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路笙的纽约之行并不顺利，当天晚上就发烧了，烧了退，退了烧，折腾到半夜，许明屿几乎一夜没合眼，她烧的厉害那会儿，身上难受睡不着，许明屿就给她讲故事，讲的都是她小时候的故事。
有些事，路笙自己都不记得了，许明屿却讲的津津有味。
后面，他还讲了自己的，讲到他小时候本来不爱玩电子游戏，刚到许家时，为了报复许幕启，完全不学习，也不上学，天天抱着手机玩儿手游，还专门在他面前玩儿。
后面许幕启也不管了，直到有天丢给他一句话：用糟蹋自己的方式报复别人，是很愚蠢的行为。
那以后，他就慢慢的不玩儿了。
许明屿一直都知道，父亲有诸多对不起他和妈妈，但也以另一种绝对严厉的方式引着他往正确的道路上走，除了路笙这个插曲。
许幕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过来，路笙不是儿子的插曲，而是他人生的支点，等他明白过来后，似乎看到了年轻时遗憾的自己，儿子的确比当年的自己能耐多了。
路笙在迷迷糊糊中退了烧，她望了眼窗外，天色微微发亮，猜测大概是清晨，她抱着许明屿的胳膊昏睡了整晚，许明屿衣服袖子都湿了，是她的口水。
他半躺着，衣衫整齐靠睡在她身边，昏暗的房间里，侧脸清晰可见。
她伸着一根手指，点住许明屿的眉心往下滑，从鼻梁到嘴唇，到下巴，到喉结，到……
许明屿一把抓住她的手，翻了个身，把人抱住。
他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摸了下她的额头，不烫了，然后把她抱在怀里，“不老实。”
路笙很想亲亲他，但被他扣在胸口。
那也不要紧，她掰开他衣服的纽扣，朝上面亲了一口。
“许明屿？”
“嗯。”许明屿很困，但她醒的时候，他其实也醒了。他睡觉轻，尤其是这几年，尤其是她躺在身边的时候，他怕睡太沉了，人会偷偷跑掉。
路笙噘噘嘴巴：“你怎么都没反应？”
许明屿动作放慢笑了声：“你想要什么反应？”
路笙轻声哼哼，不说话。
然后，她的手被控制着下移……
她喊了投降，被好心放过。
说好的出去逛逛，许明屿今天不让她出门，要好好呆着养病，两个在家看了一天电影。
次日，路笙实在忍不住了，只有一点小咳嗽而已，她吵着要出门，许明屿提早约了于为然，但他偏偏只有这一天有空，许明屿知道路笙不喜欢于为然，没打算让他俩见面的，但路笙说她要去。
晚上六点，他们在曼哈顿的 rooftop酒吧碰面。
两人到的时候，于为然正在吧台坐着喝酒，他通体一身黑，许明屿穿了白衬衫，路笙觉得，还是自己的男人帅，于为然看起来依旧拽里拽气的，也不知道在拽给谁看。
许明屿坐两人中间，谁都没开口向对方打招呼。
“你今天不许喝酒。”许明屿扭头对路笙说。
“哦。”
于为然顿了两秒，“嗤”了声，推给许明屿一杯教父。
许明屿推回去，“我也不喝。”
上次跟路爸喝是迫不得已，但其他场合，他已经不喝酒了。
于为然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取笑问：“怎么，备孕呢？”
是真的取笑，路笙的胜负欲一下就被点燃了，几年不见了，这人嘴还这么毒。
但她不怕，她现在有许明屿撑腰，光明正大的给她撑腰。
“你最近怎么样啊？”她装的一副和善脸，冲着于为然笑笑，“还是孤家寡人吗？”
于为然看她一眼，像看全世界所有女人一样，这些女人在他眼里都是灰色的，他没兴趣。
“碍你什么事儿。”
许明屿给吧台要了杯水，给路笙喝。
“谢谢男朋友。”路笙乖巧的仰着小脸，许明屿摸摸她的头。
于为然一副看马戏团表演的姿态，白了两人一眼，往喉咙里灌了口酒，问路笙：“你，看夕阳吗？那边儿去。”
这酒吧位置好，能看到曼哈顿最美的夕阳，于为然定好了位子。
路笙一听这，吵着要过去，于为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她也是有备而来的，但不是现在。
夕阳无限好，黄昏落日沉。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红晕渐渐铺满天空，似火翻腾，丝丝缝隙中透出纯亮的白光，路笙激动趴在玻璃围栏上，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男人。
许明屿搂着她的肩膀一起欣赏落日，于为然主动站到了她右边，但他什么都不说，几分钟过去了，望着落日那边，依旧是那副看灰色世界的眼神儿，什么都不说。
路笙也不说，她心想，憋死你得了。
后面，她看完了夕阳沉下去的整个过程，两个男人在一旁，喝酒叙话。
于为然在茱莉亚音乐学院学编曲，路笙知道那个学校，音乐界的哈佛，过小雨以前跟他提过。
她的手始终放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捏着那张纸，越来越纠结要不要拿出来。
八点左右，许明屿准备带她回家，看到她眉头不太舒展，问怎么了？
他总是一眼看穿她的情绪，路笙有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根本没办法藏住秘密。
她浅浅的摇了摇头，最终打算放弃，不想背叛朋友。
可于为然也是许明屿的朋友，今天她跟着过来，他也是抱着私心的，眼看就要走了，许明屿问她：“你有没有话跟他说？”
路笙无声的看着他。
“他这人，看着死赖赖的不好惹，但也没你想的那么差劲，起码，人还算专一。”许明屿温柔的摸摸她小脸儿。
