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
二四
lisa双手抱胸后退一步的防备姿态让我对她回馈以敌意的“what”，那现在她低声下气的态度让我难以对她横眉怒目，即便她出口的请求非常无礼。
我回答lisa：“你想和我老公单独聊聊，那就该找他，为什么来找我？”
lisa并不回答，她盯着我的嘴唇，一副认真姿态，看起来很困惑。
噢，她中文不好，而我语速又快，她没能听懂。
我想了想，生硬地回复：“no。”
怕“no”的发音不正确，我摆手示意。
lisa眨了眨眼，艰难地挤出中文：“和xu没有机会，只是聊聊。”
我语速放慢，以自创手语辅助：“你们工作常常在一起，怎么会没有机会聊，何必找我来说……”
——不对，她说没有机会，是指没有发展感情的机会吗？
我思索间，lisa道：“xu很冷，我怕他。”
许星河是个冷脸怪没错，但她怕他还来找他？
当我是傻子呢？
lisa又道：“但是我——”
她顿了下，换了缓慢的英文：“i like him，i want to tell him”
这回我倒听懂了，但简直没法接话！
从前“偶然”撞进我和许星河的视频通话也就罢了，地球那么多地方可以去，她却在许星河官宣结婚后，来亚湾岛和他“偶遇”。只是用脚趾头想，我就知道lisa对许星河心里有什么小九九。
但这话她怎么敢肆无忌惮在许星河的太太——我的面前提及！
刺裸裸的挑衅！
lisa以为我听不懂，用蹩脚的中文道：“我喜欢他，我想亲口……”
“so what？”我打断lisa的话，双手叉腰，踮脚和她平视。
lisa似乎被我唬到，后退一步。
正当我松了口气，她用中文继续说：“只是告诉他，帮我，谢谢。”
“no。”我双手交叉，摆头拒绝。
“me。”我指了指我自己，指了指外头的用餐区：“his wife，you know”
lisa眼睛湿润了，带有鼻音：“i know，祝福你们。我要leave公司，走之前坦白，是心愿。”
我脑子里一团乱，唯一能想到的是：要是留学袋鼠国的菠萝此刻在我身边就好了，还可以向她请教请教，了解情感外放的歪果仁是否也会搞绿茶那一套，三观和脑回路是不是歪的偏离宇宙。
lisa弓腰请求：“给我一刻钟，please。”
lisa见我不回答，lisa抱住我的手臂。
我甩开她的手，往外面的用餐区去。
许星河出现在我的视野时，他像是与我心有灵犀般，放弃欣赏美景，转而看向我，眉毛微挑，唇角上翘。
我心虚地转头，看向被我甩在身后的lisa。
lisa躲在门侧，半掩着脸，泫然欲泣。她生的高挑，穿着得体的纸白色衬衫式连衣裙，气质斐然，举止洒脱。此刻，却像个非要给单相思下个“无果”的定论，好让自己就此释怀的傻大妞。
我对许星河比了个下楼的手势，折回门内，走向楼梯间。
路过lisa时，我对她说：“5 minutes。”
不去看她的表情，我逃也似地下楼。
很可惜，室外楼梯只是个装饰，无法攀爬。
我躲在室外楼梯的拐角，像个偷窥狂，企图知道露台上用餐的许星河和lisa之间的一言一行。
lisa健美的长臂一会儿搁在露台栏杆上，一会儿又收回去，纤长的手指倒一直是绻缩的，显示着她的不安。
风浪喧哗，人们也喧哗，我什么都听不见，我只听得见自己强劲的心跳。
我头一次发现，我的心脏是如此强大。
脑海里像走马观花，闪过很多可能性，但没有一个是能令三方都愉悦的。
许星河的来电又一次响起。
与此同时，lisa又一次探出长臂，同时探出的还有她漂亮的额头。
lisa似乎要向下看，我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摁了接通键，朝室内躲避。
电话那边传来许星河很清晰的一声：“lisa……”
不知是天儿太热，还是从许星河嘴里喊出lisa的名字令我不适，我头晕目眩，不得不靠着门。
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我就听见许星河继续说：“谢谢你的喜欢，我已心有所属，and you……”
最后一句是英文，我只听得懂的and you和my。
说到英文时，许星河的声音降温，语气陡然冰冷，让我想起了lisa所说的“许星河很冷，她怕他”。
所以即使听不懂，我也知道，许星河不会远走高飞了。
我和许星河及lisa在楼梯间遇见。他们肩并肩站在同一级台阶上，自上而下的望着我，脸上都带了体面的微笑，显然和不愉悦不沾边。
看起来，他们才该是一对，这让本在愉悦的我不愉悦了起来。
难得的三方愉悦的结果被我破坏。
有个讨人厌的想法往我脑子里钻，那就是许星河和lisa才是同频的人，他们更适合共度余生。
