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且听枫语
好久没睡的这么舒服了。
早上醒来，已经是十点钟了。莫清伊不在家，想来应该是出去打工了。
林嘉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阳光有些刺眼，她拉上了窗帘。
留了张写着我回去了的字条在饭桌上，林嘉就离开了莫清伊家。
但她并没有回家，而是又买了一张高铁票，回到y市。
她要去找李医生。
这次她将自己所有的社交软件设置成静音，顺便把手机也关机了。只给李医生留言：
下午一点见。
这是他们过去约定的时间。因为林嘉要从家里赶来，李医生就特意留了空档。从他休息的时间中挤出来的。
当然，是为了钱。
一次咨询费够付林嘉从家到y市五个来回的车费，没什么事的话，她可不愿意花这个钱。爸妈给的生活费要用完了，看来没办法时也得出门打工了。
但那个梦让她一直耿耿于怀，以至于三天内往返两次也要做心理咨询。
她越来越怕梦里那个人出现在现实。
或者说，她在期待着它成为现实。
林嘉无法掌控自己的潜意识，她只是感觉自己不应该做那个梦，并为此焦虑不安罢了。具体在焦虑什么呢？她也无从得知。
车继续前进着，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间在她身旁流逝，而她被按下了暂停键。
很快就到站了，像是过了几分钟似的。
林嘉没有停顿，直接打车去医院的方向。此时的莫清伊刚买完菜回家，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有些失落。
她会看到桌上的字条，然后煮自己下一包方便面。
本来想给林嘉好好做一顿饭，看来这个人情没法现在还啊。
林嘉轻车熟路的进了咨询室，李医生笑眯眯地看着她。
“好久不见啊。”
“嗯。”林嘉一向懒得把时间浪费在寒暄上。
“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
这段对话每次都重复，不用再作什么别的回答了。
“说说吧，具体的。”这句也是，李医生每次都问，林嘉每次都不会回答出什么有新意的内容。
尽管她来之前已经构思好所有她想说的，进了这个房间还是会忘得一干二净。
“两件事比较在意。
第一，和朋友喝酒的时候林枫出现了，不知道做了什么，但肯定没露馅。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主动出来。
第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个性别不明身份不明的人站在那儿看着我，准确来说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我。就是在那站着，不知道干嘛，让人发慌。”
李医生看着她说话，不时点点头。等林嘉说完之后，他开口：
“梦境是潜意识的投射，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的事发生在了梦里，或者和白天的经历有关。”他喝了口水，接着说道：“你之前做过类似的梦吗，知道它代表什么吗？”
李医生的语速很慢，或许心理咨询师都会用这种技巧，试图让来访者进入一种平静的状态。但这招对林嘉没用，她只是觉得不耐烦。
“没做过，不知道。不然来找你干嘛。”
依旧是没什么礼貌的答复。
反正他们之间只是金钱关系罢了，林嘉讨厌和别人建立起紧密的联系，但又不能不来找他。生病了就吃药，心里不舒服就来找心理咨询师，是件很寻常的事。
“你有没有想过是梦里出现的人是林枫？”
李医生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林嘉不是没想过是林枫，但林枫实在是没必要出现在她的梦里吓唬她。有什么事情当面（或许是在脑内空间）说不是更好？就是写在日记里，或在手机里留个言，也能互通想法，就这么解决掉的事，非让她做梦吗？有点说不过去。
林嘉笑了一声：
“要不你自己叫他出来问问吧。”
“别，上次你不是说他骂了你好几天？”
“那怎么办，你直接给我做个mect？”
林嘉想不到什么好方法，半开玩笑地说着。
李医生也开玩笑：“你想做就去做呗，我这儿可开不了。”
反正林嘉不会去做的。过去的伤痛即使暂时忘记，也会继续存在着。与其逃避记忆，不如直面创伤。
她略微严肃了起来。
“说真的，我很担心那个梦会影响我的心情，现在除了时不时的暴躁和难过，我已经算是过得挺好的。”
至少表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她不想再回到两年前那种茫然无措的状态了。
李医生也开始认真对待了。
“要不再做一次催眠吧，就是林枫再骂你，你也得忍着。毕竟你要求搞清楚这个梦，也没别的办法了。”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林嘉的意见。“或者你再回去观察一段时间…”
又来了。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让林嘉回去观察，再观察下去也还是没有实质性的改变，还观察个锤子…
“不观察了，你直接催眠吧。”
“好的。”
李医生放了首舒缓的纯音乐。
“现在开始，调整你的呼吸，你的眼睛放松了…随着呼吸，感到后背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你的全身都放松了。”
林嘉照做。虽然没有彻底放松，但她强迫自己那样做。渐渐地有了困意，这好像不太正常啊…
“我数到三，你会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三。”
林嘉的意识渐渐模糊。
“二。”
“一。”
房间里只剩下音乐和林嘉的呼吸声。
她好像睡着了一样。
李医生没在意，提高了音量：
“你好啊，林枫。出来说说话，有人想和你谈谈。”
林嘉，不，应该是林枫睁开了眼睛。
“怎么又是你？”他有些不满。“之前不是说了不要再用这种方式叫我吗？”
“哎呀，别这么不友善嘛。我也是被林嘉拜托了才叫你出来的。”李医生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既然你不客气，我也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林嘉的梦，是不是你干涉过了？”
林枫气得说不出话。他漠然地盯着李医生，随后冷笑了一声。
“你居然以为我们的梦境也能共享吗？我哪来那个闲心思去偷看她的梦。”
“这么说就不是你了？”
林枫不搭理他，双手抱在胸前扭过头去。
李医生不甘心地继续说：
“那你知不知道她梦里的人是谁？林嘉跟我说那个人一直站着什么都不说，这行事风格可跟你差不多啊。”
“抱歉，没那个兴趣。我去她的梦里是为了什么？我自己跟她说不行吗？你现在怎么搞的像审讯我一样，我自己呆着不出来也有罪吗？”
“可我听说你最近出来了一次啊。”
林枫咬着嘴唇，一会儿才回答：
“那是因为…她喝酒了。”
李医生沉默了好久。
正常来说，能让他们的状态出现大幅波动的，除了突发事件，就是药物或酒精了。
林嘉一个高中生，居然有事没事的喝点酒，真是…完全不把身体当回事。
“喝酒可不行啊。你以后注意下。”
“嗯。”
又是一阵沉默。
林枫不想再继续交谈下去了，李医生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那…再见，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吧，我出去倒杯水。”
林枫点了点头，随后闭上了眼睛。
他又回到了那片荒芜寂寥的内心深处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