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早上阳光正好,明亮不刺眼,炽白的光从少年的头顶倾泻而下,像神明赐福。
好巧的是,就在那一瞬间,他也朝她望过来,许明屿微微侧目,把她眼睛上的强光挪走,看到那双眼睛里仓促的怯意。
路笙慌忙低头去系腰带,整理好衣服后,挽着过小雨的胳膊,跟着大部队往高一二班的位置走去。
整个一上午,所有班级只做了两件事,站军姿,向左转向右转,每一个教官们严厉的都堪比十个周立谦加起来。
中间休息的时间很短,路笙和过小雨形影不离,她们插不进其他女生的话题里,那些人也好像也没兴趣跟她俩玩。
从排座位时路笙就发现了,这个班,应该只有她和过小雨是外招生。
这何尝不是种幸运呢,对她,对过小雨,起码她们有彼此。
十一点五十的铃声敲响,上午军训到此结束,哭天喊地叫累叫饿的声音从操场四面八方传来。
路笙首先找到过小雨,拉着她去找餐厅吃饭。
枫扬有两个餐厅,餐食基本一样,想去哪个去哪个,一个靠近操场,一个靠近图书馆。累了一上午的高一新生几乎都去了就近的那个,路笙和过小雨也不例外。
尽管高一新生近乎都涌进了靠近操场这个餐厅,但里面大的依旧毫不拥挤,私立学校的优势吧,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路笙饿的不行,没怎么浏览,选了个人少的队去排,要了一份米饭两个菜,过小雨要了相同的搭配,两个人面对面坐下,随便聊起来。
她这才知道,过小雨是音乐特招上来的,钢琴专业,因为在钢琴比赛上拿过奖,属于学费全免的那部分学生。而且她说,枫扬每一个音乐特长生都有独间琴房,钢琴都是六位数起步,路笙大为震惊!过小雨说这也是妈妈执意让她来枫扬的原因。一架几十万的钢琴,独属于她三年,任何学校都没有这样的待遇,而她家的那架,还是妈妈花了一万块钱买的二手琴。
用一架二手琴难呢过练出拿奖的水平,真厉害,路笙对着过小雨比大拇指。
过小雨腼腆笑笑,她是个优秀又谦卑的女孩子,路笙很佩服这样的人。
午饭后休息到一点半,过小雨去了琴房,她有特权不上所有自习课,但路笙没有,她只能回教室,坐在同桌许明屿旁边,如坐针毡。
路笙刚一踏进教室,身后就紧跟着两个人进来,她伸手去拉椅子,却被一只手拽了下马尾辫儿,力度不大,但挺讨厌的。
“喂喂小奶包,让屿哥先进。”是李植。
许明屿手拿着一本书,轻而易举的拍掉李植的胳膊,定眼看了眼路笙,路笙赶紧让出位置,让他进去。
李植捂着胳膊弯腰下蹲,那下打的似乎挺疼的,他委屈吧啦的哭闹:“许明屿你给老子出来,有本事单挑!”
许明屿没理他,坐下翻开一本书,路笙飞速瞥了眼,是本外文书。
地上的人还在骂骂咧咧哭哭啼啼,路笙无奈地转过去,向李植投去一抹同情的目光,同时仿佛在说,你赶紧起来走吧。
李植却会错了意,冲着许明屿喊:“你同桌都看不下去了,许明屿你给老子道歉。”
路笙:“……”
许明屿闻之把书合上,似有兴致地往墙上一靠,看向路笙。
路笙要被李植蠢炸了,慌忙扭头看了一眼同桌,许明屿那双眼睛,一寸不避的盯着她。
路笙脑袋轰的一下,以为许明屿信了李植说的话,赶紧否认:“我没有。”
“诶做人不能这样啊小奶包。”李植摇她的椅子说。
路笙又扭到这边,扶住椅子,尝试稳定局面,“你没事吧?赶紧起来吧,地上怪脏的。”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她皱皱眉,许明屿在笑?
被两个人一唱一和嘲笑个彻底,李植也装不下去了,摁着地轻松起身,拍了拍手,朝着许明屿挑眉瞪眼,“道歉!”
“对不起。”许明屿说,很机械。
“这还差不多!”
路笙已经坐好,低着头,有种被两座大山同时挤的压迫感。
许明屿随意的说出那声“对不起”后,眼睛就再度盯住了路笙,李植觉得他不对劲儿,他平时可是对女生完全没兴趣的许道士!
他弯腰趴路笙桌子上,翻着脸对她眨眨眼,“嗯?”
