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院子里的蓄水做的好，这么大的雨，下了两个多小时了，居然没什么积水。
路笙生怕衣服着地，双手提着羽绒服，低头认真走路。伞有点小，她不好意靠许明屿太近，袖子有点儿被淋湿，就用另一只手掰着抱住。
“你知道在哪儿吗？”她问洗手间的位置。
“不知道。”
路笙脚下一顿，停在那儿，许明屿也跟着停下，随即问：“要不去里面？”
路笙抬起头，左右观看，然后掉了个头，“走反了。”
“地球是圆的。”许明屿说。
“从这边走近。”
许明屿掉过头，两人没走两步，他就又停住了，因为这小人儿靠他越来越往外。
“实话跟你说吧。”
路笙微微一愣，抬头，“嗯？”
许明屿举着伞把她遮严，懒懒的说：“这件衣服是限量版，全球就三件，不能水洗也不能干洗，是别人送我的生日礼物，怎么说的……不是用钱能估量的。”
……
“一定要用钱估量，至少六位数以上。”
……
这明明，看起来，就是一件，普通的羽绒服而已……
路笙内心崩溃。
“所以你靠我近点儿。” 许明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两条手臂挤在一起，“像这样。”他挑挑眉。
一路上，路笙把衣服提的高高的，不仅要当心不能不碰地面，还要靠近许明屿。
真是为难，她走的缓慢又小心。
从洗手间回到仓库，衣服下面一圈没沾到一丝水，路笙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但她不好再穿这件衣服了，检查完就开始扒拉着拉链往下拉。
“干嘛？”许明屿已经依着墙坐下了。
“我不穿了。”
“为什么？”大少爷脸立马冷了一个度。
路笙看了他一眼，您不知道为什么吗？这么贵的衣服，穿着它擦着墙和地一晚上，明天醒了她可赔不起，大不了今晚不睡了，大不了，感冒受凉，吃一百块钱的药。
许明屿一脸纳闷的看着她，突然想起自己刚才的话，乐笑出声，“跟你开玩笑的，这衣服就几百块钱。”
“许明屿！”
“坐吧。”
“你为什么骗我？”
“好玩儿。”许明屿略不正经的挑挑眉。
……
路笙怀疑他是记仇，上次琴房一别，她说以后少来往，他就开始不正常了，上次把她骗到楼上吓她，这次又拿钱吓她，全是她的软肋。她以前总觉得许明屿比别的男生更成熟，现在看看，他最幼稚！
路笙把衣服重新穿好，规矩坐下，大姨妈期间，坐着和躺着真是救命药，刚去了趟厕所就累的不行了。
许明屿见她难得乖巧，继续回手机上的微信，他刚才回过去那些，又收到新的，不回复显得不礼貌的，但说起来就没个头，也是头疼，除了几个老师，别的他多没理。
路笙也没闲着，拿着手机，背古诗，背单词，背英语作文，浅浅动着嘴皮，并没有背出声。
“我不会打扰到你吧？”她突然问。
“不会。”许明屿看看她，补充疑惑：“已经滚瓜乱熟了，还背？”
“手机上那几套题都看完了。”
“要不要现在给你出道题？”
“不要。”路笙努努嘴。
许明屿笑笑没说话，看她好像精神不佳，就没逼她写题。
又过了会儿，路笙看看手机，快八点了，她扒开衣服扭头看许明屿，许明屿眯着眼睛，眉间微皱。
她心里一顿，心想，总不能让他在这儿陪自己一晚上吧。
这里，好像也没老鼠……
少年安静的像尊漂亮的雕塑，路笙不舍得挪眼，帽子搭下来，挡住了视线，她把它摘下来，继续盯着看。
如果眼睛会说话，那她现在的心思，一定暴露无疑。
许明屿突然睁眼低下来，对上一对如雾如雨的眸子，不由得一怔。
而路笙，眼里瞬间从痴迷变成了惶恐，然后一把扣了帽子，将自己的脸这的严严实实，开始胡诌：“你刚才说梦话了。”
声旁的人扯唇笑说，“我都没睡。”
一句话把她惹羞，只能硬着头皮说：“你回去吧，这儿没老鼠，我也想睡觉了，有点儿困。”
许明屿撑身打了个哈欠，“你这么吵，老鼠敢出来吗？”
……
路笙被噎的看他一眼。
许明屿也不躲视线，甚至无所谓的耸耸肩，替老鼠声讨：“你这么吵，老鼠都不敢出来偷东西吃了。”
路笙：“我哪里吵了？”
可能被许明屿气的，肚子突然一阵疼，抽筋儿似的，路笙的小脸瞬间拧的破相，捂着肚子弯下腰。
许明屿一下慌了，“喂你怎么了？”
她疼的说不出话，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胃疼还是哪儿疼？”
“胃，不疼。”路笙尴尬又无奈，攥着劲儿说：“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许明屿焦急地掏手机，“我打120 ，送你去医院。”
“不用……”
“许明屿……”
“我来那个了……”
少年指尖一顿，就差摁拨通键了。
这阵疼痛只持续了片刻就过去了，路笙重新坐好，许明屿也恢复原态，两个人都沉默着，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片刻，许明屿摁着地起身：“你等我会儿。”
他去里面的货架上不知道拿了个什么，离开了储物间，几分钟后，推门进来。
“给。”他把一个保温杯堆在路笙眼下。
路笙认得，那是他的限量级保温杯。
气氛有些尴尬，路笙尽量不跟他起争执，接住杯子，闻了闻，问：“这是什么？”
许明屿看到她拿着个保温杯闻味儿就忍不住笑。
“你笑什么？”路笙懵懵的看他。
许明屿抬抬下巴，“热水，喝吧。”
路笙小脸瞬间红了，扭过头，低声说：“这是你的杯子……”
许明屿则大大方方，“我身体健康，没有任何传染病，你要是嫌弃，就用盖子喝，我没用过。”
路笙抿抿唇，她的确需要喝点热水，就慢吞吞地拧开杯子，刹那之间，一股淡淡的甘蔗味扑面而来。
她低头一看，好像是红糖水。
彼时，头顶传来随性慵懒的腔调：“勉强喝吧，我也不知道该放多少，太甜了别怪我。”
