬话缓缓传入手机里，随后落入周述的耳间，语气有些扬起，“你回临椿了？！”
徐嘉淮本来就没想着瞒着周述，出声回答，“嗯，但是到还要两个小时。”
周述没有想到徐嘉淮会赶回来，昨天还在学校上课的人，此刻已经在徽扬了，他想象不到徐嘉淮是找了多少办法才赶回来的。
但他也清楚，周言现在的这个样子，谁劝也没有用，徐嘉淮是唯一的希望。
微微吐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压下哽咽的苦涩，“好，我们等你，我会好好看着周言的。”
直到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周述抬手抹掉眼泪，轻声吐气，随后步伐缓慢的走到周言身边，跟着跪下来，出声劝着，“周言，你已经跪很久了，算我求求你，你去休息好不好？”
周述的声音很轻很轻，周言依旧烧着纸钱，直到周述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纸钱，周言才缓缓转过脑袋，双目失神，一句话不说的看着周述。
从姥姥出事到现在，周述没有看见周言哭过一句，但一言不发的她才最让他们担心，大哭大闹一场也好比拒绝与外界沟通的要好得多。
周铭生深吸一口气，上前扶着周言，试图给她扶起来，但是周言好似将膝盖钉在了垫子上，任谁拉都没有办法。
周铭生短短几天好似老了几岁，冒出的白头发也在头上很是显眼，苦涩的情绪在喉间缓缓滚动，“小言，四婆婆给你煮的饺子，你吃口东西吧，你这样身体会熬坏的。”
四婆婆微微颤着手端过碗，周言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粘在自己身后，她又何尝不心疼呢。
布满皱纹的手掌微微抖着，摸着周言的头发，缓缓出声劝着，“对呀，多多少少吃一口吧，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四婆婆调的馅料了。”
周述不忍再看下去，微垂下的脑袋掩饰眼底的悲伤，缓缓过后才抬头，带着浅浅的哭腔说着，“姐…你别这样，你这样让姥姥这么放心的下。”
周述的话缓缓落入周言耳间，双眸微眨，呆愣愣的看着周述，许久后喃喃出声，“姥姥呢。”
四婆婆没有忍住，先一步哭出来声，伸手抱住周言，“好孩子，哭出来吧，你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见没有人回答自己的话，周言侧目看着桌上摆放的黑白照片。
上面的姥姥笑得很开心，周言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瞳孔盯着照片，有些失神。
这张照片是她给姥姥拍的，也是她提出来的，她想出门在外留一张姥姥的照片在身边，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张照片会用到这个场景上来。
明明上个星期还在和自己打电话的姥姥，此时此刻已经被装在一个四方正的盒子里。
儿时背自己抱自己，那么高大温暖的姥姥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小呢，小到周言跪下磕头都比小盒子大。
现在的姥姥冷冰冰的不会再回应自己的话了，再也不会有人轻柔的搂着自己哄她睡觉，也不会有人像姥姥一般去疼爱自己，儿时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姥姥，长大是什么？”
黎姥姥笑着搂住周言，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缓慢的声音缓缓而出，“长大呀，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要小言一个人去探寻一路的风景。”
周言有些理解不了姥姥的话，一双小手拉住姥姥的手，稚嫩的嗓音带着几丝不满，“姥姥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呢？小言不要一个人。”
听到周言稚气的话语，黎姥姥微微一笑，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这一条路，只能靠自己去一步一个脚印。”
周言似懂非懂地点头，坐在院子里看着过路上班的叔叔阿姨，歪着脑袋问着，“那我长大了，是不是也可以像那些大人一样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用去上学了，还可以一直陪着姥姥。”
“等我们小言长大了，姥姥就老了，到时候就走不动了。”
周言还不是很能了解到这个词，有些好奇，“老了，是什么样子的。”
姥爷正好端着茶杯出来，在听到周言的话后，轻声一笑，伸手扯了扯周言的小辫子。
“等小言长大就知道了，那个时候，我和你姥姥就要变成老头老太太了。”
似懂非懂的神情落于周言脸上，缓缓过后，她抱住姥姥，姥姥身上有一种很淡很淡的花香。
稚嫩的嗓音喃喃着，“那我不要长大了，我不想让姥姥和姥爷变老。”
黎姥姥笑着搂住孙女，有些苍老的手掌轻拍着周言的后背，“傻丫头，哪有人不会变老，小言以后也会变老的。”
“那我们就一起变老，一直都生活在一起。”
周言不管，她要永远和姥姥姥爷一起生活，永远不分开。
可是后来，周言懂得了什么是老，也明白她与姥姥姥爷的不同，姥爷去世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就如今日一般磅礴。
周言后悔了，她不想长大了，可不可以让姥姥和姥爷回来，她想一直待在小时候，永远都不要长大。
周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周述正好推门进来，见周言呆愣愣的坐在床上，带上房门，“醒了。”
周言的嗓音很是沙哑，干涩的喉咙有些疼痛，“我睡了多久。”
“还没两个小时，你再睡会吧。”
周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后侧目看向窗外，“外面怎么这么吵？”
周述的眼神有些躲闪，伸手拉上窗帘，“没什么，姥姥之前的学生，过来祭拜的。”
周言的听力并不差，叽叽喳喳的声音中，她听到了英文，还听到了她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很尖锐也很刺耳。
仅仅是一瞬间，但她也能精准的判断出是谁的声音，周述先一步预判了周言的举动，伸手拦着她，语气有些焦急。
“你别出去。”
周言的手微顿，随后躲开了周述伸过来的手，语气微颤，“周述你让开。”
见周述不为所动，周言布满红血丝的双眸瞪大，带着几丝愠怒，衣袖下的手不由攥紧，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
“周述！姥姥就是被她气到脑出血的！”
周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周言的情绪，“我知道，我不会忘记也不会原谅她，但是你现在的身体出去能怎么办，老爸和我会处理好的，你好好在房间休息好不好？”
周言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双唇发白，咬着后槽牙，“那我也要为姥姥讨回一个说法！”
伸手推开周述阻拦自己的手臂，快步打开房门。
严书黎跪在地上，旁边是那个外国人。
周言看见这一场景，说不出来的愤怒，血气快速上涌，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周铭生也没来得及拦住周言。
周言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双手用力的将严书黎推倒在地，气息急促，胸膛上下起伏，嘴唇抿紧，额头也凸起了青筋。
面对突如其来的举动，谁也没有注意到，等众人反应过来后，严书黎已经跪坐在地上，肩膀微微抽动着，抬起的面孔布满泪水。
在场的人将周言的举动看在眼里，但谁都没有出声去阻止。
周言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激动的指着门口，脸颊微微涨红，语气伴着沙哑与愤怒，声音由低到高，渐渐咆哮起来，“你来干什么，你走，走啊！”
严书黎被一旁的那个男人搀扶起来，带着浓郁的哭腔，“小言！早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生母亲，我不知道你爸爸和你说了什么，但也隔断不了我们的血缘关系。”
周言根本不想听她说这些话，一时没有站住，伸手扶住桌子，指尖泛白攥紧。
周述上前扶住她，脸上的神情也很是难看，他甚至没有抬眼看过严书黎一眼。
从她打算带周言走的那一刻，自己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