路笙!!!
有完没完呀!
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并把头又低了一寸。
“有点面熟。”李植嘟嘟嘴说。
“喂。”许明屿叫住他。
“干嘛?”
他朝教室门口点了点,周立谦不知何时到的,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着李植。
这货麻就溜儿回了自己的座位。
周立谦只在门口占了几分钟就走了,班上一大半人都在午睡,许明屿余光瞥着右侧,少女薄薄的一片,身体绷的紧紧的,像快断掉的弦,一直默默咬嘴唇。
再咬该破了,许明屿垂睫看了眼被她搓烂了角儿的新概念作文书,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不是得过一等奖吗?还看这个?”
路笙:???
他怎么知道?
她一愣,疑惑看他,少年懒懒地靠着墙,身后一半白墙一半窗户,窗户那侧照进来的光打亮他半侧脸庞,光影柔和,清晰的几乎能看到脸上的绒毛,而另一侧,陷在淡淡阴影里的,眼神沉沉,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许明屿给足了她审视自己的时间,直到路笙自己察觉到耳根有股热滚上来,才慌乱眨睛低下了头。
她端坐好,大脑一乱,嘴上说:“这篇写的挺好的。”
她的脸上染上了红晕,心里有小鹿似的乱撞,一动不动的盯着书上的某处,其实一眼没看进去。
许明屿看着她问:“里面有你写的吗?”
路笙嗓子眼发紧,说:“没有。”
的确没有,这本是今年的最新版,她的那篇是去年的。她觉得自己没必要跟许明屿解释这个,就没有说。
许明屿的确也没有再问,轻扯唇角,从桌肚里摸出几盒药,吃了便趴下睡觉了。
路笙余光看到他吃了好大一把药,突然想到早上妈妈做饭时,厨房的桌子上放着好几盒药,瞬间了然。
当时时间仓促,她没问,应该就是给许明屿的。
难怪一直睡觉,原来是生病了,原来,不是不想理她才趴着的。
是这样吗?
也许想多了。
一点半一到,代班班长魏思思敲着桌子喊大家“起床”,路笙第一个蹿出教室,等过小雨出来后,二人直奔操场,一下午,她都在想许明屿那句“不是得过一等奖吗?”
这事儿估计只有班主任知道,他们都没做新生自我介绍,许明屿是怎么知道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邵医生告诉他的,已经告诉他家里住进来个她。
但他却又什么都没说……
路笙绞尽脑汁,最终决定坦白,再这么下去,今晚觉都睡不好了。
可一整个晚自习下来,许明屿都来教室。
第一节课,语文老师过来发了三长打印的作文精选,说明天早读就背这个,第二节课,数学老师过来发了一套卷子,让明天早读后交齐,没写的晚自习要站走廊。
第二节课,许明屿还是没来,趁着下课,路笙偷偷看了眼李植的座位,李植一直在。
后两节晚自习,全班人几乎都在闷头写卷子,连过小雨都从琴房回来了,许明屿却一直没出现。
到了第三节课,路笙时不时的看一眼里面的桌子,白花花的卷子,整整齐齐的放到晚自习结束。
可能是第一天军训太累了,晚自习一下课,学生们离开的很快,路笙自己迟迟没有走,过小雨收拾完背着书包走到她身边,“路笙,你怎么回家?”
“我坐公交。”路笙说。
“我坐校车,那我先走了。”过小雨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好像除了路笙,不想被其他人听到自己讲话似的。
“有校车?”路笙惊了下。
过小雨点点头:“嗯,你不知道么?”
路笙摇摇头。
过小雨又说:“你坐公交也可以呀,要是离家远不方便,可以报名坐校车。”
“嗯,好。”路笙浅浅应了声,心里想,坐着校车去丽汀庄园?除非那辆车只载她一个人,要不谁会住那里还坐校车?
与过小雨告别后,她又坐了会儿,偏头盯着许明屿桌子上的卷子发起呆。
帮他带回去是不是不现实?可不写的话,明晚自习课要罚站,许明屿好像病的挺严重的,能站三节课吗?
班上只剩几个人,连魏思思也站起来了,瞟了一眼教室所剩无几的身影,丢下一句:“最后一个走的别忘了关空调关灯啊。”
说完这句,另外几个人纷纷起身,路笙也跟着开始收拾书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下,她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帮我把卷子带回家。
帮。我。把。卷。子。带。回。家?
路笙瞳孔一震,把谁?带?
谁发的?
还未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她就又收到一条: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