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早读的时候，路笙本想道个谢，告诉他自己今天走的私人会所，一切顺利，但许明屿一坐下就趴桌子上睡觉了，她就没好意思打扰。
直到早读快结束，人累兮兮地爬起来，路笙一直注意着他，看到他醒，立马在练习纸上写到：谢谢你的卡，有空请你吃东西吧？
她将练习本推给他。
许明屿回她：好。
推回去。
路笙：你想吃什么？什么时候吃，想好了跟我说。
许明屿：好。
惜字如金。
大少爷真的不太爱讲话。
昨晚一事，她感觉自己没那么怕许明屿了，甚至还觉得他这人挺随和的，就冷不丁地问：你病咋样了？
她把纸推到许明屿眼下，许明屿眼角猛地一颤，耳周雷鸣四起似的，嗡嗡声往脑袋里钻，白纸黑字好像在对着他说话：你病咋样了？
他心没有节奏的跳着，下意识打了个哑语手势。
路笙一愣，没看懂他的意思，觉得他可能嗓子疼，于是说：“嗓子疼要多喝温水，你保温杯拿了吗？”
许明屿看着她摇摇头。
“那你还有其他水杯吗？”她问，说完顿时觉不对劲儿，他要是没有，也不能用自己的呀！
“有”许明屿说。
“那你最好多喝点热水。”路笙说。
“行。”许明屿说。
然后，大少爷这一天，喝了至少五大杯热水，撑得中午饭都不想吃。
三天下来，他们除了在晚自习作为同桌相见，在家一次都没有碰到过，许明屿也一直没有对她的请客发出赴邀的信号，直到周五下午放学，军训临近尾声。
因为明天是最后一天了，枫扬周五的晚自习自由，又因为是军训期，大部分人都回家了，路笙没回，主动留在班里上自习。
能少在许家待着，她就不想早回去。
许明屿也没回家，写写卷子看看书，一直很安静，路笙偷偷瞄过他几次，他看的书像是教材，但她不认识。
第二节晚自习课间，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他，“你想好吃什么了吗？”
许明屿略微反应了下，说：“冰淇淋？”
“好啊，你想什么时候吃？”
“现在吧，附近有一家。”
感冒了近一周，嗓子终于不疼了，可以吃点儿冰淇淋。
路笙脑中首先出现的想法，是他正在感冒，能不能吃冰淇淋？但她没问出口，而是顺着他说：“好，那我们现在去吧。”
她开始收拾书包，许明屿也合了书，丢进桌肚里，他的桌子上，从来都是稀稀疏疏两三本书，收拾起来很省时，路笙怕他等着急，收的很快，边收边说：“就在校门口吗？我还没在附近逛过。”
“那去逛逛”许明屿收拾完了书包，弯腰起身，声音擦着她的发顶而过。
他的嗓子已经完全恢复了，可能最近很少说话，有些低沉，但很温润。
声音拂上来的时候，路笙不由把头往下低了低，加快装书包。
走出教室，路笙主动拉开距离，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好几米。路笙则拽着背包带，小心翼翼的跟着，因为高一所有人穿的都是军训服，她怕跟丢了许明屿。
不过许明屿跟别人壁垒分明，她看了会儿别人的背影，再看他时，就觉得自己能在人群中一眼识别他。
枫扬高中部的大门和初中部的大门在马路的同一侧，因为高中部大门紧挨着十字路口，因此旁边并没有店铺。
她默默地跟在许明屿后面，走过高中部的围墙，走到初中部那边。
走着走着，许明屿放慢了脚步，等她跟上，但路笙明显也放慢了脚步，她不想跟他并排走，不想被人看到。
这会儿正是放学时间，这条马路上一定有很多认识他的人，她不想招人眼。
