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书
索棘儿在门边呆站了一会儿,仿佛也陷入了琴音剑意所营造的气氛之中。半晌回过神来,她款步走了进去,拍着手道:“琴剑合璧,妙极妙极!”
靖嘉琪和列风二人一曲奏毕,见索棘儿这么称赞,都有些愕然。列风一拱手:“郡主。”靖嘉琪则敛裙起身,眼睑低垂,恭敬地说:“郡主谬赞。”
索棘儿挑挑眉,对靖嘉琪说:“素闻嘉琪姑娘琴技了得,当真百闻不如一见。我虽不才,却也希望能有机会与嘉琪姑娘比试比试。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列风听了,奇怪地看着索棘儿,不知道她这闹的是哪一出。靖嘉琪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了然,道:“还请郡主不吝赐教。”索棘儿见靖嘉琪爽快应战,也不含糊,转身对列风说:“十日之后,我们在凤萧院比试。将军与府上一众军士均可投票。如果我获胜,将军则不可再与嘉琪姑娘琴剑合璧。”
听到这个赌注,列风与靖嘉琪对视一眼,失语,暗暗摇头:这位郡主,真是小孩子心性。索棘儿见二人没说话,道:“二位没有异议,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说完,正要转身离开,靖嘉琪却忽然出声:“如若民女获胜呢?”索棘儿一时语塞,低头寻思。靖嘉琪继续含笑道:“如若民女侥幸胜出,那此后将军晚上喝的汤水,皆由民女负责。何如?”靖嘉琪此言一出,列风不由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索棘儿顿时燃烧起熊熊斗志,一挑眉:“好!”说完,雄赳赳气昂昂地迈步离开。
雅兰院中。翠翠差点惊诧大叫,扶额道:“什么?郡主您竟下了这么个战书!”索棘儿悠然地端过茶杯,用杯盖划了划,慢慢地喝了口花茶,润了润喉,才道:“怎么,我下不得这个战书么?他们二人,在那郎情妾意,琴剑合璧,再这么下去,就发展成琴瑟和鸣了。那时还有我的位置么?”
翠翠苦笑道:“郡主,话虽这么说,可您会抚琴么?”索棘儿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清了清嗓子,道:“过去不会。这不是还有十日之期么,学着便是。”翠翠觉得自己一眼能看到十日之后郡主如何惨败。于是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您要是输了,将军的宵夜,可就都归靖嘉琪了。到时他们光明正大地夜夜幽会……”翠翠话还没说完,索棘儿倏地站起来,右手握拳,两眼冒火,坚定地说:“这次只许胜,不许败!”
平时颇为慵懒的索棘儿,自下了战书后,便勤奋刻苦起来。她在抚琴方面大抵是零基础起步,学琴首日,不知从哪儿搜罗来一张简单却精美的五弦琴。还花重金聘请了城里有名的琴师教学。遂嘱咐琴师说:“我呢,之前没学过琴。但十日之后要与靖嘉琪比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琴师是当地教坊中一位颇有名气的老者。闻听此言,背脊立刻汗涔涔的。据说眼前此女,是锁云都来的一位达官贵人,自是不能开罪的。可十日之内零基础起步,还要打败琴技闻名全国的靖嘉琪,这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琴师顿时觉得一定是自己流年不利,外加出门前忘了查黄历,不然,怎么让自己摊上了这么个活儿呢?顿时苦瓜似的拉下脸,吱唔地提醒道:“这位贵人啊,那靖嘉琪姑娘的琴技乃全国闻名的,您这活儿,我怕是揽不起啊。”
索棘儿挑挑眉:“这可由不得您了。我听人说,您老是本地最好的琴师。若非路途遥远,我还可考虑从锁云都中请人。现如今,我总不能跑去让那靖嘉琪教我吧。所以,这活儿啊,您老是不接也得接,并且还得接好。如若成功,自当重重有赏。如若失败,少不免吃上那么点苦头了。”老头儿一惊,吓得双膝跪地,重重叩头,口称饶命。
无奈之下,琴师只得接了这个活儿。一天到晚,吃住都在将军府上。稍令琴师宽慰的是,这位半路出家、妄想十日之内成才的挂名徒儿,练习起来,竟是废寝忘食,很有些头悬梁锥刺股的狠劲。
五弦琴比起七弦琴,少两根弦,简单却也困难。说简单,五根琴弦对应宫、商、角、徵、羽五音,对于入门初学者而言相对容易学习和掌握,用以弹奏简单乐谱。可随着七弦琴的出现,后者的音乐表现更为丰富和复杂,锁云国全国已经找不出有哪几位大师还在以五弦琴谱曲。如此一来,脍炙人口的名曲以七弦为主。要以五弦琴能演奏的曲目胜于七弦琴,本就很有难度,更何况抚琴之人,技艺上相距甚远呢。
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每思及此,琴师看着认真刻苦的徒儿,不得不摇头轻叹。原本打算收拾好包袱,瞅准时机偷偷开溜的小九九,终究没施展。
头两天,琴师教了索棘儿抚琴的基本指法,她便夜以继日地反复练习。列风去靖嘉琪的照淑院听琴时,便听到了隔壁雅兰院里传出断断续续、嗑嗑碰碰的琴声,不成调子,委实算不上好听,真真是乱耳之丝竹。
列风皱着眉听了一会儿。靖嘉琪见他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听的是哪边的琴音,便停下了抚琴的手,含笑道:“这位郡主,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列风听这么一说,回过神来,道:“怎么,她这几天一直在摆弄她那新买的五弦琴?”列风虽然忙于军务,但索棘儿的动向,列忠临还是留意着并向他禀报了。
他这位挂名的妻子,自下了战书之日起,便买了五弦琴,请来了乐师,煞有介事地日日练琴,看样子还真以为这样便能在十日之后与靖嘉琪的较量中取胜,简直天真得傻气。不过这倒好,索棘儿这几日忙于练琴,没有时间去骚扰他。那些如约而至的汤水甜品也被暂时搁置一边了。看来真是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与靖嘉琪的一战中。
靖嘉琪目光灼灼地看向列风,微笑道:“她很认真。”列风不知在想什么,默然不语,低头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起身离开了照淑院。