这两人显然想法没我这么多，神态如常，亲切同前。
许星河告诉我，lisa即将乘坐傍晚的航班回去。
许星河说这话的时候我下意识看向lisa，lisa一边微笑着点头确认了这真实性，一边随手拿了路边摊叫卖的椰子递给我，感谢我的热情招待。
瞬间被心虚支配，我接过椰子，连连摆手说不客气。
我问lisa住在哪儿，我们送她回酒店，再去机场。
许星河道：“她住的远，我们还有自己的安排，就不互相打扰了。”
lisa也称是。
我见状，只好作罢。
许星河为lisa拦了辆出租车，送她上车。
我问许星河：“我们什么安排？”
许星河推了下我的额头：“出海、上岛、潜水、看大鱼、拜大佛，这可是你说的，现在是一样都没干。”
我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给了许星河一锤：“还不是你不让我干。”
许星河牵起我的手：“那现在就出发。”
下午时分，我们到达了亚湾岛著名的一个观景小岛——支洲岛。一上岛，我们就直奔许星河所定的酒店。
直到前台服务人员询问许星河，我是否需要医疗帮助，趴在许星河背上的我才如梦初醒，从他背上跳下来。
脚撞上大理石地板的一瞬间，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许星河蹙着眉将我抱起，不忘责备我的不肯换鞋爱臭美。早在上支洲岛前，许星河就在售票厅旁的小商店里买了双拖鞋，让我换上。
恰逢那时我身旁站着位和我们搭讪的高挑美女，我一踩上拖鞋，立时感觉自己变成了白雪公主和王子旁的小矮人。
我连忙蹬掉拖鞋，回归恨天高。
下岛时高挑美女消失了，我连忙穿上了拖鞋。
但为时已晚，走路慢吞吞。
许星河见状就要背我，嘴硬比不过脚痛，我只得由着他背着，来到了酒店。
一进酒店我就放水泡澡，消解我的疲惫和痛楚。
太过放松和舒适，我不知不觉竟睡着了。醒来时，我已穿着酒店的睡裙，呈大字形躺在床上。许星河坐在床尾，正执起我的脚腕，给我的脚后跟涂碘伏。
我立时并拢腿，为我的睡姿不雅而热了半边没被手遮掩住的脸。
许星河以为碘伏刺痛了我的皮肤，掌心包裹我的脚后跟，揉了又揉。
对于照顾呵护我的身体，他总是温柔又细腻。尽管做这些的时候总是摆着张万古不变的冷脸，但已足够让我想要依赖。
我一如既往的被触发了我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撒娇机关，爬到了许星河怀里，哼哼唧唧喊疼，疼到他吻一吻那疼痛处，我才不难受。
许星河却没有一如既往的维持冷漠，他吻了我让他吻的地方，在我抬脚戏弄他的时候。
几乎同一时间，我感到入许星河怀处不再平坦，可谓平地起高楼。
我这才发现许星河远没有我想的那么坐怀不乱，也从他的目光所及的方向认识到，自己似乎在朝他袒露着让他误解的引诱。
我迅速收回脚，想要爬下去。兵荒马乱间，莽撞地撞向高楼。许星河轻轻的哼了声，重重地摁住了我的后背，将我揉进他怀里。
许星河一面安抚性地摩梭我脆弱的毫无支撑力的背脊，一面强势地去了解那让他误解之处。
让我欲哭无泪的是：此刻已不是误解，是真实的没出息的渴求。
我趴在许星河肩头，四肢及大脑涣散，在心脏跳的呼之欲出时，听许星河在我耳边低笑着说：“看来不用了。”
海潮涨了又涨，企图贪婪地吞没沉入的太阳。却盛不住这炙热的巨物，反倒惹得自己沸腾不安。
挣扎焦灼，不知过了多久，双方耐心尽失。太阳终于一鼓作气沉入海中，海浪惊的陡起，又颓然跌落，终于言败。
望了望卧室窗外海面的余晖，我对许星河说：“lisa现在应该走了吧。”
许星河说：“走了。”他的表情严肃，语气斩钉截铁，眼睛里透着笃定，像是在说一件他亲手处理成功了的棘手事。
我回忆起许星河在和lisa交谈时，他“误拨”给我的电话，忐忑不安地思索着他口中的“心有所属”，没有追问许星河关于lisa的问题。
许星河搂住我的肩膀，让我贴着他的胸膛，胸腔共鸣的声音似乎在表达着他正在说心里话：“小小，我是你的丈夫。”
这话简短又质朴，却莫名惹得我眼酸。
我把自己像个小鹌鹑一样，紧紧地塞在他怀里，问他：“那我呢？”
许星河将我的湿发捋在耳后，唇在我耳廓要贴不贴，惹的人心痒又烦躁。好一会儿，他的唇才终于在我耳上停留，吞吞吐吐地回答我：“你…是…我…的……”
话说了四个字就没了下文。
在许星河心里，我到底是他的什么，他还是没有给我一个答案。
但他那句“小小，我是你的丈夫”已然足够。
不必追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