许明屿扭头看了她一眼，又瘦又矮的一个人儿，顶着毛茸茸的丸子头，步伐慢的跟蜗牛似的，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停住，从书包里拿出棒球帽，“路笙。”
路笙也停住，一抬头，见他带上了一顶黑色帽子。
许明屿压压帽檐，问：“能认出来吗？”
“能。”路笙不假思索的说。
他一米八多的背影已经刻在她脑中了，还是热乎的，当然能。
“那没办法了，今天没带口罩。”许明屿走到她面前。
……
路笙微微反应，这才明白过来，他在指别人能不能认出他，于是赶紧抿笑解释，“这么热的天儿，带什么口罩呀，天……挺黑的，应该没人认出来。”
她咧咧嘴，笑的实在尴尬，自己都不好意思，赶紧抹平了。
许明屿第一次见她笑，虽然很浅很淡很短暂，甚至是应付的，但他觉得甜的要死。
他盯着她的唇，喉咙涌上来一股干涩，加速走到前面，掩住自己滚动的喉咙。
走到十字路口，他停下往右边看，路笙跟上后，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瞳孔骤然一震。
居然是条灯火通明的小吃街。
街道不宽，两旁种满了栾树，树上挂着橙红的小灯笼，风一吹，晃晃悠悠的，像在笑着跟人讲话。
小吃街每个店门口闪着灯牌和标语，烧烤店门口摆着桌子小摊儿，客人们出出进进，店员起劲吆喝，虽然听不见，但凭口型和走路的样子，能辨别出来。
很平凡的人间生活，也很饱满。
眼前的热闹深深吸引住路笙，她每天两点一线穿梭与丽汀庄园与枫杨高中，时间掐的很准，精神也时刻绷紧，眼前的一切，光是看看，都觉得舒心了不少。
“要是不想在学校吃，可以来这儿。”许明屿站在她身后说。
“可以出校门吃饭吗？”路笙扭头仰脸，许明屿的眼睛好像装了定位系统，总能一差不错的落在她眼里。
“不被抓住就行。”他耸耸肩。
“……”
路笙没与他争辩，转过身，“走吧。”
小吃街上有这么多学生，她又开始不自在了，所以走的很慢。不过，她走的慢，许明屿走的更慢。她停下，许明屿就停下。
无奈，路笙只好走前面。
“前面那个橙色牌子就是。”身后的人说。
“好。”路笙感觉许明屿就在离她不到一米的身后，明明在她后面，但却觉得，一直是被他带着向前走的。
许明屿才不会像她那埋着头走路，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女圆圆的后脑勺，红色樱桃发绳晃来晃去，扎眼的他忍不住伸出手。
“那儿有两个橙色的门牌灯呢。”路笙指着前方，顺便回头。
话未落，她被一只手轻轻蹭到脸。
许明屿纤瘦清白的手指不小心触贴到她的脸颊，不到一秒钟。
两个人骤然僵住，各自像在油锅里滚了一趟，但面上谁都没输。
许明屿收手很快，脸上淡淡的，甚至还无所谓挑了下眉。
“你干嘛？”路笙瞪着眼，看流氓似的看着他。
“……”
“你头上有个虫子。”许明屿淡定地说。
！！！
路笙最怕蠕动生物，吓得直接原地跳起、打转，“啊？在哪儿？怎么办？啊……”
“现在没了。”许明屿轻咳，绕着她往前面走去。
“……”
留在身后的小人儿呼哧呼哧喘着气平复，皱起一双淡眉，不情愿的跟上他。
二人在一家门头装修的特复古的店前停下，路笙实在看不出来这是家冰淇淋店，倒像是卖首饰的。
“这家冰淇淋有点贵。” 许明屿说。
路笙走上去一步，贵这个字她不喜欢，但一个冰淇淋能有多贵？
“没事，我有钱。”她软软的说，淡淡的笑，不想让许明屿觉得自己买个冰淇淋都有压力。
路笙上前一步拉开门，让他先进。
许明屿接过门把手，把她推进去。