路笙隔着许明屿瞧了一眼于为然，人窝在沙发里，两条腿大敞着，吹着海风喝着酒，无声无息的。明明喜欢安静，却又把自己按进喧嚣的世界里，与世界格格不入。
她忽的一下心软，可她怎么能对于为然心软，路笙纠结着看许明屿：“可是小雨什么都不让我说耶，万一她知道，会不会怪我……”
“那你还装着纸条过来？”许明屿识破她。
“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许明屿凑到她脸上，收敛着笑：“你换衣服的时候，我可全看着呢。”
路笙推他一把，许明屿就着力气让开道儿。
于为然喝太多了，眼神浓浓的瞥她一眼，随即离开。
“喂。”路笙把纸条伸他脸上。
于为然的眼皮垂下去，又掀起来，用眼睛问她，这是什么东西。
路笙说：“小雨过年留上海了，学校里不让住，她在外面租了一个月房子，这是她现在的地址和手机号，你要不？”
于为然怔怔地看着她。
他脸上实在没太多能探索的表情，路笙坚持了下，说：“本来小雨不让我跟你提她的，但我瞧你挺，”
“挺什么？”于为然厉声打断她，眼神儿骤然冷却。
“不让提你还提？”他不屑的瞥开眼，“多管闲事。”说完往喉咙里猛灌酒。
“我……”路笙捏着纸条的手都抖了，许明屿赶紧上前一步，抽出纸条扔于为然身上，推着路笙的肩膀打了个转：“咱们走，别跟他一般见识。”
酒吧里音乐鼓点密集，路笙被推着往门口走，她觉得自己应该是骂过了，但她没听见，不行，她的回去好好骂于为然一顿。
“他刚刚是说我多管闲事吗？”路笙愣头愣脑的偏脸问。
许明屿拦着她快走，说：“没有，你听错了。”
“他还白了我一眼。”
“你以前白他挺多眼的，让他白一下不算吃亏。”
“我不，我要回去。”路笙反方向用力，可她劲儿没许明屿大，昨天还在发烧，身上挺虚弱的。
她看的出来过小雨还惦记着于为然，但显然，她们都自作多情了，于为然根本没惦记着她。
还有那张写着联系方式的字条，她得拿回去。
“你为什么要把纸条给于为然！”车上，路笙把许明屿当成出气筒。
“他嘴硬，心里是想要的。”许明屿替于为然说好话。
“你又不是他！”
“我也是他过。”许明屿眼底忽的暗了下。
他太懂那种丢失的感觉了，虽然他也不清楚那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两年，于为然明显没放下。
自从知道他和路笙联系上后，微信上，于为然提起过好几次路笙。
路笙突然抱住许明屿的脖子亲上去，完全不顾前排开车的人。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丢下你了。”她在他怀里又变成了小猫儿。
“嗯。”许明屿捋捋她的头发，沉默半晌，突然慢慢问：“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呢？”
路笙放开手，从他身上爬起来，就那么坐着，怔怔地看着他，安静了好一会儿。
许明屿曾理智的想过，情侣之间分手的原因，所有的所有，只有一种，是他无能为力的。那就是，如果有天路笙不爱他了，他是否会放手让她走？
路笙闭了下眼，大泪珠子啪嗒落下来，把许明屿吓不轻。
“宝宝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他学着路爸叫她宝宝，捧住她的脸。
路笙泪眼蒙蒙的垂下眼，哭的急，一抽一抽的，声线很不稳。
“我爱你。”她抬眼，坚定地看着许明屿。
“好了不哭了。”许明屿把她捞进怀里，“我错了，我胡思乱想了，不该怀疑你。”
路笙摇摇头，“有件事，我每次想起来都后悔，也没有告诉过你。”
她突然这么认真，许明屿真被吓到了，他敛敛目光 ，已经开始跟着紧张了。
“我小时候过生日，我妈为了照顾你，没回家，你还记得吗？”
陈年旧账，她提过好几次了，这笔账，许明屿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嗯，我听着。”
路笙垂着眼，抹了下眼角，失落地说：“后来有一次，我妈说你家出了点事儿，想把你带我家呆一天，让我爸爸开车带咱们去玩，我因为记生日的仇，就没同意。”
她一下哽咽的哭起来，抖着肩膀，“如果，我当时同意就好了，许明屿。”路笙抬起眼，诚恳又悔恨的看着他：“我想，如果那时候我们成了朋友，后面那些日子，你就不会那么孤独。 ”
她说的这件事，许明屿根本不知道，他不知道徐丹曾经想把他带她家去玩，算算时间线，大概是邵蔷怀孕流产那次，那天他和邵蔷吵了一架，晚上她就被送去医院了，许明屿以为是因为自己跟她吵架才导致她流产的，害怕极了，把门反锁躲在储物间，独自呆了一整夜，徐丹就陪他在门口坐了一整夜。
原来，11岁的那年，他们是有一次见面的机会的。
许明屿一下一下轻轻捋着她的背，俯面说：“幸亏我没去，我才不要跟你做朋友。”
“……许明屿。”路笙吸吸鼻子。
“我说的是真的，我从10岁对你的感觉就不是朋友。”
“许明屿。”
“嗯？”
两个人一个低头，一个仰脸，对视在一起。
刚才还泪眼朦胧的女孩，“啧啧”两声，说：“你可真是……”
“怎样？”
路笙说了几个字，但没出声，不过从唇形中，许明屿知道她说的什么？
许明屿捏她的脸，逼近威胁：“路笙同学，有胆说出来？”
路笙溜溜眼珠，示意人家司机还在呢。
“陈哥。”许明屿不动声色的说：“把隔板升上。”
“是，少爷。”
陈池按下按钮，车里被隔绝成两个世界。
路笙：……
她第一次见这种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