路笙讷讷地嗯了声，往瓶盖里倒了半杯，因为是刚烧开的水泡的，有点儿烫，她就抿了一小口。
慢慢的，她将半盖水喝完，把盖子拧上，杯子捧在怀里，扭头仰脸去看许明屿，结果对上他的视线。
明明波澜不惊的眼神，却看的她莫名心慌。
她倏地收回眼神，下巴抵在保温杯上。
“你闭眼眯会儿吧。”许明屿说。
“那你呢？”
“我等着抓老鼠。”
……
路笙没与他争辩，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脑袋歪在旁边人的肩膀上，她清醒了两秒，赶紧坐好，揉揉眼睛，问：“几点了？”
“九点。”许明屿说，他找了个电影，因为没拿耳机下来，就静音放着。
路笙动了动屁股，隐约不适，她得去个洗手间了。
“外面还下吗？”
“下着呢，小了。”许明屿暂停了电影，偏头问她：“想去洗手间吗？”
“嗯。”
他撑着伞，带她又把那段路来回走了一遍。
刚才那觉睡的不怎么样，路笙恍惚记得自己东倒西歪，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落到了许明屿的肩膀上。
两个人回到原地，她头昏眼昏，感觉自己能秒睡过去。
“路笙。”许明屿轻声叫她。
“嗯……”
“你要是想睡，可以把头靠我肩膀上。”
路笙闭着眼笑笑：“不用了，谢谢。”
“我是说……”许明屿顿了顿，似乎在忍耐。
路笙微微一楞，抬头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许明屿点下电影的暂停键，继续无声的放着电影。
他调整着思绪，一颗坦荡的心，从来没这么小心翼翼过。
不在学校的这些天，李植偶尔跟他说，班上有人怀疑他和路笙谈恋爱，他不知道闲言碎语是怎么传出来的，大概和那次去小吃街吃饭有关，或许在被何研凯追着跑的时候，被认识的人看到了。
李植说路笙被人孤立，有几个女生在交语文作业的时候故意刁难她。这些路笙从来没跟他说过。
他知道，她是不想摊事儿，又或许，是不想打搅他准备竞赛。
原来对一个人的好，有时候也会给她带来灾难。
许明屿心里堵的烦躁。
大姨妈的刺激下，路笙没多大会儿又开始摇头晃脑了。许明屿偏头看她，轻轻扶着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
一瞬间，路笙猛的睁眼坐直。
这么害怕…许明屿皱了下眉，收了收情绪，叫她：“路笙。”
路笙揉揉眼，小猫似的嗯了声：“不好意思，刚刚压到你了。”
“跟你说个事。”许明屿看着她，眸色微荡。
“什么？”路笙打了个哈欠。
路笙很少见他这么犹豫，他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有一百个理由让她说妥协，但从刚刚，她就已经察觉到许明屿反常了。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她偏头仰着脸问。
“嗯。”
“那你说，我听着呢。”路笙抿了个笑。
然而许明屿并没有看到，他一直垂着头，似有若无的搓着手机边儿。
又停顿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调是少见的有气无力。
他说：“你要是愿意，就把我当哥哥吧……亲戚家的那种哥哥。”
路笙目光一沉，“你说什么？”
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假象，许明屿眼里闪着泪。
许明屿动动唇，解释说：“我没把徐姨当外人，你也别把我当外人了。徐姨在这儿这么多年，对我很好，我也早就知道她有个女儿，你来之前，我一直……拿你当妹妹。”
……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地上，像在强颜欢笑。
他明明最喜欢看着她的眼睛，每次对视，都觉得搅蜜似的甜，可路笙现在紧紧盯着他，他却没有勇气抬起头。
许明屿无力地扯了下唇角，把话说完：“哥哥对妹妹好，天经地义，你说是不是？”
路笙安安静静，说不出任何话。
哥哥，妹妹。
她感觉喉咙里火辣辣的，千言万语，全堵在那里。
“你有我大吗？”她咕哝一句，想打碎这个提议。
许明屿：“应该有吧。”
“你多大？”
“17岁生日已经过了。”
“你都17了？”路笙惊讶地瞥了他一眼。
“嗯，小学留过级。”许明屿始终没敢看她。
路笙真没想到，许明屿这样的学霸也留过级，肯定不是因为成绩，她好奇，但没问，她对他有很多好奇的地方，包括刚刚那个提议。
但她什么都没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像是没听到，跟着年龄的话题忽略过去。
自此，路笙就没再说话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昏沉沉睡着的，只感觉在腰酸背痛中做了一个又一个梦，其中有个梦，遇到了一个非要她叫哥哥的人。
“哥哥，哥哥，哥哥……”梦中的人搅得她心烦，可那人，骂不走赶不掉非逼着她叫，她把嘴巴闭的严严实实的，死活都不叫。
后面，她又梦到，自己仿佛被一片云托起，身体平躺在上面，身下是柔软的，她伸展开四肢，在上面尽情打了个滚儿，肚子也不疼了。
真的不是在做梦吗？她在梦中问。
一定是，因为她还看到了天上的仙宫，看到云朵朝她飘过来，化作露珠贴在眼皮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在睫毛上留下一丝湿润。
那感觉，就像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