冰淇淋店不大，进去就是冰柜，路笙在宽大的冰柜前贴脸看了许久，发现里面最便宜的一个居然都要74块。
……
74块！
她整个夏天吃的所有冰淇淋加起来都没这里一个贵。
不过，她还是故作轻松的问许明屿：“你吃哪个口味的？”
“覆盆子。”
“老板，来一个这个。”
路笙从口袋里掏钱，徐丹每周给她五十块零花钱，加上暑假的，她都攒着，从背包里拿出两张五十的人民币。
一百块瞬间变二十六，她弯着好看的唇角接过冰淇淋，转身递给许明屿，“给你。”
交到他手上后，自己先一步去开门。
她确实心疼钱，但不心疼请许明屿吃一次，毕竟自己住人家家里，人家还给她私人会所的卡，吃一个74块的冰淇淋算什么，他就是连着吃一周，自己去街上捡瓶子卖也得请。
许明屿走之前从柜台上顺走两个叉勺。
说来也是巧，刚一出门，他就举着“肥硕”的冰淇淋猛烈咳嗽起来，咳的弯下身，一手按在腰嗓上。
路笙听到声音赶紧转身，眼睛首先落在晃晃悠悠的冰淇淋上面，立马上前接住，“您没事儿吧？”
“感冒还没好全。”许明屿哑哑地说。
路笙看看冰淇淋，又看看他，蹙蹙眉，后悔来之前没提醒他。
“要紧吗？”
“不要紧。”
她看了眼冰淇淋，外面温度很高，不吃很快就得化。
许明屿咳了几嗓子就站稳了，他刚才并不是装，是真的没好完，但嗓子不疼了，不耽误吃冰淇淋。
这人几乎一秒恢复状态，路笙都看呆了，看来自己刚才的担心多余了，她伸手把冰淇淋给他：“吃吧，别化了。”
许明屿像没看见似的，捏着两个叉勺开始撕塑料袋。
“刺啦”一声，撕开一个，他把上面那个球插下来，“拿着。”
路笙赶紧接住。
许明屿又面无表情的开始撕另一个勺子的包装袋儿，往覆盆子下面那颗开心果球挖了一勺，送进嘴里，抬眼：“不吃？”
“……”
“不吃要化了。”
路笙被他整的呆愣愣地，脑袋上顶着大大的问号。
“化了。”许明屿再次提醒她，把自己手上握着脆筒的纸巾塞她手心里，慢悠悠的往反方向走。
“喂。”路笙举着冰淇淋喊。
许明屿转过来。
“您，这是什么意思？”
许明屿拿出含在嘴里的勺子，“我不喜欢吃覆盆子味儿的。”
……
少女一向呆萌的脸上，此时像染了霜，许明屿觉得这股子寒气很清凉，令他舒心。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她。
路笙看看冰淇淋，又看许明屿，“不是你说要覆盆子味的么？”
许明屿咽了口嗓，感冒没好全，一吃凉的，喉间还是有些撕痒，解释前先咳了咳，“这俩球搭一块儿，难道让老板挖下来一个？”
……
……
路笙再三回忆，冰淇淋店里口味儿并不多，但搭配开心果味儿的绝对不止有覆盆子。
这人真是奇怪，不喜欢覆盆子就不能选个别的味儿的吗？非要浪费一半儿的钱？
她虽然不疼心请他吃东西，但绝对不是一个浪费的人，难道这就是大少爷的习惯？路笙一肚子吐槽的话，搁到从前早就给他上课了，但现在，她一句都说不出来。
就因为她借住他家里，妈妈只是他家的保姆，她永远做不到理直气壮跟许明屿讲话。
许明屿瞧她一直瞪着眼，也不解释，就那么站在她面前，一勺一勺挖着脆筒里的冰淇淋吃。
冰淇淋正在融化，顺着纸巾留到路笙白细的手腕上，她触到微凉，赶紧用纸巾去擦，看着球儿，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飞来横祸。
“这个怎么办呀？”
“不喜欢覆盆子味儿？”许明屿问。
“……喜欢。”路笙老实回答。
这就对了嘛。
大少爷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